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賈敬弓身站著,心里也是猜測著到底是什么事,把賈母這尊大佛給請出來了。珍兒最近沒出去惹禍???這不是他們父倆如今日日園子里聽著書唱著戲,除了抄抄太上感應篇,加緊了廣西那邊山寨的往來,打理寧國府的事務……尤氏帶著小孫女漂亮可愛,時常領著去玩,代他們去西府里孝敬,也沒聽說西府那邊有什么事呀? “你們難道真不知道?”賈母看兩人好像都不明白,開門見山道,“我都聽說了,真味館的小二們都滑得跟油似的,能不告訴你們?!?/br> 賈珍一聽反應過來,忙賠笑解釋道,“老太太,這事不就這么一說嘛,誰也知道,這肯定不可能。我跟那個姓秦的,一點兒關系也沒有!” “沒關系?她不是你曾經的續娶對象嗎?”賈母冷笑著,事情已經出了,光想著撇清能行嗎? “可是,她不是把我給拒絕了嘛,人家說自己有心上人了……我又不是非她不可,跟著就娶了尤氏,說我跟她還有牽連,這簡直是有人在胡扯!”賈珍委屈極了,他冤??! 賈母道,“就是有人在胡說,難道你就放任不管了?你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還不都是你這個孽障,素來不干好事,人家就要把狗盆子扣在你頭上,臭上加臭!哼!”賈敬雖不知道這事,但如今知道了,先是呵斥了賈珍,跟著又問賈母,“那老太太可是有了主意?” “我便是過來與你們商量的這件事的,這要是處理得不好,蓉哥兒只怕也難找媳婦?!碑吘鼓膫€心疼女兒的人家會把自己的親生女兒往賈珍這個“火坑”里面推?賈母也為著將要出嫁的元春,女兒家的名聲更是頂頂重要,若賈珍這污名做實了,萬一影響到她怎么辦? 賈敬到底決斷,立馬道,“不如讓蓉兒娶了她,正大光明的做了親家,那些閑言碎語自然也掀不起風浪了?!边@只要一看賈家這態度,就擺明了秦家的女兒絕對不可能是賈珍的,要不然豈不是兄妹**,有違綱常? “這怎么能行呢,這太委屈蓉兒了!”賈珍叫道。 賈敬卻是覺得如此正好,“早就讓你修身養性,你從來不聽,為父也不是沒打罵過你,但只要有些狐朋狗黨在你耳邊一喚,你那浪蕩之心就又起來了。你看看,就算是你今日悔過,之前行下的惡行仍然要報在我們自己人身上?!?/br> 怕他們吵起來,賈母便道,“……你們先別忙,我也回去好好想想辦法?!闭f不定還要去問問二兒媳,她見多識廣,不定知道哪個能人就有辦法。 “那就有勞/多謝老太太了?!?/br> 父子兩人忙作揖道。 而此時王桂枝已經把有意想拖延一陣子她跟元康婚期的事,在李紈跟王熙鳳都走之后告訴了元春。 “不是母親有意為難,而是皇上雖是帝王,但他也是**凡胎是個普通人,同樣有七情六欲跟自己的脾性。你就算真嫁了過去,雖是臣子也是兒媳,若是不知道他的章法,只怕之后更要為難。人家說打開天窗說亮話,丑話在前就是如此?!蓖豕鹬μ寡愿嬖V元春,“他是君父,別人不知如何,但如果總是這樣對我們,對于我跟你父親而言,那這個君父就有點太過于翻臉無情,他行事要是捉摸不定,我們根本難以做為,辦起事來也要束手束腳。要知道君臣之間,最為珍貴的東西不是別的,唯有信任而已?!?/br> 元春認真聽著,“母親說的是?!?/br> “這也不是利用你去傳話,而是有些事,攤開來講的話是可以,就跟你我之樣這般,可以直接對話?;噬?,又畢竟是皇上,我們也不想惹怒他,到時候連累家人?!蓖豕鹬ν嶂?,如果賈政跟皇上有她跟女兒六分之一的感情,也能跑到他跟前去當面跳腳擺明了要條件了。 “嗯,我知道了,母親。我知道怎么跟他說的?!痹狐c點頭,因為將要嫁人的關系,母親行事的時候更加沒有避開自己,反而是讓她多聽多看多想,有什么疑問都可以問她。她到時候成為儀郡王妃,一樣也要當家主事,御人謀術。母親還說過一句話,金紫萬千誰治國,裙釵一二可齊家??赡芩龥]有母親那么厲害,但是她也會努力的。 沒等王桂枝真的歇上一會子,鴛鴦拿了幾樣東西過來,閑說了幾句之后也打開正題,將賈珍之事從頭到尾說明了,“……就是這樣,老太太叫我過來,請太太幫忙拿個主意?!?/br> …… 這都是什么破爛事兒?到底是誰總是針對賈家過不去???王桂枝雖然苦惱,卻也明白,這世上恨她的也不少呢,就是銀子也還有人討厭呢,可何況,他們賈家起來了,定然就會打壓到一些別的人吧,這跟什么定律是一樣來著? 但要讓秦可卿嫁給賈蓉,萬一又出現天香樓事件怎么辦? 她猶豫著道,“不若讓珍大爺放出話去,就說他只是想著舊人之美儀容,若是秦家愿意,可討為妾室?” 鴛鴦睜大了眼,太太真是有急智!這主意真好,珍大爺這話一說,擺明了不可能是他的女兒,不然怎么討為妾室。而秦家只要不想跟賈府沾著關系,自然會‘斷然拒絕’,‘怒而斥之’,這樣秦家的名聲也保住了,而愛美色的名頭嘛……反正珍大爺早就背上了,也不差這么一回。 “太太說的極是,奴婢這就回去?!兵x鴦告辭蹲福,見太太點了頭,立馬就小跑回去告訴賈母,果然聽著連連點頭,又趕緊去告訴賈敬賈珍。 鴛鴦一走,外面聽差的以為太太醒了能回事了,馬上又讓彩霞把拜貼請貼一大摞給送進去。 “彩霞姑娘,這是按照太太之間的吩咐,二門上已經篩選過的,還請姑娘請太太瞧瞧?!弊罱N子實在是太多了,她們都怕哪張貼子是正事給擔誤了,到時候連坐起來誰受得了。別看這些都是輕飄飄的一張紙,上面什么錦鄉候夫人、壽山伯夫人、北靜王府什么的等等,隨便挑一個出來名頭都極大。就連門子都不敢收禮了,實在是太燙手。 彩霞想著太太根本一陣兒都沒歇呢,但這一大匣子,她只好捧著進來拿給太太看。 …… 王桂枝按住眉心,這都什么呀,她成了什么重要國家領導人嗎? “你給我一張張念吧?!钡@些也不好不處理,干脆真裝病算了?不然這一天天的,正事也沒法干了!她歪在迎枕上,耳朵聽著,心里卻想著怎么打開廣東的航路,到時候以廣東帶廣西,以商養農,以農展商,把國際市場由中國出品紡織品大頭的頭名繼續保持下去。 唉,一天天的,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啊,當時導游小姐說的東南航海路線是怎么來的?從哪里到哪里? 彩霞念完了一張貼子,見太太根本沒回應,又小聲問道,“太太,您去嗎?” “去哪兒?” “…剛才寧安候夫人問您,去不去她家園子里賞桂花?!?/br> “不去不去,桂花小小的不就是香氣重嘛,有什么好賞的,說我病了,讓筆貼處回個貼子?!蓖豕鹬[著道,“下一封?!?/br> 彩霞就把這寫的花團錦簇的貼子放到一邊,“……如斯情態,如感萬物,但凡……”這是寫的比較抒情的。 “說人話……?!蓖豕鹬δ睦镉行乃荚俜纸馕难晕?。 “這位太太說之前見過您一面,就覺著您…好,想來跟您當面說話?!辈氏急煌豕鹬戳艘谎?,再次節省掉贊美之詞,以自己的最大努力簡潔道。 王桂枝想了想這人是誰,一點兒印象也沒有,pass,“說我病了?!?/br> “都太太想請您一起參加候夫人的茶會?!?/br> “不去,我病了?!?/br> “這是賈府八房的姑婆,她想要讓孫子進賈家的家學?!?/br> “進啊,姓賈的不是都能進嗎?” “她孫子才四歲,不夠年齡?!?/br> “那還有什么好說的,讓她再帶兩年孫子?!?/br> “……她想進的是咱們榮國府的幼學,她說愿意出錢擴書院添書器書具?!?/br> 王桂枝笑了,“嘖,這人真是,我山西的幼學被人搶生源好像快要辦不下去了,我在家里開個幼學又還有人主動來送錢?”這都是什么事??!鬧著好玩??? 元康看了元春寫的第二封信,整個人都傻了。 前一封兩人都互許終身情意綿綿了,怎么沒過一個時辰,就能變卦呢? 怎么真的能跟大哥說的一樣,女人的心,海底的針,說變就變呢! 作者有話要說: 加更送上,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在掉收藏。 為啥吶?我難道不應該更新嗎?不應該加更嗎??? 第165章 稱病 元度見弟弟一反常態, 連以往上朝時的笑臉都沒有了, 不免下了朝就與弟弟靠攏,拍著他的肩膀問道,“這是怎么了?跟被雨淋的小雀鳥似的?!痹挡挪幌胝f話, 一想到玥玥說再也不想跟他通信,今早鴿子回來卻是什么都沒有, 他心都涼了一半, 哪里還有心思跟大哥開玩笑? “躲開!”為什么不給他回信?好端端地要鬧這樣,就是跟他生氣總有個理由啊,憑白無故的,讓他好生煎熬, 昨個兒一夜都沒睡好, 全是她冷面含霜的冷言冷語。 “這是怎么了這是?”被推開的元度拉住秦保, “你家主子這是怎么了?跟誰生氣呢這是?”弟弟年齡跟他相差得太大,元度經常是亦兄亦父。 秦保也替主子著急呢,他小聲道, “郡王爺, 您是不知道,也不知道怎么了, 之前一直跟主子談的好好的,昨個兒猛然就翻了臉,連信也不回了……爺心里又難過又鬧不明白,正難受呢?” “誰?賈家大姑娘?” “還能是別人?就是她,還讓主子把她送的荷包香袋都剪了燒了, 噯喲喲,鬧得可兇了?!鼻乇_€是頭一回見主子那模樣呢,他都心疼死了,“郡王爺,您說這女人怎么回事?前兒還好好的,跟主子聯詩作對,還畫了幅主子的肖像給他,讓他自己填色呢,轉過來還沒十個時辰呢,就,就說什么于禮不合,以后相敬如賓。這不是故意玩弄人嘛?!?/br> 元度一聽這立馬就生氣,“好個賈家,竟敢這樣作弄我弟弟?哼,我看她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看我……” “哎哎哎,別啊,郡王爺,您就給出個主意,或是好好幫咱們爺打聽一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是。別說小的妄稱大說您,而是您要是對賈家大姑娘做點什么,那難受的不還是我家爺啊?!鼻乇Zs緊道。 這也是,人家小倆口要是?;?,他還能插手?元度點了下頭,“我知道了,你去,好好照顧他?!?/br> “是,郡王爺?!鼻乇P∨苤飞显?,還趕緊扶了他一下,不然連門檻都忘了要跨。 改了年號為延載的皇上正在批復奏折,聽見大皇子元度進來,頭也沒抬著道,“山西那里鬧出事了,朕要派你弟弟去,你母后不讓,說讓你去,你怎么看啊?!?/br> 元度直身揖手道,“兒臣愿往?!彼艿芏纪扑氵^,按照那山西巡撫那樣鬧法,就算一時能糊弄過去,也是蒙不了多久的,果然父皇就知道了。 “你倒是義氣?!毖虞d帝放下朱筆,走到案臺前,“你過來?!?/br> “是?!?/br> 延載帝在鋪設好的疆域地圖上指了指山西,“那你就去吧。你這趟去,要辦三件事,一是趕緊平息學院士子的怨氣,免得他們成日里拼命給朕上折子?!?/br> 想到父皇給自己定下折子看完才會歇息的規矩,定然是這多到讓他都有點受不了了,元度忍住笑,立馬應是。 “二,替朕問問那艾世經,不是說風虎云龍、鹽梅相成嗎?怎么把大好局面弄成這樣的?不但民怨沸起,就連他的多數下官都有意見?!毖虞d帝輕輕搖了搖頭,當初他試過艾世經的學問,與賈政的策論更上一籌,加上他系出寒門,也有薄名。本想讓他去山西多看看學學,增加點資歷也好再用,不料卻是折在那里。 “是?!痹纫埠芟雴枂栠@位山西巡撫,到底是真蠢還是假聰明? 延載帝接著將手指再往西邊畫了畫,“三,幫朕盯著那邊,有消息探子來報,那邊像是有些不安份,有異動?!?/br> 西疆要鬧事?元度臉色更加莊重了些,“兒臣一定細細探查?!?/br> “嗯,你辦事我還是放心的?!毖虞d帝輕輕咳嗽了一聲,他看向長子,“不用我說,你也知道要跟你四弟多問一下山西那邊的情況吧?!?/br> “兒子知道?!奔热桓富蕮Q了稱呼,元度立馬也變得隨和了一些,他立馬上前攙住延載帝的手,“父皇,您也要多注意一下身體,天下大事每日都有,哪里能辦得完呢?!?/br> 延載帝很是受用得接受了兒子的關心,他順勢坐下來,將朝堂上的一些事與兒子談了幾句,一會兒又問道,“你弟弟今日不舒服嗎?我在上頭瞧著他臉色不好?” 元度一聽不免羨慕,這小兒子大孫子,不單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就連父皇也例外呢。 又難得今日父皇這般溫和,元度便笑道,“他這是為情所困呢?” “噢?”延載帝一聽是這消息,也不免笑了起來,“是誰?” “父皇您猜猜?”元度有意要賣弄一下關子,他想父皇絕對猜不到這人是賈家大姑娘。 延載帝想了下說道,“是他屋里哪個宮女?”見兒子搖頭,又道,“或是皇后那里的哪個才人,善贊?” 仍然不對,他就微蹙起了眉頭,難道是往外面跑,被什么女人神人跳了? 一見父皇眉峰微抬,元度也怕太過,忙道,“是賈家大姑娘?!?/br> “……賈玥?”延載帝訝然得道,這是真吃驚了,不然也不會把人家閨名都說了出來。 元度道,“可不是嘛,兒子也覺得特別意外,誰知道他們不但明修棧道,還暗渡陳倉呢?!?/br> 果然有著自己的聰明勁兒,不虧是他兒子,知道以后會是自己的妻子,就私底下跑去見未來媳婦。延載帝轉顏為笑,“那不是挺好的嘛?!彼€沒那么死板,既然皇后見賈家大姑娘品性容貌都是上佳,為兒子定下這親事,兒子與兒媳之間相處,他還沒覺得有什么于禮不合。 “就是不知道為何,好端端地,人家大姑娘突然不理他了,所以正難受呢?!痹却蛉ぶ艿?,當初他就覺著弟弟讓父皇母后嬌寵保護得過頭了,根本沒機會見識到女人得可怕。 延載帝正想說,又眨了下眼,頓時想到他叫來賈政,告訴他將去兩廣為巡撫的事。 難道說? 他不禁站起身來,再細細一想,越想越是這個意思,卻是越有意思,不免放聲大聲起來,“哈哈哈,有趣,有趣?!边@個賈政,哈哈哈,這個賈政啊,挺有一套的嘛。 賈政是想用這種方法告訴他,他不太滿意又被派去干那苦差事吧。更留有余地,擺出不能就這樣讓他去兩廣,要繼續商談的意思。 “哈哈哈,好?!毖虞d帝是真開心,對于賈政這樣的人,之前他還覺著滑不溜手,他家兩個世襲,又有功勞才干,兼之又與他家結了親,若不壓著,恐會成患。如今看來,他也有自己的缺點,膽子也夠大,甚至敢在他這個帝王君父面前大刺刺露一爪子,顯示自己的不滿。無風如何乘浪?他這個皇帝不會怕臣子邀功請賞!眼下,他就缺這樣的能干知變通的真正治理能臣,不需要像艾世經那樣的夸夸其談。 這幾年來不敢大動,日夜勤于政事,調撥朝局,諸多地方隱忍不發,就是為了鞏固帝位。到如今,他忍耐了這么久,終于可以開始他的主張改革了。 號改延載,就是為此。 若想延續萬載,必得改革去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