這話說的有點歧義，賽弗淡淡地看了卡塞一眼。

    “你們怎么審的？”德維特還沒說話，一直站在他旁邊的溫瑾就突然開了聲，清脆的少年音落在監察室內，目光本垂著看向那個尤塔人翁迪，聽見這邊的談話，半開的眼睛睨了過來。

    那眼神相當有力度，像是能瞬間把人看穿一樣，和剛剛在走廊上只能看見的漂亮和俊俏截然不同，卡塞頓了頓，下意識地就回答了，“就是審……還嘗試過用機械建立腦部鏈接?！?/br>
    后者是科研院的專家為了刺激精神游離狀態下的異能者研究出的，然而從當今異能者的情況來看，顯然并沒有什么用。

    “那當然不行?！睖罔土艘宦?，隨便找了把椅子坐下，修長的腿交疊在一起。

    只見空氣中若有若無地浮起了一絲能量，隨即，賽弗就發現綁定著翁迪的檢測儀上的數據突然開始劇烈地上下浮動。

    他眉頭一皺，下意識地就要沖上前按住溫瑾，然而他的手還沒碰到溫瑾的肩膀，就被德維特在半空中截住了。

    緊接著，在所有人面前，那個尤塔人睜開了他已經完全通紅到沒有眼白的瞳孔。

    第70章

    那雙眼睛睜開的一瞬間, 房間內就傳來了一陣倒吸氣的聲。

    那是個年紀比較輕的士兵，在看見那名尤塔人的眼睛睜開一瞬間，不光吸氣, 甚至還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皺起眉頭來，感覺到了一絲無形的壓力。

    完全紅色沒有眼白的瞳孔看上去有些滲人, 這可是他們審訊了這么長時間都完全沒有見到過的畫面……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人睜開眼的一瞬間, 似乎就是在看他的。

    可當他跟著這念頭走的時候, 就又發現自己的意識好像隱隱地有些變恍惚。

    “受不了就背過身去?！本驮谀悄ǜ杏X逐漸地在這名年輕的士兵腦海中發酵的時候, 一道清冷的聲音撞入了他的耳膜, 一下子就把他給敲醒了, “別被控制了，麻煩?！?/br>
    是溫瑾。

    那名士兵目光從那雙赤紅的眼眸里抽出, 愣愣地落在了溫瑾的側臉上。

    剛剛這青年和元帥一起進來的時候，他還覺得對方好看……也只是覺得好看而已，并沒有覺得這人有什么長相以外的特別之處。

    可現在光是掃一眼那人的側臉，也不知為什么，就給人一種特別可靠的感覺, 那士兵頓了頓, 立正打了個報告, 背過了身。

    “問吧?！蹦穷^的溫瑾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沖卡塞說道。

    卡塞一愣，“他這是……醒過來了？”怎么醒的？他們一堆人圍著饒了多少天了, 都一點反應都沒有，如今這青年往這一坐，這人竟然就睜開眼了？

    “不完全算?！睖罔f著，目光朝一旁的數據儀上掃了眼，隨后目光落在了那個不斷跳動的指數上面，“那玩意，我猜猜，是不是測試他腦袋的？”

    “腦部活躍指數?！钡戮S特站在他身后，聞言解釋道，目光也落在了那個儀表上面，剛剛他們進來的時候這個指數還是一直走低的，現在卻突然變得波動這么強了。

    溫瑾想了想，“他現在處于一個很敏感的時期，你們問什么他就能答什么，但是你也看到了，這個跳動頻率，并不能維持太久?！?/br>
    “也就是說，你們時間不多了?！睖罔D了頓，說道。

    溫瑾把屋內人說的一愣一愣的，賽弗下意識地就想問溫瑾是怎么辦到的，然而還沒出口，就仿佛被溫瑾看破了一樣，后者皺起眉頭，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開口前可想好了，時間就這么多，我坐著又不會跑，急著問我干什么，自己分辨重點?！?/br>
    說完這句話之后，溫瑾又覺得這群人可能理解不了翁迪目前是處于一個什么樣的狀態，于是用極其簡短的話語描繪了一遍。

    “你是說，和精神游離相似，只是他們能自我選擇進入或者不進入？”這番話下來，卡塞抓住了重點，詢問道。

    “對?！睖罔c頭，看了德維特一眼，指了指他身后那個背過身的小兵，“而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的魅術如果發展的足夠強大的話，還能誘導你們進入那什么……”

    “精神游離？”

    “嗯?！睖罔c頭。

    看見卡塞驚訝的目光，溫瑾了然地一笑，這個點他也好奇挺久了。

    理論上來說，魅術就是幻術，修道講究修身也講究修心，所以溫瑾一直很好奇，身為天生擁有異能核，也就是內丹的亞述人，怎么會被精神游離困擾，而且他們看上去為什么好像對修心方面，完全不擅長。

    亞述人的這種境界在他的世界里，有點類似于走火入魔的意思，畢竟修士本就意味著長壽，從來沒有說運用靈氣越多，命就越短，而且還會隨時精神崩潰，守不住內丹的道理。

    而亞述這群一出生就擁有內丹的修士們，千百年的發展下來，居然連個魅術都沒有搞定？

    溫瑾想著，忍不住和德維特開了句玩笑，“也就是他們的魅術能力不算強了，否則的話，這一個人都能控制你們一支軍隊，你們拿什么打仗??？”

    德維特頓了頓，皺起眉頭來，“尤塔人的……魅術?！彼D了頓后，直接沿用了溫瑾的詞匯。

    “是在倒退的?！?/br>
    亞述和尤塔人的恩怨從上古就開始堆積，百年下來，亞述人的異能核在不斷壯大，尤塔人的魅術能力卻在倒退這是科研院的結論。

    他們雖然不知道尤塔人以什么樣的方式制造魅術，但是他們可以檢測到對方魅術的強與弱。

    可如果按照溫瑾這個說法，尤塔人再稍微強盛一點就能控制輕易控制亞述人，那在上古時期，亞述人是靠什么來抵御尤塔人入侵的？

    德維特說完那句話就沒再繼續了，顯然是陷入了思考，溫瑾對這方面也沒什么興趣，沒再追問，倒是那頭的卡塞咳了一聲，沖賽弗示意，后者上前。

    “姓名?！辟惛ネｎD了片刻，坐在椅子上，拿出了記錄板。

    “……翁迪?！绷季?，一個沙啞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

    身后幾個人面面相覷，心里都忍不住震驚了一下，心說沒想到竟然還真的有用。

    “年齡?！?/br>
    “十九歲?！?/br>
    這個數字蹦出來，賽弗愣了愣，看了一眼，心說不太像啊。不過轉念一想，臥底的面貌有時候是必須改變的，況且這些人入侵的方式還不明朗。

    賽弗接連問了好幾個常規問題，有些問的還相當深，在反復驗證了翁迪的回復屬實，且和溫瑾確實不太可能有關系之后，賽弗開始了他的核心問題。

    “你來亞述的目的，是什么？”

    這個問題似乎問到了點上，翁迪的喉嚨上下滑動了片刻，良久，伸出手來抓了抓自己尖尖的耳朵，“殺契獸?！?/br>
    賽弗一愣，卡塞也是一愣，唯有德維特的目光深不見底。

    沒有人料到這個答案，亞述和尤塔之間爭斗了那么長時間，所有人都認為尤塔這次設這么深的局是為了獲取亞述核心機密，最壞的結果，也是尤塔人和蟲族練手想要對付亞述。

    可現在卻告訴他們，尤塔人深入亞述，是為了……殺契獸？

    賽弗的眸光不動，判斷其中聯系不是他的工作，他的工作是從對方的口中挖出足夠多的信息。

    于是他繼續，“你從什么時候開始潛入亞述？”

    翁迪嘴角扯了扯，又伸手在耳朵上抓了抓，“從……出生?！?/br>
    室內又是一僵。

    只有溫瑾看著他不斷抓來抓去的動作，目光有些深邃，突然道，“你最好快點問?！彼蟹N不太好的預感。

    “潛入亞述的有多少人，最高到了哪個層面？”賽弗也隱隱有這種感覺，詢問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很多，當年我們這群人，都潛入了?！蔽痰系穆曇艉苈苈?，他沒有回答第二個問題。

    我們這群人？哪群人？

    賽弗目光暗了暗，而且對方竟然沒有回答他第二個問題，是意味著翁迪也不清楚嗎？

    “你為什么想殺契獸？”賽弗看了看一旁溫瑾的表情，拋出了第四個問題，“你的目的是什么？”

    就在這時，翁迪突然發出了一聲聲桀桀怪笑，抓耳朵的動作開始變得越來越快，“他們與偉大的尤塔民族為敵，本就該死，我的目的，我的目的……”

    翁迪說道這，突然頓了頓，將最后四個字反復念了兩遍，最后聲音驟然降低，蹦出了“回家”兩個字。

    他話音剛落，溫瑾就突然伸手攔住了賽弗，與此同時，空氣中那股能量緩緩撤回，已經將尖尖的耳朵撓出了血痕的翁迪就這么渾身一僵，隨后昏了過去。

    “再問他會死的?！睖罔櫭嫉?。

    這人比他想象地還要固執，給自己用魅術，和給別人用魅術不同，給別人用時，但凡對方能力或者對夢境的識破能力超過施術者，這個魅術就可能瞬間被洞察，然而給自己用魅術……從最開始就得到了被施術者完全的配合。

    溫瑾強行把他拉出來，會收到雙重反擊，即便反擊不過他，這兩股力量也會自己打到一起去，他再勉強的話，這人說不定真的會死。

    與此同時，溫瑾也有些心驚，這人在給人用魅術方面絕對不算太有天賦，否則的話，之前那名年輕的士兵或許根本沒有接受他提醒的時間，就會被控制，可他自用魅術卻很強。

    簡直就像……就像這才是他受過的，最多的訓練一樣。

    “不是，為什么是殺契獸？”卡塞見那人睡過去，呼吸重新變得平緩，那頭的檢測儀上雖然指數依舊有點波動，但是已經趨近平緩，這才忍不住開聲問道。

    “去找個醫生?！?/br>
    身后立馬有人走了出去。

    剩下的幾個人幾個人從監察室內走出，卡塞剛剛的問題沒有得到一個人的解答，心里還是很不理解，甚至可以說是一頭霧水。他有一肚子問題想問，然而好幾次開口，注意到德維特的沉默之后，都不得不把問題咽了回去。

    一直到監察室外，寂靜的走廊上，賽弗回到監控室內后，德維特才沖卡塞招了招手。

    “你認為，梅爾森為什么想要他？”

    卡塞頓了頓，“能，能直說嗎？”

    德維特點頭。

    “老實說，咱們是在前線打仗，對內陸的情況不是特別了解，這正常，但我覺得以首相大人的能力……他不會完全察覺不到，所以我覺得可能，我說可能，”卡塞頓了頓后，壓低了點聲音，“我覺得首相有可能是和尤塔人達成了什么協議，才會半允許對方深入到這個境界，所以這次想帶人走，說不定也是因為這個協議?！?/br>
    “達成什么協議？”

    卡塞一愣，“這，這我就不知道了啊?！彼f著，撓了撓腦袋，心想他就是個喜歡打架的，這些文縐縐的東西他頂多一知半解，能想到這里算不錯了。

    “去查契獸?！钡戮S特思索了很久，下了命令，“不光是查他們的現況，還包括他們的歷史，有關契獸的所有，我要在三天內收到最詳細的報告，還有?！?/br>
    “如果碰到當初陳醫生一起的那群契獸，給他們援助，需要什么直接從我賬戶上撥，郊區的莊園也可以讓他們先拿去住，總之，從今天開始，你所有的工作項目，全部圍著契獸展開?！?/br>
    又是契獸？

    這個過去不太出現在自己耳邊的名詞，最近出現的頻率怎么越來越高了……卡塞一邊應聲，一邊在心里想著。

    “還有，我答應了梅爾森，明天一整天，你都會成為他的近身護衛?！钡戮S特最后點了點。

    “護衛？”卡塞兩眼發光地抬起頭。

    德維特皺眉，“不愿意？”

    “愿意愿意，太愿意了！”他終于不用寫報告了，卡塞瘋狂點頭，“您放心，我肯定辦好?！?/br>
    “完成了這件事后，就去查契獸?！?/br>
    看著卡塞接了任務走遠，重新空下來的走廊，德維特的眸光有些深。

    此前，連他都以為，梅爾森想要這個人，或許和他自己因為一些原因，和尤塔人達成的利益有關，可如今，德維特腦海中卻出現了第二個想法。

    如果，梅爾森想要這個人，不是為了尤塔人，而是為了這人腦海中，有關契獸的資料呢？這人剛剛說過，他十九歲。

    十九年前，正是亞述和尤塔人打的最兇猛的一場戰爭，而當時挑起這場戰爭的，是尤塔人私下抓捕亞述邊疆百姓進行試驗。

    那個試驗，此前雖然他們沒有得到全部的數據和試驗具體內容，但他們一直認為，全部都是沖亞述人來的。

    可一個誕生在亞述土地上的尤塔人，且剛剛好就和當年時間線吻合，可以說是在那場試驗后，就扎根在亞述的尤塔臥底，目標卻是契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