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王桂枝就不相信,除了她之外,這世上每個人寫字都能寫的那么整齊,有條線幫助豈不是更好? 另外再做些特別點的信紙稿紙之類,讓商隊隨便幫她淘制些不同等級的筆墨硯臺,這文具店有兩個伙計應該就行了吧? 對了,還得把秦大娘叫來問問珍寶坊的銷售情況,眼看著夏天要來了,這可不比冬天冷,要不要順便弄一個小食堂?也不知道那些晉商們有沒有把學校飯堂弄好……對了,眼下最主要的,還是生源的問題吧,就算是毛坦廠中學,沒出名之前,也就是一個普通的中學啊…… “王爺,您回來啦?!?/br> 老王爺把手上的鳥籠交給他,“嗯?!彼D了一步,“家里沒什么事吧?!?/br> “沒事,小主子們都好著呢?!背0矎澲Φ?。 “噢,別的事呢?”老王爺點了下頭,看他一臉糊涂,“嘖,你怎么這么笨,真味館沒遞什么話來?” 常安莫名其妙,“王爺,中秋沒到呢,乞巧的糕點倒還有一盒,您要吃嗎?” 老王爺停了下腳,不能吧,難道山西那邊沒收到風?王子騰不可能不給他的妹夫傳信???又像上回妓子收稅一樣只是雷聲大雨點???但這回的陣勢可是不同啊,畢竟還有一位山西的知州“挺身而出”憤而揭發賈政在山西的可惡行徑,雖然皇上留中不發,不知道心里在盤算什么,可漸漸不是越演越烈了嗎?又有山西官員跟著一起彈劾賈政。 老王爺背起手,望著淡藍色的天空,他實在是想念上次的水晶火鍋??! 他都這把年紀了,還能吃上幾回呢?上回他收到風已經晚了,賈政自己就把事情給解決了,這回可不一樣了,他可是知道,暗中有著小六子的影子呢。 小六子急了啊,也是,轉眼就過了快兩年,再過一年,皇上就可以摘去新君的帽子啦,圣上的腳步只會越來越穩,明年又有一場恩科之后,更多的天子門生將會被派遣到地方四處去為官為政,會將皇上的德性傳播給天下的百姓,只要有了民心,先皇留下的皇子們再厲害也絕對回天無術啦。 可小六子選錯了對象下手,老王爺輕輕搖頭,對付像賈家這樣的百年之族,除非有帝王之威,不然只能從內部下手,他們自己鬧出不端來,弄得如同白蟻啃木,他再在外頭輕輕拿棍子一捅,那么就是手到擒來。 而他呢,反而是一再得在外面去逼迫他們,反而弄得他們隱藏在底下的暗腫瘡癥都擠了出來,這些個毒瘡一拔,反而會讓他們更團結穩定。 就像寒風,你是怎么吹怎么讓人覺得冷,他們也只會將衣服包裹得更緊,不敢停下自己的腳步,而要變得溫暖的太陽,就會陸續有人脫開衣裳,停下來休息,給予可趁之機。 賈政既然被派到了山西去,其實若是小六子不理會他,不管他,那么不論是賈政三年之后,能不能填補完虧空,皇上都有可能收拾他。賈家的人太多了,聰明人也太多。 填補上虧空了,怎么填的?居然收□□的稅、在山西廣織朋黨,以一言堂為一方主任,再說厲害些,朋黨為jian也是可以的。賈政功過相抵,打回五品員外郎的原形。 沒填補上虧空,那理由更好找了,未完成皇令,即刻按照圣旨依旨處辦。 不論怎么樣,到時候自有官場上的摧折與落井下石之人的推波助瀾,端看皇上要不要繼續用賈家罷了。 可如今不一樣了,有了小六子的針對,皇上不論為了公心私心還是人心,都必須護住賈政。 特別是在他三年任期沒滿的時候,特別是在他如此用心費力的完成他的命令填補虧空的時候! 不然他這個皇上,如何會有臣子們的擁戴? 就跟正在上陣殺敵的將士們一樣,他這個皇上要是不在后方給他們鼓勁兒,按時輸送糧草,怎么拼命?那還打什么仗?肯定會一潰而散,那皇上的位置還怎么做的穩? 再說山西那個地方,那個虧空,是那么好填的嗎?本來就是試探,能做個榜樣,那正好,不能做個榜樣,就殺雞敬猴,讓小六子這么一摻和,竟格外給賈家弄了道護身符,起碼能保十年平安。 老王爺微微一笑,十年,他的飯肯定吃夠了,“去準備筆墨,我也要摻和摻和?!?/br> “是?!?/br> 再說那個許銘恩的話一聽就虛的厲害,什么倒行逆政,就算是使用了非常之法,賈政用妻子的嫁妝銀子去“賄賂”下官,來讓下官聽他的話,那又怎么樣呢?有這樣的倒貼的官員,難道皇上還能因此去苛求嗎? 為了填補虧空,賈政都干到這份上了,還要被告,還要被斥責,那讓其它省別的填補虧空的官員們怎么辦?他們還敢怎么干! 所以皇上留中不發。 好啊,就再讓他這個老頭子弄個恩德回來,再嘗嘗那個水晶鍋吧,也給皇上,找個由頭。 小六子,不是伯伯不喜歡你,而是誰讓,你這小子聰明的太早了呢。 皇上給皇太后請過安之后,皇太后自被尊位之后頭一回單獨召見了忠順親王。 “你想干什么?嗯?” 忠順親王躲開母后的視線,“我沒干什么啊?!?/br> “呵,你沒干什么?你真當皇上你是親哥你就敢炸刺了是不是?”皇太后冷笑著,“你要是不想當這個親王了,可以,我立馬就讓皇上幫你除宗改姓?!?/br> “母后!”忠順親王瞪大了眼睛,“您在胡說些什么呢,我干了什么了我,我憑什么不當親王?!?/br> “你成日里暗中在朝堂上給皇上使絆子還不算,還故意跟他挑中的欽差做對,人家干什么你就要挑什么風,就是那個什么,賈家是吧,我說的有沒有錯!”皇太后指著他斥道。 忠順親王恨聲道,“小八,我饒不了你?!?/br> “你少扯上小八,光小八什么事,人家知道怎么當個安份守紀的皇子,你要是不知道,我這個為娘的,就幫你知道知道!”皇太后同樣恨聲道,她眼里滿是不舍與后悔,皇上年長,他年幼,差的年齡差不多可以當父子了,她偏疼了小的,就縱了他了! 以前的皇上是他的父親,虎無傷子意,可如今的皇上,只是哥哥??! 為了那把椅子,從古到今,兄弟相殘的,那還少嘛!手心手背都是rou,她是為人母者,如何能眼看著他們倆同室cao戈,到時候天子一怒,血濺五步…… 忠順親王眼里滿是失望,“母后,您變了!” “我當然變了,我不再是四妃之一,我是皇上的母后,我是皇太后?!被侍蟮芍?,悠悠嘆了口氣,又悲道,“孩子,你別傻了,我已經是六十有幾的人了,你再這樣任性胡鬧下去,但凡我伸腿去了,你可怎么辦??!” “母后!”聽母親這樣一說,忠順親王跪在了皇太后的跟前。 “你已經輸了,做為一個輸家,要知道認輸,在贏家面前,就別再不服輸?!被侍笃届o得看著自己的小兒子,這些話她只會說一句,要是他再不明白,她閉上雙目,那為了保住他的命,她就不得不做一些事了。 忠順親王低下了頭,雙手緊緊得抓住了自己的腿,他不服!當初父皇就是在他的主要推動之下才下令再廢太子,官員們多推舉的也是他,憑什么到最后,坐上太子位的居然是四哥!他做了什么,憑什么讓他撿一個現成的便宜!他不甘心,不服氣,有本事明刀真槍得,當面鑼對面鼓對上一回,堂堂正正得讓他成為敗軍之將,不然他如何能,能就這樣從此對著他屈膝下跪,從此之后,兒孫俱要低此一等! “你還不明白嗎?”皇太后搖頭道,“你身為一個皇子,過早的暴露了自己的實力與野心,這就是你失敗的最大原因!” 忠順親王雙肩顫抖起來,“……我……” “你的父皇英明神武,為什么對廢太子都要兩立兩廢,忠熙親王傷了腰骨,行動不便,忠煊親王與廢太子相交過密,不得他心。而你,不到三十,上跳下竄,四處周結朋黨,滿天下誰不知道你就是幕后推手,你以為天下人都是傻子嗎?就你一個人聰明?”皇太后嘖嘖有聲,“你以為當皇上光聰明就行了嗎?” “皇上不聰明怎么行……”忠順親王喃喃接道,蠢笨如豬,那不成了被群臣玩弄的對象了。 “我來告訴你當皇上最要緊的是什么吧,是忍?!被侍笊斐鲆恢?,“要忍得了兄弟不平,要忍得了國庫空庫,要忍得了天災地害,要忍得了接受天下所有非議,更要忍得了七情六欲,要把自己忍成一把銳利無比的寶刀,才能鋒可奪人志,利可殺人命!讓所有人隨著他的意志而行!” 她按住忠順親王的頭,“你哥,他忍了三十年,你呢?”她嗤笑一聲,“你才二十八歲,就以為自己能干到不行了。省省吧,就別說母后,別說你哥哥,就是隨便一個宗氏的親王,也把你個看得透透的,你還自以為是,孔雀開屏,自以為華美,卻只是露出你那讓人一見就想笑的屁股?!?/br> 忠順親王全身一寒,他低聲道了句,“母后……” 沒想到在母后的眼里,他居然如此的可笑可憐。那他那些運籌謀亂,自以為灰影蛇線的智計百出,根本就是如同一場笑話而已! “我的孩子,醒醒吧,別逼你的哥哥,做李世民?!被侍箝L嘆一聲,坐回到自己主位之上,“我今天見你,跟你說的這些話你如果不聽的話……”她擺了擺手,“你走吧?!?/br> 忠順親王跪行抱住皇太后的腿,“母后!” “你如果真要再賭一次?!被侍竺讼滤哪?,“除非我死?!彼浪蓝⒅难劬?,“我死了,就不管你們是不是斗個你死我活;我死了,管你們誰生誰立!眼下,給我滾?!?/br> “母后!” “滾!” 忠順親王只得退出慈安殿外,自己一個人失魂落魄得回到王府之內。 之后大醉一場,長達兩月稱病不曾上朝,閉門不開,拒絕再見任何人,之后更是以養戲子為樂不提。 同年八月,皇上以山西布政司賈政的夏收折子平息了上演的“山西官員被冤戲?!痹S恩銘膽敢污蔑朝廷欽差命官,下獄等候秋后處斬。 同年九月,山西布政司賈政上折請求皇上御筆親賜山西學院的院名,皇上觀其送來的建筑圖,學院之大,藏書之豐,學子之多,龍顏大悅,親賜無止學院御筆金匾。 十月祭祖寒衣已過,賈珍著急上火,急得跳腳,什么好話不要錢的似的許諾,還想讓尤氏跟他一道勸父親賈敬同意他去山西。 “再不動身,這可就來不及了!”一年可就這么一回啊,上回那么風光,今年肯定比去年有更多的美女們在等著他呀,再把他拘在家里,這可怎么能行呢,這絕對不行??! 尤氏白了他一眼,把女兒交給奶娘,“老爺,您看看您,在下人面前,您也做得出來?!本筒钸殿^做揖了,要說實話,她真不想讓他去,繁花容易迷人眼啊,好容易今年榮國府的二爺還得了皇上的夸獎,公公面上的笑容也多了些,她雖然沒能生下個兒子,卻也有個女兒貼心肝,也正好,免得蓉哥兒長大了,她這個繼母難為。 “嗨,在這個節骨眼的時候了,哪里管得上她們,你快跟我去找父親吧?!辟Z珍拉著尤氏就要往賈敬的屋那邊去。 尤氏掙扎著,“老爺,我是您的妻子,是應該聽您的話,可我也是個女人!您要去山西干什么,我是知道的,您自己說,我怎么可能從心底里就愿意答應呢,還讓我去公公說,我怎么說?我說,您的兒子要去山西嫖名妓,您就讓他去吧!我怎么說得出口啊我!我不去?!?/br> “唉喲喲,我的小心肝我小祖宗,我不是去嫖,我是去選,知道嘛,我是去選出山西的十大名妓,你看看,我今年把各項要評分的冊子指標都準備好了,我保證眼看心不動!”賈珍忙不迭把他準備的那些東西都拿給尤氏看。 “老爺,您在這些上面這么上心有什么用??!”尤氏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難道還有以色入癡這一說的不成? 賈珍一本正經道,“怎么沒用呢?山西十大名妓是我的選的啊,以后說不定會有人請我去選江南名妓,兩廣名妓??!” ……那更沒有用啊我的老爺! “不可能的,老爺您想想,今年二叔可沒給您寄信啊?!庇仁宵c出最重要之處,雖然是有用后棄之之嫌,可不去更好啊。 賈珍頓時立在當場,他灰心之極,“是啊,二叔怎么沒給我寄信呢?”他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難道二叔把我給忘了?”他錯了,他應該旬旬月月給二叔寫信表示他的忠誠之心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鼠標真的出了問題,復制的時候會自己亂跳,也不知道為什么。(天吶,今天是鬼節,莫非有鬼在看我的書?) 抱歉抱歉~放心只會多字不會少字~ 第124章 勾畫 如果不是博味樓的許管事提醒王桂枝, 向她稟告今年的工匠們都表示可以在去年的基礎的精益求精,做出可以將聲音再擴大一些, 而且外形也不會再像去年看起來那么粗笨, 問是不是可以批準這個設備更換, 她真的快要忙忘記了,原來這一年又差不多要過完了! 票選十大名妓這個當初被逼出來的節目, 又差不多到了可以重新啟動的時候。 王桂枝手上一大攤的事,再也不想跟頭跟尾做那個策劃了, 好在她有記錄的好習慣, 四彩把箱子里的資料找出來,粗粗修改了一下大概還能用, 可上回她的大幫手賈珍卻不在…… 對了, 賈珍怎么沒自動前來報道呢?去年看他辦這個事,雖然確實也稱得上“勞累”, 但他不是辦的很開心嗎?還說了明年要怎樣怎樣的, 怎么今年就不來了? 趕緊批準了更換新設備的要求,更讓他們準備好花瓣跟大花秋千,因為夏天的時候就增加了舞臺圍幔,“還要讓工匠們仔細檢查, 到時候別好端端把第一美人吊上去, 結果掉下來就難看了!人也會受傷,安全最是要緊?!?/br> 許管事點頭記下,外人都以為太太是個厲害人,其實只要聽話辦事, 別想著歪門邪道,那太太就真跟菩薩一般,別說朝打夕罵了,就連□□的安全她都考慮到了。 “是,太太您放心?!?/br> “嗯,注意承重柱,還有繩子之類的東西,讓他們排演的時候就算是拿木頭石頭試驗都沒關系,我上回見幾個小孩子在上面竄來跳去的,太嚇人了!”王桂枝偶爾從小觀樓看出去,不止會看到白發的老人仍然賣苦力,就連也許不到十歲的小孩子也在全力幫忙做事。 “小的記住了?!?/br> “好,你去忙吧?!蓖豕鹬催^他冊子上記錄的開銷,一共需要四十六兩半,“彩霞,你拿印讓他去博味樓的庫房支銀,給他記檔?!?/br> 彩霞又算過一過才加上印,許管事看到彩霞在他的工跡卡上加蓋了一朵紅花,臉上的喜意頓時滿面,“多謝彩霞姑娘?!?/br> “好好辦差,再多兩朵花,你過年的時候也能領上一等福袋呢?!辈氏夹Φ?。 許管事連連點頭,“是呀是呀,我一定盡心盡力?!?/br> 趕緊把一些要緊的事處理完之后,王桂枝便讓人去問賈政今日回不回后宅了,別看秋收才過,這才是他們當官的最忙的時候,就連賈珠都有兩日沒曾回過家門,都是在衙門處睡的。 “老爺說明日才能回得來,這賬還沒盤完?!?/br> 王桂枝頓了下,“那你問他,十大名妓今年還辦不辦?要辦的話誰去選人,讓他把人派過來給我,不然到時候臘八怎么辦?” “是,太太還有別的交代沒有?”賈麥記下,怕還有什么漏的。 “沒有了,讓老爺們別太勞累了?!蓖豕鹬﹄S口叮嚀了一句。 賈麥笑著點頭,“是,小的一定把太太的關切帶到?!?/br> 就在賈珍絕望萬分,拉著尤氏佩鳳喝酒玩樂的時候,就收到了讓他趕緊去山西的信,因為這回方法變了,不需要他一家家去踩點,怕賈珍在家里也事多抽不開身,所以就遲了些日子送信來(其實是兩人根本都忘了還有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