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遠遠望去,他一個人拉著個行李箱走在前面,旁邊跟著攝制組人員,后面尾隨著一大波黑壓壓的人,跟古代皇帝出巡似的。 連盼跟張童走在后面,她忍不住戳了戳張童的手臂,“你看他那個樣子,半點不自在都沒,估計早就習慣了這樣吧?” 張童跟著一臉驕傲地點頭,“我們辰辰走到哪里都是超級受歡迎的?!?/br> 明星們放好行李后很快又要去新的集合點集合,張童掛著個相機全程圍觀,連盼興趣不大,就在村子里四處逛。 深秋了,水稻玉米都早已收割,果樹基本已經呈現光禿禿的姿態,其實她有點不理解,節目名字叫‘吃貨聯盟’,可現在并不是農作物最豐厚的時候,好像能吃的美食并不多,或許應該換一個季節更為合理——殊不知,雖然這檔節目是叫‘吃貨聯盟’,但衛慧壓根就不是為了讓大家伙開開心心來吃美食的好嗎!這檔節目,堪稱成人版變形記,終極目標就是把各位帥哥美女往死里整,當然了,各位參賽選手對此毫不知情。 嘉賓們剛從各自的住所出來,就被分配了任務,干不完不準吃午飯。 周辰被分到的是犁地,要把割過水稻的空地全部犁好,以便來年耕種。這完完全全是個力氣活兒,耕牛在前面拉犁,后面的人需要扶穩鐵犁,矯正方向,鐵犁沉重,成年男子提著都費勁,何況還要時時保持平衡,十分費力氣。而且土地犁后濕潤沾腳,所以不能穿鞋子,必須光著腳。 連盼在村子里閑逛,很快收到了張童發來的前方直播。 大胃王童童:[圖片][心疼] 照片里周辰的外套都脫了,上身只穿一件t恤,想來已經熱得出汗了,他腿上黑色的長褲已經被卷到了膝蓋處,光著腳跟在牛后,正在擦汗。大概因為并不常鍛煉,他皮膚比一般人要白上很多,一看就是個被折騰的公子哥模樣,旁邊還有幾位大媽跟著笑得前仰后合的。 連盼也忍不住對著照片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估計這節目一播出,萬千少女都要和張童一樣心疼死了吧!不過看他那個樣子,還拉得有模有樣的,半點不見嬌氣的樣子。 明星們畢竟不是專業的,拉犁速度沒有熟練的農民快,一塊地差不多拉了有一個多小時,周辰都快累趴下了,t恤也不穿了,光著個上身站田頭,一群小媳婦大媽紛紛掏出各自的山寨手機對著他的腹肌咔咔拍照。 張童當然也沒例外,順便把這福利照發到了群里。 衛慧速度更快,立馬就用這張圖片做了個表情包。小天王光著膀子,褲腿卷起,雙手累得叉腰,栗色的短發都被汗水濕透了,他看上去很累,眉頭微皺,不過即便如此,還是挺帥的。配圖六個字——愛我你怕了嗎? 連盼看得好笑,在群里問衛慧:工作人員中午在哪兒吃飯? 村子里地方小,都是原住民,當然也沒什么飯館之類的,眼下飯點都過了,到哪兒去吃還真是個問題。畢竟在連盼的認知里,工作人員肯定會安排工作餐的,不過大家都忙著錄節目,好像也沒見誰去吃飯。 衛慧:老鄉家,住哪家吃哪家,咱給了錢的。 不過……她接著又發來了一段語音消息。 衛慧:咱們仨住一屋,我已經跟老鄉聯系好了,咱們自己下廚。 所謂的自己下廚,還不就是她下廚? 大胃王童童:[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這倆人,??雨犛?,連盼只好往回走,她得提前回去準備,等著倆祖宗回家吃飯。 嘉賓們個個累得個半死,本以為終于可以在吃飯時間休息一下了,結果節目組又給他們發了新的人物卡——尋找食材。 說得好聽點叫‘尋找食材’,不好聽就叫‘白要’,叫‘乞討’也行,反正就是得向老鄉要食材自己做。 到這個環節,凌晨cp被分到了一組,大jiejie董慧容帶著糙漢子昆杰和小孩兒喬宇澤一組,兩組比賽,要求很簡單——三菜一湯,有葷有素,味道越好,時間越短者獲勝。 為了節約時間,周辰和洛靈分頭行動。 其實鄉村里能見到的葷菜就這么幾樣,無非是雞鴨魚rou,葷菜比較貴重,這個任務就落到了周辰身上。 和連盼這種事先打過招呼,食材一律按市面價兩倍結算,所以想吃什么任取任拿的情況不同,周辰這會兒真是有點尷尬,叫他一個大明星跟人要東西,委實有點拉不下臉。 而且這村子里的女人們一個比一個厲害,看他臉嫩,好多大媽存心逗他,周辰一連走了四五家,嘴皮子都快說破了,大媽們笑得花枝亂顫,居然一個葷菜也沒要到。 連盼蹲在自家老鄉門口殺雞,雞血已經接了一小碗了,端端正正放在一旁的水泥地上。雞泡在滾水里浸泡著,盆子里熱氣騰騰的,她正在一絲不茍地拔毛,旁邊還有一個小孩正在好奇地圍觀這一過程。 村子里的年輕人基本都出去打工了,留在村里的多半都是些中老年婦女,偶爾有幾個年輕的,基本都是嫁了人的少婦,這女人要是想調戲起男人來,一般男人還真有點招架不住,比方周辰這種,平常粉絲們都把他慣得不要不要的,他幾時這樣求過人?這會兒都被這節目整的快要崩潰了。 走了好幾家,總算看到個年輕的姑娘了,周辰對著攝像頭笑了笑,“但愿她是我的粉絲?!?/br> 那些大媽們,壓根就沒聽過他唱的歌,賣唱都不給菜。 那個殺雞的小姑娘穿著簡單的牛仔褲和球鞋,外面罩著一件紅色的沖鋒衣,頭頂扎一個馬尾,正在給雞拔毛,周辰湊近她,輕輕咳了一聲。 旁邊圍觀殺雞的小孩倒是留意到他了,抬起頭來沖周辰笑了笑,笑容頗有些靦腆,然而連盼卻是連頭都沒抬。 一會兒熱水就該冷了,雞毛就不好拔了。 因為已經接連遭受了好幾次打擊,周辰信心備受挫折,這會兒的策略已經相當保守,他也不好意思找人家要辛辛苦苦拔了半天的雞做食材,只好目光一轉,盯著連盼身邊的那一碗雞血問,“請問,這雞血能給我嗎?” 這雞血勉強應該也算個葷菜吧?畢竟是動物身上的,周辰在心中暗暗想。 誰知連盼壓根就不看他,手上只在那只公雞身上扯得飛快,“不能?!?/br> 雞血可是雞身上最好吃的東西之一,尤其是公雞血,益血補虛,活血祛毒,是秋冬季節上好的補品,她才不給別人呢。 連盼手上動作很快,又是順著紋理拔的,幾乎在問話間,一只大公雞身上的毛就被拔得干干凈凈的了,她舒了口氣,這才站起身來,準備將雞拿去沖洗一下。 這一起身,終于讓周辰看清楚了來人。 ——她真的變了很多,瘦了很多,從前一張大圓臉,如今變成了小圓臉,只是那雙眼睛還是沒變,黑漆漆的,仿佛兩顆大杏仁一樣,又亮又有神。皮膚還是白得發光,頭頂毛茸茸的碎發讓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小一些,好像一個還在讀書的學生似的。 周辰盯著她的臉愣了三秒,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連盼!” ------題外話------ 呼喚嚴總,這里有人耍流氓! 第108 章 晚上找你 連盼手里抓著剛拔毛的公雞,表情頗有些戒備,“你干嘛?” 她認識他是周辰,大明星嘛,卻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么用力抓著自己的胳膊。 只是攝像大哥還在旁邊,連盼不太確認這是不是又是節目組的什么新游戲之類的,這個節目是衛慧的心血,連盼也是托她的光才到萬年來逛逛,雖然不喜對方的舉動,但她決定還是先配合一下。 周辰一直抓著她的胳膊,隔著衣服,她手臂都有點被抓痛了。 連盼目光掃到放在一旁的雞血,忽然心頭一動……難道是為了那碗雞血? 攝像頭一直對著自己,連盼也有點尷尬,她并不想上鏡,只求趕快結束這個場面,當即妥協道,“好,雞血送你了,你先把我松開?!?/br> 旁邊的小孩聽見她發話,立刻獻寶似的把溫熱的雞血端到了周辰面前,示意他來接。 周辰沒辦法,只好伸手接了,雞血在碗里是半凝固的狀態,怕灑了,周辰是用雙手接的,這一來就不得不松開了連盼,只是眼睛還是急巴巴地盯著她看,“是我,是我,祁辰??!” 臍橙? 好幾個吃瓜群眾都聚集在連盼入住的老鄉門口,也不知道周辰到底在說什么,臉上紛紛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攝像大哥更是不解,周辰什么時候自稱‘臍橙’了?不過聽說他的粉絲也有人叫他橙橙的,據說他很喜歡吃橙子,大概是在說這個吧。 小孩跑進屋里又給她端了一盆水出來,連盼蹲在門口把雞沖洗了一下,拿了一把剪子,給雞開膛破肚。 兩人這戲碼明顯有點不對勁,攝像大哥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又讓旁邊的工作人員給導演發信息,讓導演再調一個人過來,他這邊一臺攝像機已經有點錄不過來了。 剪子很鋒利,雞肚子一下子被剪開,散發出一股溫熱但又有些難聞的味道,旁邊的小孩忍不住捂住了鼻子,攝像大哥也跟著屏住了呼吸,只有周辰還孜孜不倦地再問連盼,“胖子,連大胖,你不認識我啦?” 連盼胸前還掛著工作人員的牌子呢,上面明晃晃寫著她的大名,周辰能叫出她的名字,她并不奇怪。 她是叫盼盼,從前也胖過,可是現在她壓根就不胖??!充其量也就是珠圓玉潤而已,叫人胖子真是沒禮貌! 奈何旁邊跟著個攝制人員,連盼又不好發火,只氣呼呼地把雞內臟丟到水里清洗,一剪子就剪下了雞屁股。剪刀很鋒利,咔嚓一聲,連攝像大哥都跟著一驚,這姑娘拿剪子速度太快了,總感覺怪滲人的。 很顯然,人家根本就不買周辰的賬,只是周辰似乎完全沒意識到危險,嘴里還叨叨個不停,攝像大哥拉近了鏡頭,給了連盼一個特寫——那小眼神,嗖嗖的,跟刀子似的。 連盼洗完了內臟,拎著雞就準備回廚房剁,見周辰還杵在門口不走,她忍不住稍微抬了抬聲音,“我雞血都給你了??!” 周辰沒說話,他站在原地,眉頭微皺,呈現出個倒八字形,癟著嘴,神情似乎極為委屈。 連盼有點懵,“你是不是還想要雞?” 節目組的套路她大概猜到了一些,見周辰那個樣子,畢竟是張童的本命,一個嬌生慣養的大明星來鄉下也挺不容易的,她只無奈地嘆了口氣,“雞分你一半,我剁好了給你?!?/br> 她轉身進廚房要去剁雞,周辰連忙跟在她身后,攝像大哥一看嘉賓走了,甩著一身肥rou也連忙跟上。 連盼刀工那是杠杠的,一刀下去,雞整整齊齊被剁成兩半,她從廚房旁邊的柴火堆上撿了一根稻草,系在雞爪上遞給周辰,“給?!?/br> 她手伸出去,周辰卻沒接。 “榆林路28號,咱們倆天天一塊兒在門口臺階上一邊吃飯一邊等我媽回來,你不記得了?”周辰的聲音似乎有些沙啞,他顏色是棕褐色的,盯著人看的時候,仿佛兩顆琥珀色的寶石,熠熠發光,讓人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沉迷感,連盼楞了一下。 腦子里好像突然被人戳開了一個小洞,一些朦朦朧朧的記憶頓時都從這個洞里鉆出來了。 連盼并不是從小就跟著連大爺在村子里生活的,她父母都是地質隊的工作人員,她從小跟著父母住在j市章華區的榆林路上,27號。27號是地質所的單位樓,28號則是普通的民居。 連盼從小就很胖,單位樓的女孩子都不愿意跟她玩,嫌她胖,說她丑,連盼最好的小伙伴是隔壁28號的一個小男孩。對方也是個胖子,叫祁辰。 小胖子祁辰家是單親家庭,他mama每天要打工到很晚才回來,他膽子很小,不敢一個人待家里,經常叫連盼一起坐在他家的臺階上陪他一起等他mama下班。 一個星期的七天里,祁辰起碼有四天都是在連盼家吃飯,每回他mama回來的時候都是滿臉歉意,對連盼的父母一個勁兒地感謝,兩家關系很好。后來連盼父母在甘肅出事,榆林路27號的房子因為是單位分的臨時住房需要回收,單位里只賠了一筆錢,連盼就跟著爺爺回鄉下了。 小時候交通通訊都不發達,兩個小朋友也沒想過要留個聯系方式什么的,祁辰去外婆家過了個暑假回來,連盼一家人就都不在了。他哭著求了mama很久,mama也幫忙去問了,鄰居只說她家出事了,也不知道她遷去了哪里。 后面發生了很多事,兩個人的人生軌跡愈加偏離——他出了國,被認祖歸宗,姓了周,再回國內的時候,已經更加找不到連盼的蹤跡。 周辰很年輕,但如果因為他的年輕,就認為他很單純,那實在是大錯特錯。單親家庭長大,他其實很早熟,后面又因為父親無后而被認祖歸宗,大家族里爾虞我詐使他過早經歷太多人性的邪惡面,正是因為如此,年少時那個胖胖的,單純的小丫頭才成了心里頭的寶。 這輩子大概再也找不到那樣無憂無慮、開開心心的時光了。 有些時候,甚至連他自己都會懷疑,自己是否曾認識過這么一個人——他曾很多次在夢里夢見過她,夢中得他已經變成了帥氣的成年人,然而她還是那副老樣子,矮矮的,胖胖的,穿一件娃娃領的裙子,像個胖豆丁似的,用rou呼呼的小手拉著他的手說,“橙子你別怕,我和你一起等祁阿姨回來?!?/br> 兩個人在他家的老房子門口亂寫亂畫,說一些自以為很流利的、獨創的、誰也聽不懂的‘外語’,玩一些極其幼稚的游戲,然后一起哈哈大笑。 以他如今的能力,也并不是找不到連盼這個人,只是越站得高,就越害怕尋找過去。害怕看見她長大,害怕她變得陌生,害怕她忘記了自己,也害怕自己認不出她,然后就連夢也沒辦法做了。 直到今天。 他突然覺得自己錯了。 這個人,這個在他心底跟寶貝似的珍藏的人,就算再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一樣能認出來。 好像心中某個夙愿突然得以了解,他聽見自己胸腔里心臟砰砰直跳的聲音。 真好,又遇見了她。 “大……橙子?”連盼試探性地叫了他一聲。 這并不怪連盼,實在是周辰男大十八變,誰想到小時候瞇瞇眼肥球臉的大胖子和現在帥得全國少女都合不攏腿的小天王其實是同一個人? 時間真是一把鋒利的雕刻刀,剔去了他身上的肥rou,拉開了他的五官,拉長了他的身高,讓他變得光芒萬丈,仿佛一尊行走的荷爾蒙男雕,讓人不敢相信。 差別真是太大了,連盼在心中腹誹,這根本就是兩個人吧!不像她,現在就算減肥瘦了,臉也還是圓圓的,手臂和腿都是圓圓的,充其量也就是個瘦版連盼,遠遠沒達到他這種整容一般的成長效果。 另外一個攝像人員在接到通知后已經連忙趕到了雜院的民居里,也跟著擠進了廚房。 兩臺攝像機,一臺對著周辰,一臺對著連盼,分秒不差地記錄兩人重逢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