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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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未都緩緩移了移身子,空出狹窄病床沒掛水的那一側:“那你也過來好不好,一個人在床上有點冷?!?/br> “好好,我去把飯盒洗一下就回來陪你啊?!?/br> 關了病房門,靠著門長出一口氣。想著那人蒼白的臉色心口隱隱作痛,又騰不出手來壓一下,只能定了定神,往洗手間大步走去。 卻在拐角的地方,陡然和某個頭上纏著繃帶的男人不期而遇。 “太好了,你都已經能下床了?!?/br> 以前朱凌mama經常說小時候帶朱凌算過命,所有算命的都說過這孩子有福相、神明庇佑經常都能逢兇化吉,這么看來被當頭砸一棍子還能基本沒事,那福氣恐怕也不完全是瞎吹的。 一句寒暄而已,朱凌的眼中劃過一絲明亮。 可就在他要開口說什么之前,一陣寒風吹過窗子,震得玻璃輕輕晃了幾晃,紀鍇的臉像是被那寒風劃了幾刀,投向他的目光也緩緩帶了些鋒芒的銳利。 過去,紀鍇一直覺得,對于每一個人來說,一生中所經歷的所有溫暖和快樂、挫折和不幸,不可多得的閃亮和幸運也好、想要抹殺傷痕與懊惱也罷,都會構成他“最后成為的那個人”的一部分。 因而,從來不愿意抹殺“過去”的任何碎片,哪怕是錯誤的選擇和為之付出的代價,也覺得是應該被尊重的曾經。 但是現在,已經不再那么想了。 他覺得可以放下的“過去”,卻讓心愛的人疼得無所是從,那樣可怕的感覺又反噬回來,整個人簡直是鋪天蓋地的難過。無論如何,已經一點點都舍不得讓他再受一點點委屈。 “那天謝謝你救了我,真的非常非常謝謝你。但是朱凌,我們以后……應該都不會再見面了吧?!?/br> “……” “抱歉,萬一要是哪天不小心又在街上碰到了,也請你一定要目不斜視、裝作不認識我。不要再和我說話,更不要再叫我‘鍇哥’,拜托你了?!?/br> “是姓黎的讓你這么說的?”朱凌緩緩地,勾起一抹冷笑,“這也太作了吧,他憑什么這么要求你?鍇哥,就算我們分開了,我也希望你能幸福!跟那樣的人天天在一起,累都累死了吧還有什么幸??裳??” 不,不累,從來沒有一天覺得累過。 紀鍇緩緩搖了搖頭。但仔細想想,根本也無需對朱凌再解釋什么,反正他也不可能明白。 “他什么也沒說,是我自己想這樣做的。我不希望他再受到任何傷害,所以……希望你能夠理解?!?/br> 甚至,已經不僅僅是朱凌存不存在的問題了,紀鍇覺得,應該從今天開始時時刻刻提防自省—— 黎未都在懷里沒有聲息倒下的那一瞬間真的是心臟都要崩潰了,這輩子都不想再試一次。 那個人在這段感情里,一直是無比虔誠而投入所有的。 而他能做的,不過是這一點點而已。 漫長的沉默,朱凌的眼神顯得有些空白。然后他定了定神,像是個普通成年人一樣,往后抓了一把頭發,鉆石耳釘對著燈光烈烈閃耀了一把。 “鍇哥,其實我本來,真的還有很多話想跟你說的?!?/br> “有很多話……很早之前就該說,結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最后也沒說?!?/br> 他喃喃地,表情不自然,話語也多少有些顛三倒四,“我有時候會想,要是我當初干脆就沒有去追求音樂的夢想,沒有進入演藝圈走上這樣一條路,我們之間會變成怎樣?!?/br> “要是我就認了命,在餐廳做一個收銀小弟,踏踏實實地打工賺錢,每天回家跟你窩在一起,偶爾彈彈吉他唱唱歌……是不是會比現在幸福?!?/br> “你也別想著說教我,我都能猜到你要會什么,”他說到這兒,自顧自訕笑了幾聲。 “你肯定會說,‘現在想這些都沒用了’,是,是沒用了,我知道的。也知道桐姐經常罵我的話是有道理的——以失去了最重要的你換來的前途、事業,怎么能還不珍惜?” “我現在唯一能抓在手里的,就只剩我的音樂,確實應該珍惜。要不然,就真的是一無所有了?!?/br> “……” “至于道歉的話,我想鍇哥你也早就聽膩了。所以我以后……不會再說那些話了。我聽你的,以后不會再打擾你、打擾你們的生活?!?/br> 他就這么自顧自說著,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僵,比哭還難看,然后到了某個臨界的點,突然生硬轉化成了一抹自嘲,然后揚起臉來,看起來近乎于輕輕松松的玩世不恭。 “也就……只能這樣了吧?!?/br> “那,最后抱一下,算是道別把?!?/br> “別別?!币娝斐鍪?,紀鍇忙以飯盒為盾往后退了半步,“抱不起抱不起!你多多保重,再見了?!?/br> “真是的……”朱凌有些不服地低估,“最后一下都不行,他又看不到!” 紀鍇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突然很像是個心塞的老父親,一個笨孩子在眼前重復上演跌跌撞撞、磕得頭破血流還在撞南墻,幾乎不忍直視。 別說去買幾個橘子了,只怕一眼看不見,這熊孩子就又自己鉆鐵軌底下去了。 ……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才能徹底地理解,這根本不是看得到、看不到的問題。 算了。估計還得不見棺材不掉淚個好幾次。八成要來個比自己狠得多的猛人,狠狠朝著心臟插上他幾刀,讓他徹底摔下懸崖萬劫不復,他才能會有一點點的清醒。但在那之前,恐怕還有長長、長長的路要走。 什么時候能醍醐灌頂地大徹大悟,大概就離下一次的‘幸?!贿h了吧。 …… 出來洗個飯盒而已,統共十分鐘不到的行程,全程魔幻。 來的路上碰見朱凌,進了洗手間,更是撞上一個男的霸占了全部洗手臺在那沒臉沒皮地扯著嗓子嗷嗷哭,一個白皙的美貌青年在一邊,一臉并無什么同情地正摸他狗頭。 “呃,鍇哥?” 美青年抬起頭來,竟然是熟人沈潛,紀鍇再一次將視線落在那個哭得整個臉都皺起來狼狽萬分的人,嗯,好像是……朱凌的小弟寧振? 之前在飛機上見過他一次。小伙不哭到崩壞的時候其實還多少有點小帥,所以有點印象。 “這、這在這哭什么呢?” “哦,他在外頭搞些花花草草的,昨晚照片被他老婆發現了連夜把他行李打包丟門口了?!鄙驖摬涣羟槊娴厍扒樘崃藗€要,繼續摸那人狗頭,“算啦寧哥,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呀!這下你又可以有新老婆了不是?” “新個屁!我就要我老婆,全天下只有我老婆最好,嗚啊啊啊啊啊……” “不是,你以前也總是說他最好最賢惠,他真特別好的話你天天亂搞啥?” “我、我就不是事業不順心情不好嘛,嗚嗚嗚嗚嗚……” 沈潛:“所以你在這哭有用嗎?還不趕緊回去在他面前哭,順便負荊請罪、跪地求饒?” “嗚……來不及了,我回不去了,他不會原諒我了!” “也許是不會了,但誰知道呢?趁著人家心還沒冷透趕緊回去瘋狂求原諒吧,把你所有的誠意拿出來,房子、車子、存款,你所有的一切,能給他的都給他吧,雖然可能用處不大,但好歹試一試吧,還是你從頭到尾都想跟朱凌一樣?一年多了笑話沒看夠還是經驗教訓沒總結?” 寧振抹了一把臉,整個人失魂落魄、呆呆傻傻的,沈潛又沖著他的屁股踢了一腳。他才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什么一樣,整個人超樓梯口沖了過去。 沈潛:“唉,真是什么人有什么樣的朋友,智障程度真的是青出于藍?!?/br> “我聽說……那天你幫了很大的忙,謝謝你?!?/br> 紀鍇洗飯盒,出于禮貌跟旁邊人寒暄了兩句,在他看來雖然有“同床共枕”的一夜經歷,但其實不熟,按照周亦安描述的這人那天挺身而出騙綁匪的戲碼,真也算是很夠義氣了。 沈潛不說話,只靠著瓷磚,背著手朝他笑。 紀鍇有點迷惑不解。 “沒事,你洗。我就只是看看,畢竟還挺喜歡你……手上這飯盒的?!?/br> “哦,”左研家的,“這是我朋友之前在美國留學的時候買的,這邊可能買不著?!?/br> 沈潛點點頭:“獨一無二,想也知道?!?/br> 剛甩著飯盒出了洗手間,迎面正好撞上黎未都的主治醫生:“家屬,找你呢!病人剛才頭痛眩暈得厲害,還吐了,建議帶他做一下眼底檢查,必要的話再做一下頭頸部的核磁共振?!?/br> 第94章 “我們回家吧。我真沒事,不用去查那些亂七八糟的了?!?/br> “……” “回去給你做梅子排骨,把鹿rou拿出來解凍,還有之前一直說要試著熬咖喱的,我菜譜都看好過了?!?/br> 黎未都一邊氣喘吁吁胡亂把紀鍇帶來的換洗衣服往紙袋里裝,一邊揚起蒼白的笑臉,“我真沒事,你不相信我?” “未都,咱不帶諱疾忌醫的?!?/br> “沒有諱疾忌醫?!倍叧睙岬奶摵贡簧杂行┐植诘闹讣庑奶鄣夭淞瞬?,黎未都咕噥著順便活捉了那只手,眼眸微垂偏過頭去,在那無名指還帶著些擦傷的指背小心啄了一下,又去親吻guntang的掌心。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前幾天睡少了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人一著急就容易哪兒都不舒服。你回來就好了,你在的話,什么都是好的?!?/br> “未都?!?/br> “對了,我手機呢?啊,在這?!?/br> “未都……” 黎未都低頭撥手機,抬頭環顧四周,周亦安和左研都用一種疑似“關愛不正常人群”的略同情 欲言又止的眼神看著他。 黎未都真心無奈,要是騎羊羊或者衛軒軒在就好了,他這明明是正常狀態!晃了晃手機:“我是真的沒事?!?/br> “喂,媽……”那邊通了,他一句出來自己臉先黑了一下、卡了一下殼,“那個,王阿姨?!?/br> “是的,不用撤資我沒事,繼續原計劃一鼓作氣弄死他!他現在和他那些小弟人都在警察局里,等出來了咱們找人看住他。嗯?那倒是不需要吧……不是,您不是正經做水餃生意起家的么?從、從哪兒認識的那種人??!” 掛了電話,又問民警同志:“是不是我之后也得去警察局報到?!?/br> 周亦安:“不急,你先把病看好?!?/br> “我沒病,說起來把人打成那樣怎么樣也得拘留幾天的吧?紀鍇,那到時候你幫我送飯好不好?我要點菜,我要吃你做的糖醋魚。你的糖醋魚絕了,說是跟我媽學的,比我媽做的還好吃,你天天就是謙虛,其實我覺得你才是大廚?!?/br> “……” “還有都忘了跟你說,我前兩天收到瑞士那邊的郵件了,問咱們打算什么時候過去那邊學木匠技術呢。等下個月世嘉那邊的事情弄完,咱們也該考慮打包行李了,到時候去阿爾卑斯山爬一爬,沒事再去海邊坐坐……” “未都,瑞士沒有海?!?/br> 黎未都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瑞士沒有海。 他只是想讓紀鍇開心點——因為他覺得他真的沒事。什么加強mr檢查時醫生指著屏幕說的“顱內腫瘤”,他后來對著片子那黑白不清的影像鉆研了半天,也沒看出來到底哪兒腫了。 沒看出來應該就是沒有,所以趕緊回家吧,后續再做活檢什么的根本沒必要。 白阿姨前些年懷疑宮頸癌的時候就做過一次活檢,聽說巨疼巨遭罪,躺了好些天最后檢查結果出來還是虛驚一場,白受罪不值得。 “你乖一點,”不聽醫生話的結果,就是被紀鍇單手拖回床上摁住,動作很強硬,態度很溫柔,“別怕,良性腫瘤的話,手術是可以根治的?!?/br> “不怕,別想太多,有我陪著你,有我在呢?!?/br> …… 在繁榮科技的網游里,有一款4000金幣的土豪靈藥“圣泉水”,作用是“清除一切不良狀態”。 黎未都經常都會覺得,熊寶寶對他來說的“凈化”效果,一個擁抱一個吻的魔法,遠比傳說中的圣泉水還要立竿見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