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第六十二章 藺鏡疾步行至季家的船上時,隨行的小奴正替凌茴擦拭手心上沾到的血漬。 “瓔瓔,瓔瓔!” 凌茴擺了擺手解釋道:“沒什么打緊,氣血逆行,肝不藏血罷了?!?/br> 藺鏡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扭頭欲出去,被凌茴一把拽住。 “我以為哥哥會問我為什么在這里呢?!?/br> “不必問,你喜歡做的事盡管做,若誰惹了你不痛快,我決不饒他?!背聊季?,藺鏡輕聲道。 “魏昶現在動不得,我聽說他來頭極大,自然以并肩王府可以壓下,但藺伯伯在北境苦戰,渤??び衷饬诉@么大的難,不必再讓他為此事擔憂,我也不能給季家惹大麻煩,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終有一日我自會將他斬于刀下?!绷柢钌n白著一張小臉,隱忍道。 “瓔瓔,你需記得,我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讓你忍氣吞聲?!?/br> “我自然明白哥哥的心,只是魏昶這人我留著有大用?!绷柢钕氲侥莻€偶然得知的驚天秘密,心里又是一緊,只是不再說什么,就著藺鏡遞過來的湯藥一并喝了。 “都依你?!碧A鏡目光柔軟了幾分,只坐在一旁守著她安睡。 卻說淮河口岸的百姓,見平日里橫行霸道的魏昶,被并肩王世子掛在王船的桅桿上,一時民心大快。 本來還有些臭魚爛蝦去丟一丟,因著那是并肩王的船,眾人不好放肆,畢竟冤有頭債有主,并肩王派人修筑堤壩,賑濟受水災禍禍的百姓已是難得,又怎能讓這些污穢之物玷污了王船。 此刻,民心所向,皆都放下手中活計,有船的駕著船,沒船的集結在岸邊,異口同聲齊罵魏昶與何欽差,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賣紅薯,王船專挑人多的地方游,渤海百姓齊齊出了一口惡氣。 季家機關船內,凌茴躺下睡著沒多久便被擾醒了,見魏昶被百姓圍觀,千夫所指,心里一凜,想著渤??さ呢暺芬窃俳o不出,朝廷只怕不會這樣善罷甘休。她是船王,雖未長成,護佑漁民平安本是她與生俱來的責任。 “哥哥,河道清理了這些時日,可有水源干凈之處?”凌茴想了想問道。 “有幾處湖子,水質尚可?!碧A鏡見她醒了,忙將她扶起。 “來人,將家里儲備的銀魚分一部分投入水質干凈的地方,叫外面漁船收拾好了力氣,跟著我們走?!绷柢畀B聲吩咐道。 “是,主子?!毕氯藨Z,按照凌茴吩咐做事兒。 有那眼尖的,一看季家機關船啟程了,都紛紛肅立讓出水路。蓋因季家在渤??O民心中有著別人無可替代的敬仰,多年前的老船王為眾人避過多少水禍,人應該知恩圖報。 是以,凡季家船經過之處,大家甘愿禮讓。當季家機關船內的船王令哨聲響起來時,上了年紀的老漁民幾乎不敢相信,瞬間熱淚盈眶,都情不自禁的行跪禮,恭迎船王。 “快,快,大家快跟上,有船王在,我們再也不用怕這些狗欽差?!崩蠞O民們紛紛站起身來撐槳,跟著船王有rou吃! 季家一路撒,漁民一路撈,整整三天,終于把貢品補齊,魏昶與何欽差也被掛在桅桿上□□了三日。 第四日清晨,藺鏡調來一搜官船,將魏昶與何欽差踹到官船上去警告道:“這是最后一次,渤??ふJ真算起來可在燕北十三郡之中,若下年再敢來收這些東西,煩請陛下與我父王去說,否則違令者斬?!?/br> “二位可要將這些貢品仔細查看清楚,免得陛下不喜降罪于我們?!绷柢钫f道,她先前在水里撒銀魚是真正的安一安百姓們的心,百姓不是豪富,自然視生計為頭等大事,貢品的事一日不決,百姓便會擔心受怕一日。 可若是讓這兩個人就這么輕輕松松將貢品帶走的話,未免顯得渤海軟弱可欺,日后苛捐雜稅的明目只會更多,百姓都是但凡能過去便忍忍過的性子,能吞得下的苦都不說,長此以往未必就是好事兒。 以防萬一,所有的銀魚都被挨遍查看,很好,沒有問題,各類公章檔案備齊,一路沿途,沒有問題,各路公章檔案為證。直至銀魚進了宮,問題來了,銀魚銀魚,這種透明微銀白色的小魚通通變成血紅色。 魏昶想栽贓渤海,渤海一眾官員不認,紛紛拿出證據將渤海摘了個干干凈凈,沿途一路官員也不認,人家手里也有證據。最后太傅出來說了句看似毫無偏頗的公道話。 太傅不忍直視的瞧了瞧血紅色的魚,皺眉說道:“臣聽聞渤??り幱赀B綿數月,想必是天公不作美,與人無尤?!?/br> 一句與人無尤提醒了蘭臺御史,這些御史們以文死諫為無上光榮,平時沒事還找茬兒,見風就是雨,捕風就是影兒,生怕自己在殿柱子上撞不死,成全不了一世英名,是以平日龍須都敢捋,更何況留下這么大一個把柄的魏昶。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他一句,把魏昶素日里的勾當都抖了出來,再加上渤海貢品一事兒上督辦不力,縱有皇貴妃在后宮跪著求情,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魏昶終生不能襲爵。 魏國公聞言如遭雷劈,他別的事兒可以替兒子使手段擺平,唯獨貢品不力上翻不了案,圣旨一下,他也顧不得別個,只一個勁兒的往府里抬小妾,美不美無所謂,長個好生養的體格就行,氣得風韻猶存但徐娘半老的魏國公夫人暈厥過去兩次。 當這一連串消息傳回渤海時,凌茴并未得知,她早已進了季家玲瓏塔。玲瓏塔是專為船王而設,里面有各種需要船王去修習的東西,武功,水性,航行,音律等一共有七層。 不過那是原先,凌茴苦了點,到她這一代,玲瓏塔增至九層,第八層是五感盡失,第九層是逃出生天,這是上代老船王臨終前,親自設置的。 季家初代船王是個奇人,他極通音律,因音悟律,掌握許多不為人知的技巧,根據他獨門所創的曲子,能跟水下諸類產生共鳴,甚至可以號令。然不是每個季家人都有這種在音律上的天賦。 兩三代能出一個就很不錯了,自前朝覆滅后,季家上任船王遭了大難,痛定思痛,方才覺得五感與音律是利器也是最大的弊端,遂殫精竭慮想出了彌補辦法。 凌茴要闖得玲瓏塔,是最難的。一旦失敗,傾族頹潰。一旦闖過,便是天下無雙。 ☆、第六十三章 大尚鳳儀二十三年,六月中旬。 季行簡將戰馬運至燕北大營,坐在王帳里跟藺羨喝茶。 “聽說瓔瓔進玲瓏塔已有幾年了,你這做爹的,怎么這么悠閑自在?”藺羨平聲問道。 “給人做爹,比我還悠閑自在的,也不是沒有?!奔拘泻嗧庖活D,繼續道,“先時我太爺爺花了十年才出塔,就已經很天賦異稟,瓔瓔年紀小,不必急?!?/br> 三人正說著,忽然外面親兵來報:“回稟王爺,外面有個自稱姓季的老叟前來求見?!?/br> 季行簡心中一凜,眉心忽的一跳,姓季的老叟?莫非是家里的長老?! 等人被領進來后,兩眼圈通紅的瘦高老者先沖并肩王行了禮,而后奔至季行簡面前哭訴道:“當家的,可了不得,出大事了?!?/br> “八長老,你不是應該在塔里嗎?怎得出來了?”季行簡忙問道。 “是瓔丫頭,她……她闖過了九層玲瓏塔,身上受了不輕的傷,不知怎的惹惱了鎮塔的雙煞,這……這可如何是好?”八長老簡直有口不能言,好不容易季家出了這么一個天資絕秀的后生,可不能折雙煞手里。 “什么?!”季行簡立馬變了臉色,這還了得,季家傳承這么多代,沒誰敢招惹鎮塔雙煞,包括季家船王,瓔瓔這丫頭是不要命了么??! 季行簡腳底生風的跑了,后面追著氣喘吁吁的八長老:“當家的,等等,我話還沒說完……” “還怎么了?” “塔里的眾長老抵擋不住,瓔丫頭駕了艘小船,引著雙煞從暗河里跑了?!币呀q笾甑陌碎L老終于把話說清了。 “方向?”季行簡沉聲問道。 “朝燕北來了?!卑碎L老答,本想著,這代船王是個姑娘,會乖巧可愛的很,可愛是有了,但從不乖巧,他活了七十多歲,就沒見過這么淘的,心累。 藺鏡緊跟著停下腳步,吩咐屬下,燕北境內有水的地方全面戒備! 季行簡帶著他,向暗河出口處奔去,一寸寸的搜行。 瓔瓔這丫頭,要么不闖禍,要么闖的驚天動地! 在燕北山中一個水洞里,水太淺,船隨之擱了岸。凌茴利索的跳下船,雖然全身上下沒塊好地方,但心情卻無比亢奮。 兩條蛟游了過來,凌茴甩出手中的軟劍,準備屠蛟。這兩條蛟一黑一白,養在季家玲瓏塔不知多少年,如今身量有合抱之粗,近三丈長,皮堅似甲,刀槍難入,關鍵是這兩只性情還相當暴躁,就跟瘋了似的。 稍不留神就是要見祖宗的節奏,凌茴心中不懼,但也大意不得,其實她也很冤枉,這兩個家伙只多看了她一眼,便恨不得將她拆骨入腹,她能怎么辦,只能撐船跑了,難不成還坐以待斃等它們將那幾個老胳膊老腿吞了?! 這兩只,果然是看她不順眼,見她跑了,便也玩命似的追,幸虧她闖過九層玲瓏塔,不然,還真不見得跑得過這兩貨,講出去就是畜生不如,好說不好聽,丟人呼啦的! 洞里黑漆漆的,凌茴小心翼翼屏息輕步繞到巖石后面躲避,四只燈籠大的陰森眸子到處逡巡,水被攪得噼里啪啦作響。 良久,凌茴站的兩腿發酸,縱然她眼力極好,也分不清外面是什么情況。 忽而,水里的聲音越來越激烈,仿佛兩條蛟自己先纏斗起來,凌茴悄無聲息的扒了扒頭,此時,洞壁有些微陽光透進來,果然,那兩條蛟纏在一起,斗的不可開交。 凌茴傻了眼,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大搖大擺的走出來,坐在一旁的巖石上磨劍,邊磨邊觀戰,等一會坐收漁翁之利,給活著的那個捅一劍了結即可。 如此戰了一個時辰,凌茴的劍早已磨好,兩只蛟還沒斗完,她心里頓時不好了,這是要戰個三天三夜的節奏嗎? 藺鏡千辛萬苦尋到洞中時,便是看到了這么一幅場景,他的瓔瓔在大搖大擺觀看兩只蛟…… “……”藺鏡此刻心情難以言喻。 凌茴正看的熱鬧,忽然一雙大手遮住了她的雙眼,這次真的是眼前一黑,她差點嚇得栽個跟頭,但鼻間被一股熟悉的冷香包圍,心情忽然放松。 “你在看什么?”藺鏡在她耳邊低語道。 “兩只蛟在打架,我看最后誰贏了便補給誰一劍?!绷柢钊鐚嵒卮?。 說話間,兩只蛟一同奮力嘶吼了一聲,忽然不知什么地方傳來一股怪怪的味道,熏得腹中空空的凌茴幾欲作嘔。 凌茴轉念一想,再不明白怎么回事,就是個傻的了。凌茴面色一尬,微微泛起一片緋霞,這……這要是她自己在場,她就假裝什么也沒看見,當然也不會跟別人去說,如今哥哥在后面,她霎時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那兩條完事兒后的蛟,聽見響動,立馬扭著大腦袋吐著長信兒直沖凌茴的面門而來。 看來,羞羞的不止她一個。 凌茴哪里肯讓,提劍飛身沖上去,欲當頭給它們刺上一刺,在場的都不是什么善茬兒! 別看兩只蛟身形龐大,打斗起來身軀頗為靈活,幾番砍斗下來,剛磨好的劍又卷刃了,凌茴踏在蛟頭上,豈知蛟頭上不知黏著什么,巨滑無比,她并不能站穩,只轉手將劍刺入黑蛟眼中。 黑蛟吃痛,震怒之下驀然直起身來將凌茴甩掉,她一個不妨滾到劍身與黑蛟眼睛的夾縫中,動彈不得。黑蛟本就狂躁,如此更加一發不可收拾! 劇痛之下,黑蛟胡亂撞到兩側的洞壁上,愈痛愈撞,愈撞愈痛,山壁巖石碎屑滾落下來,撲了凌茴一身,她只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藺鏡手持打神鞭,手起鞭落,打神鞭直直插、進黑蛟七寸之處,黑蛟身子驀然一滯一挺又一挺,翹了。 待凌茴清醒過來,她已被藺鏡抱到一處干凈地方。 “咳咳,還有一個呢?!绷柢畲瓌驓夂笳f道。 “無妨,它嚇老實了?!碧A鏡給她上藥的動作一頓,淡淡回道。 凌茴踉蹌起來,走到黑蛟前,踢了兩下子,見黑蛟真真死透了,方才拔出自己的劍,朝黑蛟的護心鱗片上砍去,一劍下去,劍斷了。 “……”凌茴有些無奈,若她的兵器刃些,她也不至于被追的滿處跑。 藺鏡默默遞上了自己的打神鞭…… 凌茴接過之后,手法極為利落的挑刺一番,翻出三塊海碗大小的鱗片道:“這家伙刀槍不入,皮厚的很,這三塊逆鱗正好可以做護心甲,哥哥和伯伯一人一塊,我留一塊?!?/br> “都聽你的?!毙∠眿D兒說什么就是什么。 凌茴又挑了一番,發現黑蛟膽汁還沒流盡,忙用玉瓶子接了,這可是好東西呢。 她鬼使神差的用手指尖沾了些,自己舔了一口,抬頭見藺鏡目光濯濯的看著她,凌茴覺得好東西要跟哥哥一起分享,遂把指尖遞了過去。 藺鏡眸光一暗,從善如流的也嘗了一口,滿意的點點頭道:“甜的?!?/br> 是不是哪里傻?膽汁一向苦的要命,怎可能是甜的?凌茴難以置信的又舔了舔指尖剩余的膽汁,嫩粉的丁香小舌,蔥白的玉指,一瞬間,藺鏡覺得全身被點了火。 像是著了魔,藺鏡突然想嘗一嘗她嘴里的膽汁是不是也是甜的,他一直是個行動派,想做便做。 凌茴只覺唇間一軟,被什么東西壓住,身子朝前一傾,便扎進一個結實又溫暖的懷抱中……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昨天下班堵車,到公寓九點了,又洗了一下狗頭,沒來得及更新,抱歉抱歉,今天中午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