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
如果爹娘還在的話,應該不會讓弟弟受這樣的苦頭吧??珊拮约哼@些年并沒有尋找到好的出路,不能帶給鹿黎安逸的生活。 本來如果能夠跟郁霆軒完成當年倆家長輩的婚約,也不至于如今在這樣的漏風的屋子里討生活。如果這個冬天可以平安的過去,就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春天了。 鹿希甄裹著被子,全身都快要縮在一起了,她生來畏寒。以前在家里的時候總是在屋子里燒上十幾個火盆才足以讓自己舒服些。四九城的冬天都是干冷,出門的時候只要衣服穿的足夠多,就不會覺得寒冷。 可是在大不列顛的寒夜,卻不是那樣的,大不列顛的一年四季,恐怕有三個半季都在下雨。 陰雨連綿的下個不停,整個大不列顛的都籠罩在了雨霧之中,一切都被渡上了朦朧的感覺。其實鹿希甄很喜歡大不列顛的天氣,雨落下的時候就會有無限的愁思。在國外的那些年,每天都在連綿的雨夜里,對著鏤花的窗戶看著屋外偶爾駛過的貴爵馬車,想起了遠在四九城的爹娘,還有可愛的弟弟。 大不列顛的天雖然很冷,屋里卻是足夠溫熱的,聽大不列顛的朋友說,這是因為她們租住的公寓,是帶有地暖的。要不然租金也不能那么貴!好吧,爹娘體恤她一個女孩子在國外求學十分不易,隔三差五的就會給她匯錢過來。 其實她根本花不了多少,尤其是認識了晏潤迅之后,這個學弟的來歷似乎很不簡單。本以為來大不列顛留學的起碼都是有權有勢,或者家里有錢的。沒想到還能遇到一種又有權有勢,還有錢的貴公子。 晏潤迅跟她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搶著付賬。這好像是大不列顛的一種習慣吧。男人們都很紳士,要為女士的便利服務,不能讓女士有任何的不舒服。 這可是好習慣,鹿希甄覺得自己也有必要回去跟自己的弟弟說說,這外頭的世界啊已經不是男尊女卑的時代了,大家早都是一樣的了,是平等的。 要是說起在大不列顛的那段時間里,除了結識了晏潤迅之外,更大的收獲是認識了另外一個人,晏潤林。 那個男人好像比他的弟弟還要更加神秘,那么荒唐的一夜之后,他們之間就沒有了聯系。她好像聽說這個男人是在德國的軍校求學的,似乎還頗有建樹。晏潤迅總是在她的面前夸自己的哥哥,說自己這一輩子都以自己的哥哥為榜樣,其他人他可都瞧不上。 還說,現在咱們的國家雖然滿目瘡痍,百廢待興,將來等我哥哥和易靖卓大哥這樣優秀的男兒從軍校畢業,回到祖國去,一切都會發生變化的! 是呢,百廢待興,都會變好的。 可是,晏潤迅說的話為什么都沒有成真呢? 大家沒有變好,小家也沒有變好,如果知道出國之后再也見不到爹娘的話,那還不如不出國去。經此一別,卻是此生難以相見。 爹娘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那那個男人呢?有生之年,是否還能夠再見到晏潤林,能否還有機會告訴他,當年自己不好意思說出口的過往呢? 天還是很冷的,鹿希甄連忙就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收了進來,隔了一床珠簾的旁邊,鹿黎隱隱的咳嗽聲不斷的傳來。 想來應該是怕吵醒她這個做jiejie的把,就連那咳嗽的聲音都是很沉悶的。鹿黎已經感染了風寒快要半月了,每日用中藥堂開的藥勉強壓制,只是治標不治本罷了。 四九城里如今進來了不少的洋人,西方的藥物比較先進,似乎稱作為西藥。其中有一種叫做盤尼西林的,更是消炎藥中的上品。這個藥品鹿希甄在大不列顛的時候就聽說過。 這種藥極為名貴,在戰場上那就是救命的藥物。很多打仗受了傷的士兵最后會死,并不是因為受傷太重,而是無藥可醫。傷口感染之后得不到消炎,就會越來越嚴重。很多將士根本沒有資格用這樣的藥品,據說在西方也不過是長官們才能使用。并且每位長官分的的盤尼西林也不多,每個人不過幾支罷了。 這可是救命的藥啊,有價無市。鹿希甄拜托了柳云時去黑市上打聽,瞧瞧這藥到底多少錢,如果鹿黎的風寒一直治不好的話,最后就會感染,到了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活了。 柳云時下班之后去了黑市,轉悠了一圈,就算是最便宜的好說歹說,也不過是砍價到了一盒不過六支,還要一根小黃魚。 要是再過去的話,莫說是一根小黃魚了,就算是十只小黃魚鹿希甄的眼睛也不會眨一下,只要能夠救弟弟的命,這些身外之物沒了就沒了吧。 可是如今不同往日了,她就算是把自己賣了恐怕也換不來一根小黃魚了吧??墒堑艿艿牟?,這樣耽誤下去也不是辦法。 罷了,明天白日,再去郁家碰碰運氣吧。就算婚約未成,好歹兩家也算是世交了吧?就算郁霆軒見死不救,郁伯父也不能袖手旁觀吧? 天還未亮,鹿希甄穿的厚重,趕在上班之前,前往了郁家。臨出門的時候,將屋子里火爐的火燒的更加旺了些,還拜托了會館的小二,時刻關注一下鹿黎的狀況,若是有任何的不對勁,都請立刻到銀行里告知,不勝感謝。 郁家大門口,兩個大紅的燈籠隨著清晨的寒風左右搖晃,顯示著風雨飄搖之中總還有明燈照亮著回家的路。 鹿希甄裹了裹領口的圍巾,瞧著這條胡同此刻并沒有什么人走路,想來這么冷的天氣,家里條件不錯的都寧愿窩在家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吧。 這樣也好了,沒有來回的人看,她如果沒有求成功也不至于太丟鹿家的臉面了。 當然了,如果郁家的人還有一點良心的話,今天這一趟可能也不是白來。鹿希甄呼出的氣形成了白煙,瞬間消失在了茫茫的颯颯的寒風之中。 銅制的獅口門扣,在朱砂大門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鹿希甄不過敲了三下。她知道的,如鹿家郁家這樣的大家族,不論什么時候這大門后都有守門的人。 果然,三下敲門聲之后,朱砂大門開了一條縫,探出來一個男人的頭,睡眼迷糊,縮著脖子,雙手還抄在袖子里,麻利兒的問:“大清早的,您找誰?” “勞駕,我來拜見郁伯父的,還請通報一聲?!?/br> 鹿希甄很有禮貌的說出了自己的來意,那看門的人嘖了一聲,上下打量了一下鹿希甄,瞧著穿著還算是中規中矩,那身上的制服瞧著像是公家的人呢。不知道這個時候來找自己老爺是為了什么。 “你是什么人啊,我好給我家老爺說明,瞧是見還是不見?!?/br> 鹿希甄頷首,報出了家門,“鹿家長女,鹿希甄便是?!?/br> 這四九城里還能有幾個鹿家?守門的小廝一聽是鹿家的人,立馬就來了精神,再看鹿希甄的眼神都不一樣了。他們郁家的少爺可是跟鹿家有婚約的,來人是鹿家的長女,豈不就是少爺未過門兒的媳婦兒嗎? 不過,這婚約好像是作罷了呢。守門人不再多想,讓鹿希甄在門口等著,自己忙不迭的去通報了。 胡同里的風更是肆虐,來回卷著朝著有溫度的方向襲來,鹿希甄搓著手,在原地不停的跺腳希望這樣可以讓自己舒服一些。 不多久,門后就傳來了錯亂的腳步聲,門從里面開了,還是那個守門人。 那人為難的看著鹿希甄,點頭哈腰的解釋說:“鹿小姐,著實是不好意思了,老爺昨兒個陪江南來的人吃飯,喝了些酒,三更天的時候才睡下。方才我過去通報,門口伺候的說老爺睡的正好,不許打擾的?!?/br>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鹿希甄大抵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可她還是不能死心,又問:“既然郁伯父還在休息,不知郁霆軒是否在家呢?是他也可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說,麻煩小哥再幫我通報一聲吧?!?/br> 守門人苦笑,磕磕巴巴的說道:“鹿小姐,真是不湊巧了,我們家少爺昨兒個出遠門了,大抵需要個把月才能回來呢。您找他怕是也找不到了,不如鹿小姐告訴我您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等老爺醒過來了小的立刻幫你去說,如何?” 看啦今天這一趟,注定是要白跑了呢。鹿希甄微笑著搖搖頭,感謝的說道:“這倒是不用了,就請你幫我跟郁伯父問聲好吧,打擾了?!?/br> 說罷鹿希甄就轉身離開了,守門的人勾著腰,站在門口張望了許久。直到鹿希甄的身影消失在了胡同口才嘆了口氣。 “哎,不是小的不幫您啊,實在是少爺他……”說到這里,守門人才意識到自己議論了主人的是非,這要是被有心之人聽去了告上一狀,那他怕是也要丟了這碗飯了。算了算了,主人們的心思他們怎么能夠明白呢? 鹿希甄拐出了郁家所在的那條胡同,確定郁家的人看不到自己之后,才靠在墻上喘了口氣。眼眶微微發熱,她真的是太沒用了,過去所有的驕傲原來都是爹娘之下的光環,那些人也不過是看著爹娘的面子,高看自己一眼罷了。 樹倒猢猻散,日久見人心。當初說的什么海誓山盟,如今看來不過都是笑話罷了。 郁家,悔婚在先。如今就連當初兩家相交的情誼都不管不顧了,真的就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姐弟倆茍延殘喘,活的痛苦。 如果自己能有點用的話,弟弟怎么還會受這樣的折磨呢?憋著咳嗽對肺更是不好,那傻孩子擔心自己的咳嗽會吵到她休息,竟然就那么硬生生的憋著,自己的弟弟如此會照顧人,如此貼心,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對他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