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節
李鏡勸他,“這事自然得有個說法!但你也不要因這等小人而生氣,氣壞了自己個兒,倒叫他們得意?!边f給丈夫一盞溫水。 秦鳳儀接過喝了大半盞,道,“你不曉得,要是咱們自己軍中,怎么著都好說。偏生是給土兵時出了差子,他們剛下山,凡事就愛跟馮將軍麾下比。況,我先許他們的,必然一視同仁!這些該死的東西,老章也是,平日里看著挺機伶,怎么就跟個面團兒似的!還與我說是朝中舊例!” “什么朝中舊例?”李鏡雖則聰明,畢竟年紀在這擺著,她又是閨閣中人,故此,對這些事不在清楚。 秦鳳儀與李鏡說了,秦鳳儀道,“便是有這個例,工部難道就不動動腦子,也不想一想,這是什么時候!我正收攏人心的時候,好不好的什么時候又得跟山蠻干一場,咱們在戰線前方,弄這些個破東爛西的!” 李鏡道,“你先給陛下寫封奏章,說一說咱們這兒的事,免得倒叫小人反咬一口!” “放心,我叫人把那個該死的狗屁郎中關起來了,他且走不了呢!要是叫他這么走了,以后工部更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秦鳳儀冷哼,“我今兒還非較一較這個勁兒了!” 李鏡給他順順氣,溫聲道,“你這事,雖則可氣,但當真怪不得章巡撫,他并不是個軟弱的人。先不說可能南夷這里自來這般,收到朝廷的兵器要自己修整后再后。便是有所疏忽,你想想,他堂堂巡撫,難不成親自看著檢驗兵器?何況,就是兵械庫那里,大約也是見慣如此,才未聲張。要是那個混賬郎中好聲好氣的解釋,這也不是什么大事,畢竟,朝中也沒得那些個嶄嶄新的兵械。咱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可他說那話,明擺著便是挑釁了,這不是明擺著要你動怒嗎?不是我說,怕是工部好做好圈套,等著喊冤哪?!?/br> 秦鳳儀一時氣個半死,沒直接砍下那郎中的腦袋,就是好脾氣了,他一時還真沒想這么多。李鏡一說,秦鳳儀亦不是個笨人,他一琢磨就明白了。秦鳳儀冷笑,“書呆子能有什么好圈套!他再高明的圈套,我也叫有來無回!” 工部歷史上開天劈地頭一遭,他們發往地方的兵械竟然被地方退回了! 真的,工部多牛??! 甭看六部里,吏戶禮兵刑工,是這樣的排位,好似工部在六部里排最末,好似什么冷衙門一般。工部可不冷,但凡六部搞什么建設,國家搞什么建設,都是工部的活兒。再者,就諸如兵械坊,也是在工部的。像軍中、地方需要什么兵械,大家都是報到兵部,然后,兵部再上報,內閣看過后,由陛下御史,然后,工部的兵工坊開始生產籌備。 可想而知,這是個什么樣的部門兒了。 像章顏,先時上表朝廷調撥兵械,還是托了他有個尚書爹的面子,工部才撥下來的。結果,撥來的還都是別的軍中替換下來的。 就這樣,章顏也只得叫工房修修補補,給將士們用。 有什么法子,工部就是這脾性。 如今算是遇著對頭了。 工部現在還不曉得秦鳳儀直接把他家送兵器的郎中踹了個半死呢?,F下,朝中剛接到秦鳳儀大捷,以及有更多土人愿意下山歸順的奏章。 戰報自來是八百里加急,南夷的捷報送到朝廷后,兵部尚書親自過去向景安帝道喜。景安帝自從收復陜甘,國內承平已久,今見南夷大捷,景安帝亦是喜上眉梢,接過秦鳳儀的奏章來來回回看了三遍,擊案大笑,“好??!先時朕還說,得叫他提防著山蠻些,怕是朕給他的批文還沒到,就先跟山蠻打了一仗?!?/br> 景安帝看完,方給鄭老尚書看,鄭老尚書亦是大喜,道,“山蠻象軍之名,向有聲名,殿下亡兩百余,傷三百余,便殺了山蠻三千兵馬,真是英武??!” 景安帝笑,“他拳腳平平,朕也沒料到,他能給朕這么大個驚喜?!?/br> 鄭老尚書道,“當年陜甘大捷,亦是陛下坐鎮京師,指揮調度,方奪回我朝領土。今殿下雖則拳腳尋常,但殿下文采武功,當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br> 景安帝更是歡快,笑道,“想是這些個土人也知道鳳儀的厲害,這回忽啦啦的都肯下山了?!?/br> 鄭老尚書愈發奉承了皇帝陛下幾句,實在是,鄭老尚書亦是歡喜,尤其,就鄭老尚書看來,秦鳳儀就藩未久,便有山蠻有犯,秦鳳儀還把仗打贏了,尤其,斬首三千,不算小勝了。 鄭老尚書還特意提一句,“軍功自然要賞,這些裝備土人的兵甲,也得叫工部先預備出來?!?/br> “很是?!本鞍驳坌?,“土人能歸順朝廷,鳳儀那里壓力也還能輕些。這一支土兵,倘收服妥了,待來日收拾山蠻,便容易多了?!?/br> 鄭老尚書才知陛下之志,不過,陛下想的倒也沒什么差,鳳殿下這種才干,山蠻來犯都被打個落花流水。倘鳳殿下在南夷久了,憑鳳殿下的才干,平山蠻自不在話下。 今朝有此大喜,景安帝賞賜軍中半點不手軟,便是秦鳳儀要的刀甲,都讓工部預備起來。工部尚書說一時沒有這么多,必竟也大幾千具呢,現在工部正在趕配給北安軍的新戰刀。景安帝道,“現下南夷時有戰事,騰出一半人手來趕制南夷所用兵械?!?/br> 工部尚書連忙應了。 景安帝先把軍功賞了下去,然后,就收到秦鳳儀的奏章了,秦鳳儀在奏章中大罵工部丟人現眼,秦鳳儀就直說了,縱是舊的兵甲,也要修好再發給南夷,他質問那位賈郎中,賈郎中說,不要他們就發江南西道。秦鳳儀直接說,他相中了賈郎中,就留下他在南夷做官兒了,便不放賈郎中回來了,讓他在南夷享福吧! 然后,秦鳳儀把兵甲全部叫怎么送去的再怎么帶回京城,他現在不要舊兵甲了,必要新的。如果沒有新的,他就親自到工部來問問工部尚書!有本事就干,沒本事滾好了! 秦鳳儀又說他們在南夷如何不容易,以為山蠻兵好對付的嗎?山蠻兵的刀槍上都是淬毒的,將士們為朝廷浴血,工部卻如此敷衍了事,輕視南夷,是問工部是什么意思! 景安帝看后,臉直接黑了。秦鳳儀在南夷進展迅速,不管是人家建新城也好,還是收攏土人也好,簡直是沒一樣不合景安帝的心意,連帶著給閩王添堵這事兒,景安帝嘴上不說,心里也挺痛快。而且,還打仗了來犯的山蠻。景安帝正想,正好就著秦鳳儀在南夷,把山蠻直接滅了才好呢。便是因此,才要給南夷配置好刀槍戰甲,景安帝是準備著兒子為他打地盤兒呢,結果,工部在這里掉鏈子。只看秦鳳儀這奏章就知道秦鳳儀多么的惱怒了,也就秦鳳儀去了南夷,這要在京城,估計早找工部去了。 景安帝把秦鳳儀的奏章給了工部尚書看,問他,“究竟怎么回事?朕不是讓你們好生準備的嗎?” 工部尚書道,“是,臣還令林侍郎加緊為鎮南王調派兵甲,至于兵甲是舊的,陛下也知道,眼下工部一直在做北安軍的單子,這些兵甲是自北安軍那里換下來的。以往舊例也是如此,臣看鎮南王要的急,就讓他們先發過去,想著南夷亦有兵房的匠人,介時修一修、改一改的,也就能用了。往年歷來如此?!?/br> 景安帝再問,“那個賈郎中說的是什么話?南夷不要,你們就發江南西道去了?你們工部當真派頭不??!” 工部尚書連忙道,“陛下明鑒,陛下,臣侍奉陛下多年,老臣焉是這等小人!何況,工部的兵甲發往南夷時,先讓兵部驗過的?!?/br> 景安帝看向鄭老尚書,兵部鄭老尚書可是不背這鍋的,鄭老尚書道,“有時工部忙不過來,地方上是要用些舊兵甲,這倒是老例了。鎮南王殿下的人品,咱們都是知道的,殿下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把舊兵甲給他,也當先與殿下說一聲,南夷亦有兵工房,地方上改一改、修一修再用,也是有的??蛇@位送兵甲的賈郎中說的是什么話,他非但沒有提醒殿下,還出言挑釁。不要說殿下如此惱怒,擱誰不惱怒呢?!?/br> 鄭老尚書不接鍋,工部尚書也深悔說話不留神,豈不得罪了鄭相,不過,眼下還得撈手下,連忙道,“陛下,賈郎中或有言辭不當,叫他回來懲處便是。鎮南王殿下正在惱怒之際,這有個萬一,于殿下聲名有礙啊?!?/br> 景安帝冷冷看向工部尚書,工部尚書腦門兒都沁出一層冷汗,道,“臣一定讓他們加緊修復,以后給南夷的兵甲,定要仔細檢查,一定讓鎮南王殿下滿意?!?/br> “晚了!他現在要新的!嶄新的,你是沒看到嗎?”景安帝冷冷道,“按他說的辦!” 工部尚書原還想再叫叫苦,還有手下的事兒呢,但,對上景安帝冷沉的眼神,工部尚書心下一顫,再不敢多說一句,俯身道,“臣遵旨!” “最好不要叫他親自來京城問你!”景安帝將手一擺,“退下!” 工部尚書渾身冷汗濕透,退出暖閣時,腳步都難掩踉蹌。 工部尚書也是將七十的人了,如此狼狽,未免叫人心疼。刑部章尚書私下還說呢,“哎,這也是手下人蠢,也不想想鎮南殿下的性子,你好商好量的,就是有些錯漏,估計殿下也不放在心上。這等小人,說得那些蠢話,惹得殿下大怒,連累了王尚書啊?!?/br> 盧尚書道,“王尚書這還是好的,瞧瞧那個小郎中,可不就留南夷享福了。 第305章 子不類父 秦鳳儀遠在南夷, 自然不曉得景安帝為著南夷的事大發雷霆, 當然,便是秦鳳儀曉得, 估計也只會想:這還差不多! 本來就是, 要是太平地界兒, 你發些舊兵甲也便罷了。便是給南夷發來舊兵甲, 你提前修整好,秦鳳儀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性子,抑或,你提前知會一聲。就是不提前知會,秦鳳儀問那賈郎中時, 還敢出言挑釁,秦鳳儀豈是好性子。他平日里的確隨和, 待人待己, 過得去就成,并非那等嚴苛人。而且,他也的確是因身世之事與景安帝翻臉了,被封到南夷這又窮又偏的地界兒來。但是, 你不要以為他失勢了! 失寵與失勢是兩回事! 只要想一想如今南夷的聲勢, 也該曉得秦鳳儀是怎樣的能為手段, 結果, 竟真有這傻x,挑釁到秦鳳儀跟前。秦鳳儀可不就惱了嗎? 這回好了,非但賈郎中被留在了南夷享福, 便是工部汪尚書都跟著吃了掛落。 秦鳳儀直接把兵甲退回工部,可自己這里,也得有兵甲可用才行。私自開礦的主意,秦鳳儀先同妻子商議的,秦鳳儀打發了侍女,自己先在屋里轉了兩圈,方挨著媳婦在榻上坐了,道,“我有個主意,現在有些猶豫,你一向比我聰明,跟我一道想想,看可使得?” “什么事?”丈夫向來不是沒主見之人,李鏡不由問。 秦鳳儀輕聲道,“這回工部之事,叫人警醒??!我與工部關系這回算是掰了,眼下咱們這里時有戰事,陛下為著他的江山,工部與咱們的官司也打不贏?,F在陛下自是占在南夷這邊兒的,我與你說,他那人,一向算計的到,眼下他還要用我平山蠻,給咱們的兵甲自然是好的。我看山蠻沒什么大不了,無非就是占山地之利罷了,待新城建好,南夷繁茂起來,我這里將士都訓練好了,便是我,也要把山蠻平了的。我不能把此后患留給咱們大陽??!這有戰事時自然不必擔心工部,可不能不為以后著想啊。咱們畢竟遠在南夷,現在有岳父和方老頭兒的關系好用,可老一輩人,終有退出朝堂的時候。那時,就得是咱們護著他們了。咱們畢竟遠在南夷,京城的事離得遠,人情關系,終是不及在京城的。何況,世事有更替,我雖與陛下翻臉,陛下總的來說,在天下大事上,一向能權衡利弊。只是,大殿下在這上頭,卻是遠不及陛下的。咱們這里,不能不防?!?/br> 先說了這一套,秦鳳儀方道,“你知道枯藤山吧?” “知道,不就是阿金部落里獻上的山頭嗎?” “我叫舅舅悄悄去看過了,舅舅說,那可是一處富礦?!?/br> “產鐵嗎?” “自然?!鼻伉P儀低聲道,“舅舅在工部,可是會鍛造兵器的。反正枯藤山是在山里,咱們終不能只仰人鼻息,我想著,悄悄自己打些兵甲。義安、敬州那里的兵甲也都老得不得了了。就是現在潘將軍麾下用的,雖則都算上等兵甲,可我跟你說,他們也是以前的軍刀,現在的軍刀,都是舅舅當初研究出的新配方打造出來的?!?/br> 李鏡輕聲道,“這事,一定要機密?!?/br> 秦鳳儀道,“礦里的事兒交給舅舅,礦外的事兒,交給大舅兄?!?/br> 李鏡問,“著什么人采礦呢?” 秦鳳儀道,“這事機密,不好雇人,我只怕泄露出去引得麻煩。各地牢中死囚如何?” “便是用死囚,里面駐守的兵士用哪些人呢?” “這也是我一時難以決斷的?!鼻伉P儀與妻子道,“趁著這個狗屎郎中的事發難工部,這回的兵甲定然是新的。但想全都給將士們換新兵甲,卻是難的。但,不論是為了平西蠻,還是以后自保,必然要換新刀的。先時岳父給過我幾個侍衛,我瞧著,都是穩重人。再自馮將軍麾下挑些個可靠的?!?/br> “我與你說,既在自馮將軍麾下挑人,這事必瞞不過他。馮將軍的兒子們都還小,聽說他有個弟弟,也在軍中。馮將軍自幼父母早亡,這個弟弟,是馮將軍一手帶大的,現下在軍中任個百戶,你把他的弟弟召到身邊做個近臣。以后,他的兒子們,也都要另眼相待。挑人的時候,只要馮將軍還沒嚇死,就讓他幫著挑,他對軍中熟悉。人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這一隊人,必然得有個做頭兒的,那個頭領,一般對待。召他們的兒子到身邊賞予官職,給他家里賞賜,接他們妻女到南夷城?!?/br> 秦鳳儀點點頭,握住妻子的手,低聲道,“這事,不同于走私小事,走私不過是賺幾兩銀子。鐵礦一開,咱們就再不回頭了?!?/br> 李鏡雙手握住丈夫的手,沉聲道,“回什么頭,人都是向前看的,不必走回頭路!” 秦鳳儀海上走私賺兩個小錢的事,其實,大多數人心下有數,卻也都沒放在心上。但,憑誰都沒想到,秦鳳儀敢私開鐵礦,鍛鑄兵鐵。 憑秦鳳儀現下藩王的身份,以及他與景安帝不睦的關系,你私鑄兵鐵,便有謀反嫌疑,倘叫人知曉,在宗人府關一輩子還是輕的。秦鳳儀顯然也深知此事利害,做的極是小心翼翼。好在,南夷本就偏僻,如秦鳳儀對京城的消息不大靈通一般,京城對于南夷,亦是鞭長莫及,何況,此事何等機密,京城不得而知。 不得不說,秦鳳儀不論自性情,還是自膽量上,都是肖似其母了。 秦鳳儀在密謀開礦,工部收到了秦鳳儀退回的一千套兵甲。 工部歷史上頭一遭,送的東西被人退回來了。 六部衙門同在一條街上,都挨著哪。這可是叫人看了大笑話,汪尚書臉色都是灰灰的。三皇子進宮時,生怕他爹不夠堵心一般,還特意與他爹說了一句,“南夷兵甲今兒早退回來的。兒臣親自去瞧了一回,委實破爛不堪?!?/br> 大皇子溫聲道,“軍中換下來的,自然是舊的。三弟你見慣了光鮮,略舊些的就覺破爛了,我也瞧過了,是需修整,也沒到破爛不堪的地步?!?/br> 頓一頓,大皇子道,“前年章巡撫就任南夷巡撫,說地方上兵甲不堪再用,工部撥了五千套下去。聽汪尚書說,亦是這般兵甲。前兒馮將軍大敗山蠻,用的也是工部派發的兵甲?!?/br> 三皇子道,“是啊,破則破了,只是不曉得賈郎中如何失心瘋的去挑釁鎮南王,引得鎮南王大怒?!?/br> 大皇子道,“是啊,三弟不說,我也好奇呢。賈郎中不過五品,如何敢對親王不敬,這里頭是何緣故,我也想不明白。父皇,賈郎中如此大不敬,闔該押回朝中,慎重審訊,看他可是為人指使。不然,一個郎中,他吃了熊心豹膽,敢觸怒親王,致使鎮南王誤會工部,再往深一步講,這豈不是在離間鎮南王與朝廷么?!?/br> 三皇子實想不到自己一提賈郎中,竟叫大皇子引出押賈郎中回朝之事,當個氣個好歹。 景安帝淡淡道,“待鎮南王不用他,自會打發他回來?!?/br> 見君父這般說,三皇子方放下心來,大皇子心下難免遺憾。在大皇子看來,賈郎中畢竟是朝廷命官,但有好歹,也該朝廷來處置,如此把賈郎中留在南夷,豈不是憑那秦姓小子發落了! 秦鳳儀怒斥工部之事,引得京城好一番熱鬧。 便是平郡王第五子平琳都私下與老父道,“父親,陛下是不是太維護鎮南王了?” 平郡王在修剪著一株青花盆里的青松盆景兒,聽兒子這話不禁道,“你這話當真稀罕,那是陛下的龍子,天下哪個做父親的能不維護兒子?何況,這事難道不是工部的疏漏?” “可是,工部素來如此,這也是多年規矩了?!?/br> “規矩是規矩,可鎮南王是因為舊兵甲發怒嗎?你太小瞧鎮南王了,這位殿下,并非沒有心胸之人,他的性情,愛恨直接,他的眼光,比你強百倍。如果工部送兵甲的人好生解釋一下兵甲之事,態度再恭敬些,鎮南王便有不悅,也不會惱怒??赡莻€小官兒,他不應該挑釁鎮南王。鎮南王的性情,不要說他現在是親王之尊,他就是做探花時,也是把臉面看得極重。工部敢落他的臉面,這是自找。你也想想,這一千套兵甲,是要給歸順的土兵用的。土人的性情,與漢人不同。何況,他們剛下山,必然事事計較,以免被人看輕。工部叫鎮南王在土兵面前出了丑,險壞鎮南王大事,險壞朝廷的大事,不然,你以為,為何陛下要怒責汪尚書,工部實在不知深淺!” “什么大事???不就一千土兵嗎?” “蠢才蠢才!”平郡王將花剪擲于花盆內,看這個小兒子一眼,“一千土兵只是個開始,這是土人歸順的大計!” “這些兒子也想到了?!狈鲋细缸?,平琳道,“只是,土人向來反復,何況,對他們太過客套,豈不是助長他們的氣焰?!?/br> “你以為鎮南王是你這種腦子嗎?”平郡王道,“你沒有見過山蠻的象軍,我也沒有見過,但,你的祖父是見過的。山蠻來犯,第一戰,就被斬首三千,象軍大敗。有人說,鎮南王這一勝,憑的是運氣。我告訴你,能大敗象軍,便不可能是運氣,難道鎮南王是運一口氣,把大象吹跑了嗎?你們只覺著陛下將他封藩南夷,就不在乎他了嗎?你們也長長眼,看一看南夷如今的氣象。你連新城如何建起來都沒想明白呢,還敢就工部之事來說陛下偏心鎮南王,就你的眼光,你如何能知陛下之雄才偉略?!?/br> 平琳道,“新城的事,京城誰不知曉,鎮南王海上走私之事,能把閩王氣成那樣,想是八九不離十的?!?/br> “南夷那樣的窮地方,你說靠走私,就算有走私,那我問你,就是鎮南王一年不停的走私,大風大雨的都不嫌著,走私能有多少銀子?夠建一座城嗎?”平郡王一句話就問得平琳啞口,平琳道,“父親可知,那位殿下是哪里來的銀子?” 平郡王沒有回答兒子這個問題,而是道,“孟子曰:舜發于畎畝之中,傅說舉于版筑之間,膠鬲舉于魚鹽之中,管夷吾舉于士,孫叔敖舉于海,百里奚舉于市。故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伐其身行,行弗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br> 這是《孟子》名篇,平琳自然曉得,平郡王嘆道,“你呀,沒事多在家里看看書吧?!?/br> “我倒也想在家看書,父親可知,現下工部兵械坊,已是騰出一半的人手來為南夷打制兵甲了?!逼搅盏?。 “你如何還不明白,陛下必要用南夷軍平山蠻,收復桂州的。給南夷些好兵好甲怎么了?”平郡王重重一掌擊于案上,平琳當下不敢吭聲。 平郡王道,“阿琳,你與大殿下走得太近了。我再告誡你一遍,雖則甥舅之親,也親不過父子妻兒。我們是姓平的,是外臣,外臣的本分,你好生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