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禮靠在車后座上抽煙，沒有說話。

    “老大，你說如果證實紀芊芊曾經自殘過，三夏這個案子就能串起來，我琢磨了一個下午，也沒琢磨透，怎么就串起來了？”陸天槍問，“紀芊芊確確實實是自己跳的樓，不是他殺?！?/br>
    明禮吸了一口煙：“待會兒回去問問沈夢西，你就能串起來了?！?/br>
    “可是你說沈夢西和殷文秀像？”

    “不止是殷文秀，還有莫小茹?！?/br>
    “??？”陸天槍猛回頭。

    “啊幾把啊，”明禮抬手在他腦袋上蓋了一掌，“好好開你的車?！?/br>
    “不是，怎么又和莫小茹扯上關系了？”陸天槍越來越納悶，“她們哪里一樣了？難道就是因為一兩紅豆，二兩清酒，三兩半夏，按兩來的？”

    “她們身上的特質一樣?！泵鞫Y重新躺回在椅背上，咬著煙闔上眼皮，“累，不想搭理你這個爛泥扶不上墻的腦殘?！?/br>
    陸天槍瞄著后視鏡里的明禮，撇了撇嘴，別有用意地說：“老大，你現在的樣子越來越像你大舅哥了?！?/br>
    “咋？”

    “裝逼?！?/br>
    *

    簡意拎著飯盒從市局出來，接到搭檔韓沖的電話，說公司出了大事，讓她速回公司。簡意家都沒有回，直接打車去了公司。

    公司所在大樓里基本都是各個娛樂報刊和八卦營銷公司，乘電梯一路上去，感覺整座樓里的人臉色都不太對。

    只言片語里，簡意聽出來，一夜之間，網上好多娛樂八卦營銷號被封，聽風聲，解封之日遙不可及，甚至沒有可能。

    這兩天爸媽在，加上‘夏天之三’的事情，簡意請假在家沒有上班，也沒有上網，不知道這個引爆娛樂圈的消息。

    她邊往公司急匆匆趕，邊登錄微博微信公眾號，果不其然，不單是湖城娛樂周刊的官微，就連張頭兒的大v也一并被注銷。

    公司里人心惶惶，三五成群圍在一起議論這次封號事件，已經有人在收拾辦公桌，公司里一派落幕之氣。

    韓沖見簡意過來，愁眉苦臉跟她說了這次事件，說一夜醒來好多大v被封，其中不包括湖城娛樂周刊，就在他們覺得公司逃過一劫的時候，中午十二點，上頭又大規模封了一批，周刊沒有幸免于難。

    張頭兒剛開過會，給大家無限期放假，看事情有沒有回旋的余地，如果公司不能運營就此倒閉，也絕不拖欠每一個員工的工資。

    “也不是咱們周刊獨一家，你過來時看到沒，整幢樓都是這樣，我看這件事九成是要歇菜?！表n沖哀嘆，“我現在就的打印簡歷找工作去，昨天剛剛刷爆卡給女朋友買了一個包。你說我手怎么這么欠，晚一天買包還能緩上一些日子，這個節奏，讓我去喝西北風啊?！?/br>
    “我們能去投簡歷的公司大部分都沒了，上哪找工作去?！焙喴鈫蕷鉂M滿，“我剛剛轉正?！?/br>
    “我覺得你好找工作，你現在名頭大，名片一亮，娛樂圈的福爾摩斯，誰不認識你……”韓沖打趣她。

    兩人聊了一陣，簡意見張頭兒辦公室門關著，問：“頭兒呢？不在公司？”

    “開完會就把自己一人關辦公室了，半天沒見動靜?！表n沖說，“開會的時候頭兒臉色都不一樣，畢竟是她一個人白手起家把周刊做起來的，現在說沒就沒了，一點兒征兆都沒有……”

    “頭兒會不會悶出事來？”簡意擔心地往辦公室方向瞧了瞧，“我過去看看?！?/br>
    “也行吧，”韓沖猛地拍了下她的肩，“你可千萬別把頭兒給蹲死?！?/br>
    “烏鴉嘴，你嚇死我?！焙喴饽_底板躥上來一絲涼意，快步走到張頭兒辦公室門口，門虛掩，她抬手敲門：“頭兒，你在里面嗎？我是簡意?！?/br>
    里面沒人應聲，簡意抬手再敲門時，張頭兒在里面說：“你直接進來吧，門沒鎖?！?/br>
    簡意推開門，見沙發上完好無缺坐著的張頭兒，松了一口氣，進來關上門。

    “你來給我送飯？”張頭兒坐在沙發上沒動。

    簡意低頭看了下手里的飯盒，晃了晃，有些不好意思道：“空的，我剛給男朋友送過飯出來，接到韓沖的電話我就直接趕來了公司，剛知道公司的事情?！?/br>
    “男朋友？”張頭兒笑了笑，沒提公司，“顧哲？”

    “一個警察，李思錄案子時認識的?！焙喴夂唵谓忉屩哌^來，“顧哲是我哥，頭兒你又不是不知道?！?/br>
    “又不是親哥?！睆堫^兒起身去收藏架前拿了瓶紅酒，“你把飯盒放下，去拿兩個杯子過來，陪我坐一會兒?！?/br>
    “好?！焙喴獍芽诊埡蟹旁谧郎?，拿了兩個酒杯洗了洗過來，隨張頭兒坐在沙發上。

    張頭兒開紅酒給兩個杯子里各倒了些，遞給簡意一杯。

    半瓶酒下去，簡意終于敢開口問張頭兒以后的打算，張頭兒說她累了，想趁著這個時候出去走一走散散心，在外面逛一圈回來又是一條好漢，大不了從頭再來。

    簡意最佩服張頭兒這一點，拿得起放得下。

    兩人由公司發展聊到娛樂圈各種奇葩事，又聊到國家大事，再聊到男人話題上，張頭兒漸漸有了醉意，主動提起了顧哲。

    簡意借著酒勁兒問：“頭兒，雖然顧哲是我哥，但是我還是想說，家人朋友同事，他每個角色都是個頂個的好，但是唯獨男朋友，他不行，太花心?！?/br>
    張頭兒只是笑不說話。

    簡意接著說：“別人是吃飯長大的，他是泡妞撩妹長大的。從小到大，他撩過的各色美女能從這里排到巴黎，這還是我親眼見過的，我看不見的時候……”

    “這是他想讓你看見的?！睆堫^兒打斷簡意，把酒杯里的酒喝盡，又倒了一個滿杯，說，“我在娛樂圈里爬模滾打這么多年，什么樣的男人沒見過，唯獨顧哲這樣的，我是頭一回見?！?/br>
    “我心里清楚，我和他不合適，合適他的人……”張頭兒一口喝掉半杯酒，幽幽說：“他想讓誰合適，誰就能合適?！?/br>
    “頭兒？”簡意放下手里的酒杯，過去扶她，“你還好吧？”

    “我沒醉，我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清醒?！睆堫^兒甩掉簡意伸過來的手，“簡意，你是和顧哲從小長到大的人，你怎么還不如我一個外人了解他？”

    張頭兒說：“顧哲如果動起情來，這世上的男人，沒他媽一個能比得過他?！?/br>
    *

    市局。

    陸天槍拿著那本同學錄和筆錄本，跟著明禮走進審訊室。

    沈夢西像上次一樣，來了標準的起立和鞠躬。

    “在我跟前，就不要來這一套了?！泵鞫Y直接坐在對桌的椅子上，“我不是你的經紀人段云，在我面前表現的好，鄭樂樂死了后，我也做不了你當隊長的主?！?/br>
    沈夢西愣住，震驚之中，忘記坐下。

    “坐下吧，難不成讓我們仰視著你？”陸天槍陰沉著臉拍了下桌子。

    沈夢西瑟縮了一下，戰戰兢兢坐下。

    “紀芊芊，認識吧?！泵鞫Y看了眼陸天槍。

    陸天槍立即把同學錄翻開，翻到紀芊芊留言的頁面，正面遞到她面前。

    “最黑暗的日子，有你的陪伴和指引，再痛也不覺得痛?！泵鞫Y厲聲念了一遍紀芊芊的留言，雙目如鷹看著她，“陪伴和指引，痛苦不覺得痛，你教給了她什么？”

    “不管我的事，”沈夢西又開始哭，“她跳樓不管我的事！”

    “不是你推她跳的樓，她是在你的指引下選擇了跳樓！”明禮聲色俱厲，“你教會了她自殘，美其名曰來舒緩壓力?！?/br>
    陸天槍頭皮一麻，扭頭看明禮。

    “你教會了幾個人自殘？！紀芊芊，鄭樂樂?！泵鞫Y猛然抓住她的手腕，捋開她的衣袖，白嫩光滑的胳膊，沒一絲傷痕，“你怎么不自殘？?。?！”

    沈夢西哭著往回拽胳膊，奈何明禮手勁兒太大，直到手腕扼出一圈紅，感覺就要脫臼時，明禮這才松開。

    “疼痛的感覺怎么樣？”明禮看著她說，“你看著紀芊芊和鄭樂樂身上的割傷時，你身上疼不疼？”

    “我不知道，不是我……”沈夢西哭著來來回回重復著這句話。

    “不知道？你不記得沒關系，互聯網有記憶?！泵鞫Y說，“你冒充紀芊芊給評委發郵件推掉邀約，你只能刪除你這邊的郵件，刪不了評委那邊的?！?/br>
    沈夢西突然停止了哭泣，她淚眼看著明禮，停了有十多秒，再次放聲大哭，像是在宣泄某種壓抑很久的情緒。

    陸天槍再次崇拜地看著自己老大，根據沈夢西的反應，顯而易見，當初給評委發郵件的人不是紀芊芊而是沈夢西。

    “初二下學期的校園歌手大賽，你得了冠軍，紀芊芊只是十佳之一，但是評委偏偏選中了她，這個消息被你偶然間知道，你這個冠軍不服氣，于是在紀芊芊不知情的情況下，以她的名義給評委發了封郵件，言辭拒絕了評委懇請她簽約演藝公司的邀約，然后你取而代之?！?/br>
    “紀芊芊父母感情不和，一直在鬧離婚，她心情受影響變得很差。初三下學期，你和她坐了一個月的同桌，了解了她的這種情況?！?/br>
    “紀芊芊羨慕你簽了演藝公司，多次向你表露她也想簽演藝公司的想法，甚至已經開始給各大演藝公司投簡歷，其中就包括你所在的公司。你害怕當初的事情敗露，利用她崇拜你信任你的心理，引導她認識網上各種自殘自虐貼吧，最后一步步地把她逼死！”

    沈夢西一直哭著否認。

    “段云說過不止一次，你比鄭樂樂優秀，但是公司還是把隊長職務給了鄭樂樂?！泵鞫Y步步緊逼，“你不甘心，你想當隊長，于是你用同樣的方式，引導鄭樂樂自殘?！?/br>
    明禮拿起陸天槍面前的筆錄本，翻到其中一頁說：“上次給你做筆錄時，你說你看到了鄭樂樂死在樓梯間，臉上有兩道劃痕。除了我們警方人員和鄭樂樂父母，只有你一個人知道鄭樂樂臉上有劃痕，而且你還準確描述出了她臉上劃痕的樣子，你同樣知道鄭樂樂文具袋里有美工刀，從機場到民族劇院的整個路途中，你安全有機會拿到她的美工刀?！?/br>
    “綜上所述，關于鄭樂樂的死，你有作案時間，作案動機，以及在場證明?！泵鞫Y一錘定音。

    沈夢西聽到明禮認定她是殺害鄭樂樂的兇手，停止了哭泣，聲嘶力竭地喊：“不是我，我只是看見了……”

    “你看見了什么？”明禮直直看著她。

    “……我看見……我看見尚小蕊在鄭樂樂臉上劃了兩刀?！鄙驂粑魑嬷樋蘼曊f。

    明禮和陸天槍對視了一眼，俱是一驚。

    明禮厲聲問：“你不要隨便誣陷人！”

    “我沒有，就是她?！鄙驂粑骺薜?，“我一直沒有說，是因為尚小蕊知道紀芊芊的事情，她威脅我，如果我說出去，她就把紀芊芊的事情告訴警察?！?/br>
    第72章 三兩半夏21

    據沈夢西交代，初二下學期的歌手大賽結束, 她是冠軍, 同班的紀芊芊獲得十佳校園歌手的稱號。

    當晚頒獎結束在后臺, 她聽到其中一個評委打電話。

    演藝公司最近想要推出一個少女團，目前已確定了兩個成員, 還差最后一個。評委在電話里說他看中了兩個，一個是這次校園大賽的冠軍, 另外一個是紀芊芊, 他個人比較看好紀芊芊……

    簽約演藝公司, 走進娛樂圈，甚至和自己的偶像并肩站在電視上, 沈夢西以往不敢想象的生活就要實現，只要沒有紀芊芊。

    沈夢西找到當時參賽的報名表，篡改了紀芊芊的電話號碼, 記住了她報名表上的q.q郵箱。果不其然第二天沈夢西就收到了演藝公司的電話，讓她郵箱確認, 下周去公司試鏡。

    沈夢西掛斷電話后, 第一時間找到紀芊芊，裝作請教她數學題，和她聊天繼而順理成章拿到她的手機, 登錄她的q.q郵箱，以紀芊芊的名義, 態度堅決地回絕了演藝公司的試鏡邀約，做完這一切后, 她刪除了來往郵件。

    沈夢西當時去試鏡時，演藝公司負責試鏡的負責人問她紀芊芊怎么沒有來，她說紀芊芊一心撲在學習上，不想進演藝圈耽誤學業……

    公司覺得沈夢西綜合條件不錯，關鍵是態度端正很有上進心，和少女團里的另外兩個成員性格各不相同，利于公司以后寫通稿做宣傳，于是就沒有再去深究紀芊芊沒來試鏡的事情。

    沈夢西就這樣加入該少女團，該團正式取名夏天之三。

    初三下學期一次月考排座次，沈夢西和紀芊芊恰巧成了同桌，如明禮所說，紀芊芊毫不掩飾對沈夢西的羨慕，并多次表示自己也想要進娛樂圈，甚至私下聯系了沈夢西所在的公司……

    沈夢西感到了恐慌，害怕當初的事情敗露，她在公司難以立足。

    那段時間她寢食難安，夜里時常做噩夢，夢見她站在舞臺中央，被紀芊芊當著千萬觀眾的面揭穿她當初的行徑……

    一次偶然機會，沈夢西了解到一款據說是可以引導人自殺的神秘游戲，游戲參與者大都是有抑郁傾向的青少年，群主每天給成員發放任務，循序漸進，終極任務是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