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她試過拿給自己畫眉的黛墨,卻是太軟了。 “太太,您拿著眉筆做什么?想描眉嗎?” 王桂枝沒叫人進屋服侍,三彩就忙著自己手頭上的事兒,彩霞才回來,悄手悄腳得進來,就看到太太拿了妝盒里的螺卷黛不知道在出什么神。 “太軟了,寫不得字?!?/br> 王桂枝喃喃說著,彩霞聽了卻笑,“太太您想拿這種筆寫字?我倒記得老太太那里收著幾支包著銀壁的,是這種東西呢,好像是之前哪個國家的王送來給皇上的,說是畫畫的東西,當時國公爺也得了這賞?!彼肓讼?,要不是之前太太管里庫房清查東西,清點出來的時候捧給老太太問,說不定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呢。 “太太想要嗎?我幫您去跟老太太討一支怎么樣?”太太難得想要個什么東西,又是彩霞知道的,再說這東西老太太收著也是收著,不金不銀的沒別人用,白收著呢,“就是不知道這么久了,還能用嗎?” 石墨做的啊,據說可以放好幾千年呢,她的骨頭都化成灰了人家說不定還在呢,王桂枝點點頭,“好啊。嗯,你先讓廚房做個缽仔白糖糕跟奶黃包,拿著點心去討?!?/br> 彩霞笑著,“太太也太小心了些?!敝诞斒裁茨?,老太太記都不記得的東西。但她心里又警醒一分,太太比老太太還寬厚,但規矩卻是一點也不能錯的。 她先讓小丫頭去廚房傳話做點心,自己把剛才送洋綾子的事給太太回了,“我聽著古嬤嬤說要教大姑娘做針錢,大姑娘開始不喜歡,古嬤嬤就說大姑娘是老大,要為meimei們做表率,而且別的姑娘們都會,她不好不學的。大姑娘就說她每天只學半個時辰?!彼刺珜懼鴸|西聽,才小心得添上一句,“我還問古嬤嬤,您怎么又教大姑娘規矩了,當心太太知道了罰你??伤f,就是太太知道了,也會答應的,不然怎么會把她放到大姑娘身邊呢,她既然知道這對大姑娘好,如果不說不教,那更失了下人的本份?!?/br> 王桂枝放下筆,背起手想著,這個針線,如果每天只學半個時辰,倒也說不上錯,這對于現在的女孩子們來說,就跟男人要讀書差不多。她上輩子教養女兒,也沒有因為她喜歡玩就不讓她每天練習鋼琴??!什么都不教給孩子,那是害了孩子了。 只是古嬤嬤這話說的也漂亮,辦的事也沒錯,可她這感覺怎么就覺得有點不對呢? 王桂枝又想了一下,又不知道哪里有問題,想著古嬤嬤是宮里出來的教引嬤嬤,也就是說連公主等也要拿針錢的。 “彩霞,我記得老太太屋里有個丫頭叫珍珠的,她的針線活特別好,是不是?” 彩霞點頭應是。 “嗯,這樣,你去問老太太要東西的時候,跟太太提一句,讓大姑娘跟珍珠學學針錢就是了。就按大姑娘說的,一天半個時辰,就在老太太跟前兒學,什么時候嘛,看大姑娘自己定?!本彤斒钦n外學習吧,一個小時的時間。 彩霞記下來,一會廚房把點心送來,她就領著去往榮慶堂。 一會兒李紈,元春都過來陪她吃飯,王桂枝便對李紈道,“珠兒最近怎么樣?雖說是想讓他試著下場,可也別太過于勤奮,到時候把身子cao累壞了?!鄙眢w健康是第一位的。 李紈坐在下首,聽了便站起來回話道,“眼下大爺都歇在了外書房,除了每日我拉著讓他出去走萬步之外,也時時囑咐小廝們讓每過一個時辰讓大爺起來走動醒神,天一黑就說不許點燭熬夜,只是……” “只是怕他不聽?!?/br> 王桂枝想著賈珠從林如海那里回來,是一心扎進了科舉應試之中,也不知道林姑父到底跟他說了什么,鬧得他學子心熾,跟高考生差不多了。 這時候也不好打擊孩子的學習上進心,王桂枝便道,“那你多多關心他的飲食,用功可以,吃飯的時候不許看書,你以后陪著他用飯,盯著他吃。嗯,每天走一萬步是很好的,之后繼續保持,張大夫的那個五禽戲,你也讓他練一練,你們也能練的,多活動筋骨是好事?!蓖豕鹬πχ?,“我能順利生下這么幾個好孩子,就是平日里時?;顒拥木壒?,你們都記下了?” 李紈一聽眼睛都瞪大了,怪不得太太常常走動。 “是!” 元春拿帕子捂了嘴對著李紈笑,她知道母親這話是對著嫂子說的。 “去吧,把這道鴿子湯拿著就陪他去,我這里有你大meimei就行了?!蓖豕鹬τ痔砩弦坏浪爻袋S豆芽。 李紈紅著臉應是離開。 王桂枝看了眼一邊平靜恭敬的古嬤嬤,“我聽說古嬤嬤的針線活很鮮亮???” “不敢,蒙主子看得上眼?!?/br> 古嬤嬤上前一步道。 “既然這樣,我的大姑娘,我借你的嬤嬤過來段時間,讓她幫我做兩套衣裳出月子的時候穿,好不好呀?”王桂枝看她樣子挺老實的,找不準哪里古怪,干脆就先分開好了。 元春自然答應,“好啊,古嬤嬤特別會繡花邊,她會十幾種樣式呢,母親想做什么樣的衣裳?” “那就讓古嬤嬤給我們倆做一樣的好不好?正好過不了多久就是芒種節,老太太一向喜歡熱鬧,肯定要擺餞花會的?!?/br> “好呀,那母親您別選大紅、桃紅這樣的料子,已經有兩身這樣的了,咱們這回試試用寶藍、鮮橘這樣的顏色吧?!?/br> “行啊,你舅媽送來的布料里好像一匹金色明黃的……”本朝最尊貴的顏色乃是紫色,且只要在上面五爪金龍或是五爪金鳳是不用避諱的。 等回榮慶堂,賈母把請安的她拉起來,“我的兒,你母親說你想學些針線?是正經道理,我已經讓他們弄了些料子擺在花廳西屋收拾起來,那里有玻璃鏡子,闊亮。又有花樹,你針上幾針,就看看花兒喂喂鳥,不會傷了眼睛?!?/br> 要什么洋畫筆?還不是想著兒女們,也是她年齡大了沒注意,元春都十一了,是應該正經學些針錢,光是念書會彈琴畫畫可不行。 元春忙應,“老太太真疼我!” 賈母摟著她撫拍親熱,這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姑娘呢,“不疼你,我疼誰去!”把珍珠叫來給元春磕頭,“這是我屋里的珍珠,從打她娘開始就會做針線,我把她給你了?!彼钢渲榈?,“你跟了姑娘,就叫銀繡吧,以后好好教導姑娘,知道了嗎?” 銀繡忙道,“是?!?/br> 因賈珠要下試學習,賈府的先生便多有照應,李夫人便讓賈璉跟著在一旁看著,故下學的時間要比元春遲些。 此時來給賈母問安,見大jiejie跟老太太親熱,胡亂蹲下行了禮就湊到賈母的懷里,“老太太也疼疼我!” 賈母哈哈一笑,“你這個猴兒,打哪里過來?吃了飯沒有?” 賈璉跟元春都是熟慣了的,“才從外書房過來,還沒吃呢,先生只留下功夫便回去了,珠大哥有嫂子陪著用飯,我就過來了,老太太快賞我飯吃?!?/br> “我們都吃過了,依人你端點心來給他墊墊?!辟Z母摸著璉哥兒的臉,“你母親定等著你吃飯呢?!?/br> 雖元春要去陪二兒媳用飯,但賈母這里還有個迎姐兒,蓉哥兒,吃飯仍是定時,免得傷了脾胃。 可是他那邊的廚子有時候做的菜就不如這邊嘛! 賈璉轉眼看到端上來的奶黃包,立馬就高興了,等丫頭給他凈了手就拿了一個吃著,香軟甜糯,“剩下的都給我吧?!?/br> “給你給你?!?/br> 兒孫們這樣討東討西,哪個老人家會不高興給呢。 元春回屋,抱琴忙上來給她寬衣,看她表情不對,“大姑娘這是怎么了?” “……沒什么?!?/br> 只是有點疑惑,母親怎么把古嬤嬤給調走了?如果說古嬤嬤勸她做針線是錯,可又讓老太太派了學針線的丫頭給她。既然沒錯,為什么…… 抱琴以為大姑娘是累著了,畢竟早上起來走路練字,還要跟小爺們一樣跟著讀書,又添了一樣針線,便道,“沐浴間的熱水已經預備好了,大姑娘洗洗就早點睡吧?!?/br> “嗯?!?/br> 想不明白,就明天去問母親好了,元春轉念就想著,璉哥兒的生辰也快到了,她給寶玉美玉都做了娃娃,倒不好漏了他的,干脆就讓珍——銀繡帶著她先做那個吧。 作者有話要說: (*?3`*)再說一遍,這是架空。 第94章 九月 “讓你們去找賈家的麻煩, 怎么到現在還沒有一點兒消息!”那人陰著一張臉,厲聲責問著?!澳銈兪遣皇遣幌氡M心盡力為主子效忠了?都不想活了?” 主子交代下來的事, 怎么就那么不順? 王子騰不好碰, 那是個硬茬,連下了兩次都讓他給避過去了。眼下還管著九門, 主子也不敢輕易去碰??少Z府上下連個正職都沒有,都是些二世祖紈绔子弟, 怎么也沒鬧出事來?誰讓王子騰之前連個兒子都沒有, 有個女兒也出嫁了!只好先朝他的親戚處下手。 幾個人都跪在地上告饒, “大人,大人, 冤枉??!不是小的們沒想辦法,真是的老鼠拉龜,無處下手??!” “屁, 那個賈珍好色如命, 十幾歲的時候, 就跟家里的丫頭們沒一個不玩樂的, 當初馬家小姐嫁過去, 不是鬧了好幾場, 還說要回娘家呢, 馬家還跟賈府掐過一回, 誰不知道!你們就不會找個漂亮點的女人?把他勾出來喝酒,再安排個什么官的兒子跟他爭上一場?到時候只要他一動手,就定把對方那兒子弄死, 因妓害人命不就出來了?” 那人冷哼著,“反正這事他也不是沒干過,要不是榮國府的賈政趕得早,又讓金陵當地的官府抓住水月庵來處罰,他能那么痛快得襲爵?就是去年,他不是要去外面的野娼樓子,還被抓進監牢了嗎?這么大的把柄,你們都不想辦法去抓?” 跪著的李仁福馬上就辯解著,“大人,大人就是因為如此,我們才根本沒辦法下手??!打從被抓過一回這賓,賈珍被他老子賈敬狠狠得拘在府里,他想要出門,可以!十幾個賈敬派的小廝跟著,見人談天可以,喝茶行,喝酒不行,喝花酒那是更加的不行!立馬幾個小廝是拉著就走,根本不管賈珍的面子。再別說通過他那些之前的酒色朋友,那根本叫不出來,連門子都直說了,這都是上了黑名單的,眼下里可還是國孝里呢,敢請進去讓新奶奶可是要告的,誰能擔待起?就是想往里面送個人都不行。據說他被抓進了順天府,賈府的老祖宗狠是生氣,賈敬都被挨了罰,天天要寫十篇太上感應經。為了防著賈珍胡鬧,就連她榮府二房二太太添了孩子,也沒給府里買人,寧愿把家生的小廝跟媳婦們都調出來用!” 李仁??嘀樀?,“叫不出來人,人也送不進去。賈府怎么說都是敕造的候門公府……我們也不能硬闖進去把賈珍拉出來??!” 太明顯了也是不行的。 “那賈赦呢?他不是很愛些扇子古董之類的玩意兒嗎?做個仙人跳,讓他看中了,就是不賣給他。候門公爺,一等將軍,能受了那個氣?肯定會鬧出些事來的?!眹K,反正賈珍貪歡好色是出了名的,新君也不是不知道,但真要說,算什么事呢?他也不是玩不起女人,這個人放棄就放棄吧。 另外一個人跪行一步道,“大人,賈赦,賈赦他也不是傻子??!而且他天天在真味館里泡著,除了點卯應差,別的地方也不怎么去。那個真味館有個房子是專門給他的,您可能不知道,整整一面墻,全部都是好扇子,哪一面都是有來歷的!早有人盯中了想給他下蛆,可誰都沒他厲害,如數家珍的,他拆穿了好幾波人的西洋鏡呢。這下鬧得出了名,引得更有好些人都去看呢!文人雅士不說,還有些老王爺老親們,雖說都只是沾著點皇親,但誰真敢去惹呢?那真味館又是王子騰親meimei王夫人開的,哪個巡街的不往那里一天跑上十來回,生怕出一點兒事,誰他們得罪的起?” “是??!大人!而且,而且真味館真的很貴……”此人欲哭無淚,他不小心打壞了一只茶碗,居然是成窯的!結果茶位費不過二兩,他卻要賠五百兩,就這還因為他不是故意的,只是無心之失,所以十中賠一,當時他還想梗著脖子說這可能是假的,結果滿館里的人都噓他,說不識貨就別來真味館,給他們爺們丟臉,“一進門入了座,就是五兩銀子!就是點最便宜的茶,連最簡單的茶點也不要,硬著頭皮從早坐到黑,一天下去幾人也要十幾兩銀子,可這樣的事也不能常干,人家生意很好,如果不點東西人家就要上來禮貌得問,‘是不是茶不合您的口味呢?還是哪道點心不合您的心意呢……’一連串話下來,那些多人看著,自己臊都臊死了?!?/br> 那人怒極反笑,“丟臉,差那點錢嗎?你不知道點上幾道菜,讓御史去彈劾嗎?” “上回,上回金大人參了一回,皇上理都沒理。后來又請了幾個相熟的御史去參,皇上就問他們,‘你們這么清楚這價格,是不是自己去吃過了?不然你們怎么能沒有事實依據,就彈劾官員內眷夫人的產業?既然自己也品嘗過了,那你們的銀子是哪里來的呢?既然有錢去真味館吃菜,那是不是欠戶部的官銀可以清還了?’誰,誰還敢去參!” 皇上擺明了把真味館當成試金石,要參就得先把自己欠的債還上。朝里有哪幾個人不欠著戶部的銀子,少也有千兒八百的。之前皇上當皇子的時候,那些人跟他對著干,怎么也不還,鬧到大行皇帝那里,最后才不了了之的。眼下人家當了皇上,更加不敢還。文官怕什么,還不是怕失了氣節,所以只能硬著脖子威武不能屈。但也不會再跟新君對著干,縮著尾巴做官呢。 那人拿手指著,“那,那賈政呢?其它人呢?” “賈政之前上折子轉部,可皇上沒批??!也沒說要派他什么差,所以就是個閑人,連點卯都不知道上哪去,他本來就是個迂腐的書生,極少出門。加上也許是上回有人風傳他寵妾滅妻,讓王子騰給收拾了,派了好幾個師爺去看著他,有兩個清客都送走了,所以他也不出門?!?/br> “他兒子賈珠,想著下場備考,正懸梁刺骨用心攻讀?!?/br> “別的都太小了,想編排也不行啊?!?/br> “其余姓賈的,有些富貴者都是老成持重,家風也嚴。那些不成器的,不是在鐵檻寺,就是回金陵了。他們就是鬧些事出來,只怕皇上也不理這些雞鳴狗盜之輩。犯下人命官司,也跟寧榮兩府無關?!?/br> “賈家的下人口風都很緊,沒有一個敢胡說的?!?/br> “上回賈府有一個大管家就在菜市口被殺頭了,大赦天下都沒放呢,哪個敢??!”誰不要命呢? 那人聽手下這樣一回,頓時坐臘了。 主子向來擅長以草蛇灰線起事,可以悄然隱于幕后,便可左右逢源。 這賈家,看起來還是四處漏風沒一個男人是有用爭氣的,怎么就難以下手了呢? ^ ^ 七月秋闈才過,沒等放榜,賈政就先收到了圣旨,讓他于九月之前出發,到山西上任布政司。 賈母心里又喜且驚,幼子被派了外任,能蒙皇上看重,是件好事??捎謸乃@一去,萬一辦不好差事,要吃掛落。 兒行千里母擔憂??! 正憂心呢,王桂枝又跟她說,想跟著賈政一同赴任,這還罷了,身邊沒有個可靠照顧的人是不行??勺钭屗蓺獾氖?,兒媳婦居然想帶著孩子們都去! 都去,不但是賈珠元春,還有寶玉美玉,就連最小的那個連周歲都沒滿的小哥兒也要帶著一起去! 這是干什么!她想干什么! “你怎么敢有這樣的想法?”賈母哼了一聲,臉上帶著怒意。 王桂枝頭一回見賈母這樣生氣,但她還是要做,而且她已經找到了最好的理由,她立馬就跪了下來。 見二太太如此,丫環們都退了出去。 賈母又有些心軟,二兒媳一向很懂事的,她扭過頭去,“說出你的理由來?!?/br> 太好了,只要肯聽就不怕。 “請老太太容稟?!蓖豕鹬p輕咽了咽口水,這可是關乎著她的夢想啊,帶著孩子們去旅行,怎么也不允許失敗。 “說?!?/br> “老太太,您可知道為什么老爺突然被派了山西的布政司?要知道,這外任如果不是皇上看重的人,有其它做保推薦,怎么會輕易外派一省大員。要說老爺本份勤懇,讓皇上看重,可老爺又為何只被派了個布政司,而不是山西巡撫呢?您想看看,這就是古怪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