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
漁夫帽遮住了照射到他臉上的大部分光線,連盼只看得到他眼睛似乎很大,眼球里布滿了紅血絲,眼眶下方的黑眼圈也很明顯。 但是再明顯……他也沒有照片上余圣杰那兩個仿佛金魚泡一樣的大眼袋。 他不是余圣杰。 郊區罕有人跡,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他們這一輛車,在國道上跑得飛快。 路邊山頭上的野草被南風吹得左右搖擺,張童因為有點暈車,上車后,車窗邊打開了一條小縫。 大風從車窗縫隙里漏出來,吹得兩個女孩的頭發都亂糟糟的。 因為開了車窗,車里原先空調的冷空氣反而被吹散了,外頭吹來的風其實是暖的,連盼卻忽而覺得渾身冰涼。 這個男人的眼神,簡直就像一個亡命之徒。 她顫抖著手,從包里摸出了手機,目光假裝盯向前方,但手卻點開了微信界面。 司機似乎一直都在留意她們的舉動,連盼幾乎是在手機拿出來的那一瞬間,他立刻就猛然轉了一下方向盤,出租車碰的一聲——猛然撞上了旁邊的山體。 山體全部都是堅硬的巖石,這猛然一撞,連盼手機頓時從手中脫落,滾到了車底。 張童壓根就沒料到司機會突然來這么一下,她坐在靠主駕駛的后面這個位子上,正是靠山腳的部分,旁邊碎石飛濺,張童頓時尖叫起來。 因為大家普遍都認為,主駕后面的位子是最安全的,所以一上車張童就坐到里面。因為肚子大了不方便,又不是坐副駕必須帶安全帶,所以兩個女孩都和平常一樣,并沒有系安全帶。 車子這突如其來猛然一撞,除了車子本身被撞得巨響之外,張童的腦袋和肩膀也直接砰的一下磕在了車窗上。 在這劇烈的撞擊中,張童本能地兩手環繞緊緊捂住了自己的肚子,連盼嚇的連忙伸手去拉她,“童童!” 張童腦袋磕在車窗邊沿,一條細小的血跡立刻就順著她左邊的太陽xue流了下來,更可怕的是,她緊緊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表情似乎極為痛苦。 “肚子……疼……” “你到底是誰?你想怎么樣?!” 連盼緊緊抓住了張童的胳膊,眼淚已經不爭氣地開始往下掉。 她用盡了生平最大的力氣,幾乎是嘶吼著喊向司機。 包著卡通硅膠殼的iphone6s掉在車底,屏幕上還停留在微信界面,上面有一條未發送的消息,上面寫著“救我,我在……” 消息沒寫完,也沒發出去。 因為是第一條消息,微信那邊自然也沒有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這樣的提示。 嚴易正在辦公室里開會,聽了幾個報告之后他突然覺得有點心煩意亂。 “先到這兒吧,休息十分鐘?!?/br> 不知怎么,突然心跳得厲害。 他以為是口渴,便吩咐linda幫他泡杯咖啡過來。 車子在這猛然一撞之后,迅速就離開了巖石,擦著山體繼續往前開。 出租車左邊的車框幾乎都被撞得變形了,張童捂著肚子,臉色慘白,汗珠和淚珠一起,都沿著臉龐迅速下滑——這是她第一次懷孕,醫生說她這個體質很難懷孕,但是現在……肚子疼,特別疼。 她不敢看身下,生怕看到血跡,只是兩眼死死瞪著前方,兩手緊緊包著肚子不放。 劉小寶……劉小寶! 她心里想著“劉小寶你也一定要加油??!”,但是整個人心底卻已迅速彌漫起一股絕望。 連盼緊緊抓著張童的手臂,防止她再繼續摔倒,兩個女孩幾乎是一起在發抖。 司機并不理會兩人,連盼立刻放軟了聲音又問他,“你是不是想要錢?我老公很有錢,他姓嚴,是廣元地產的董事長,你要多少他都可以給你!你讓我給他打個電話……” 在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張童大概也明白了兩人現在的處境。 原來連盼剛才低頭看手機,是想求救。 可是……地上的手機屏幕還亮著,張童隔著一層朦朧的淚水,隱約也能看到消息還在輸入框里,并沒有發出去。 方才這么一撞,連盼已不敢再去撿手機。 何況手機現在也滾到了副駕底下,并不容易夠到。 張童眼睛盯著徹底瑩瑩發亮的手機屏幕,心中的恐懼和腹中的疼痛讓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剩兩手緊緊捂著自己的肚子,手掌一個勁兒地發抖。 人在這種情況下,已經顧不上什么后悔、應對這樣的情緒了,她腦子里只有恐懼,只有害怕。 為什么? 她肚子里還有一個沒出生的孩子! 車子很快開到了一個岔路口,往前繼續走是國道,是去市區去的,旁邊的小路不知通向哪里。 司機對連盼的話充耳不聞,直接轉彎,開進了小路,速度快的令人害怕。 連盼急的用手用力拍打駕駛座,試圖喚起司機的注意。 可是出租車的駕駛座周圍都隔了一圈厚厚的有機玻璃,她手掌也伸不進去,根本就夠不到他。 司機似乎一心就想把她們帶去一個陌生的地方。 連盼聲音嘶啞,手掌在玻璃上拍得通紅,“你也是有母親的人,我朋友現在有五個月的身孕,她肚子里還懷著個孩子!你這樣做就不怕遭報應嗎?!” 第226章 就等你了(一更) 連盼聲音嘶啞,手掌在玻璃上拍得通紅,“你也是有母親的人,我朋友現在有五個月的身孕,她肚子里還懷著個孩子!你這樣做就不怕遭報應嗎?!” 對方聽見報應兩個字,似乎冷冷笑了一聲,他猛然蹬了一腳油門,將車速加到了最大。 綠色的出租車在小路上幾乎開的要飛起來,車子飄忽顛簸,張童臉上冷汗澄澄。 “童童!” 張童臉邊淌著血,血是從額角流下來的,看著有些恐怖。 連盼知道那只是皮外傷,她現在更擔心的是張童肚子的里寶寶。 兩個人都不敢挪動,不敢看座椅底下,更不敢確認那里是不是有血跡滲出來。 連盼在心中后悔不已,她緊緊抓住張童的胳膊,把她的頭攏到了自己肩膀上,哆嗦著嘴唇,不知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張童,“童童別怕,不會有事的……” 水泥路到頭了,車子還在往前開,泥土路更加凹凸不平,又猛然顛簸了一下。 張童緊緊咬住了牙關,發出了一聲悶哼。 連盼絕望地看了一眼車窗,她不知道現在司機開哪兒來了,是綁架也好,別的企圖也好,她現在只希望車子趕快停下! 張童根本受不了這樣劇烈的顛簸了! 食園一貫自給自足,本地生產不了的食材都是供應商統一送過來的,附近生活設施并不太齊全,園子的主要交通工具是小電驢和自行車。 最初張媽還經常騎著小電驢去酒廠附近村子的超市買點東西,后來連盼教會她網購以后,大家基本就都改成了淘寶購物。 就連牙膏衛生紙這種生活用品,都是趁著網上打折,一買一大堆。 張媽跟袁子晉兩人的愛好就是在天貓超市里秒殺,一旦秒到,就特別有成就感。 食園里真正公用的小轎車只有一輛,是嚴易保鏢開過來的一輛雪鐵龍,其實并不常使用。之前接楊小葵出院后這車就送去保養了,所以今天兩人才打車去的學校。 在食園里住久了大家都有點懶,交通工具幾乎荒廢,一群人宅在園子里,頗有些久在山中不知世事的感覺。 畢竟來食園的人條件基本都不差,要過來都是自己開車過來的,食園里的人在此久居,并沒太大用車的需求。 或許是這長時間以來的安逸麻痹了連盼的警覺性,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個出租車司機竟然會有鬼! 車子開了不知多久,終于在一片荒無人煙的小樹林停下來了。 司機迅速下車,拉開了后面的車門,幾乎是把兩個女孩蠻橫的拽了下來。 一見那人的手伸過來要拉張童,連盼立刻尖叫起來,“你別碰她!” 她探出身子猛抓、猛拍對方的胳膊,那人吃痛,直接一腳往前,連盼嚇得立刻背過身子,護住了自己的好友。 這個時候,兩人已經被扯出了車廂。 張童緊緊靠在已經被撞得變形的車沿上,她凸出的肚子是對著打開的車門的,因此這一踹之下,連盼在身后護著,她身子只是稍稍往前傾了傾,前方是車門打開的空擋,并沒有傷及小腹。 連盼弓著后背,她身上穿著薄薄的夏季白t恤和普通的牛仔褲,后背被踹的地方,瞬間留下了一個青黑的腳印。 對方腳上穿著類似軍用品的皮靴,腳掌極重,厚厚的橡膠大底如同石塊一樣,砸得連盼脊椎生疼。 她不敢再出聲了,身子顫了一下,拉著張童,站到了車尾。 那人摘掉了漁夫帽,從皺巴巴的工裝褲里掏出了一把藍光匕首。 帽子摘掉后,連盼看清了他的全貌。 對方果然十分年輕,的確不是出租車名牌上顯示的司機余圣杰。 他看上去大約只有二十五六歲,一頭稍長的頭發亂糟糟頂在頭上,油膩混亂,滿臉胡茬,眼瞼青黑,滿眼紅血絲,看得出來,這人已經很久都沒打理過自己了。 連盼盯著他的鬢角,他鬢角兩邊的頭發明顯要比其余地方短很多,頗為整齊,看得出來從前修剪過。 連盼認得,這是現在的年輕男孩很喜歡的一種發型——兩鬢稍做修剪,頂部的頭發稍長,稍微用點發膠就能梳成很拉風的大背頭。 很多男星都是這款發型,堪稱潮人必備。 顯然,這個人以前生活條件應該不錯,頗看重自己的外表。 事實上,他也擔得起這個發型,因為撇去他眼里狂躁的神色來看,這個人其實樣貌還算不錯,如果不是他此刻神色兇猛狂躁,要是在大街上遇到這樣一個人,連盼根本就不會把他同亡命之徒聯系起來。 他似乎看上去更像別人眼中的某個帥氣的小哥或者某個初入職場的小帥哥,只不過他現在的樣子當然也和帥搭不上邊了,既邋遢潦倒,又可怖可怕。 他毫不猶豫扯掉了自己的帽子,連盼在看見他臉的那一刻,心中立刻蔓延起一股絕望。 他根本就不害怕自己和張童看見他的樣子,顯然,他并沒為自己留什么后路。 這樣的人,將要做什么,幾乎已經很顯然了。 他并不是要錢。 如果是要錢的話,剛才連盼提起嚴易的時候,他就應該有反應了。 這張臉極其陌生,連盼可以肯定,自己從未見過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