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李祺瑞不慌不忙,調整了一個合適舒服的姿勢,好像自個兒這會兒不是在受審,而是公平的面對面跟晏潤林喝茶聊天?!瓣誊婇L,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我這么挑釁你們陸軍部,是受了郁家少爺郁霆烜的指使,為何到今天都不曾有動作?不都說,你晏潤林是敢愛敢恨的君子么?怎么,難道碰上了郁家,也是耗子遇見了貓害怕了不成?” 這話說的很有意思,李祺瑞似乎已經不抱著希望,跟晏潤林說話的時候不復之前的恐懼和唯唯諾諾,坦坦蕩蕩的無所畏懼。晏潤林沒有驚訝,不過是挑眉沉默的盯著李祺瑞,不懂他為何要說這番話來。 刺激他?故意讓他生氣發怒?然后去尋摸郁霆烜的不快?且不說鹿希甄如今已經是他晏潤林的人,連身帶心的,都是刻上了晏潤林的痕跡。就算是沒有他,按照鹿希甄的脾氣,也不會跟郁霆烜這樣的人糾纏在一起。 話說回來,他倒也是真的很好奇郁霆烜,何方人也。 李祺瑞按兵不動,消停了半天,見晏潤林并沒有因為自己的話而情緒有波瀾,只覺得十分無趣,干脆就也不扯皮,進入了正題。 “晏軍長,陸軍部一事,都是我李祺瑞一個人的過錯,跟我雙親沒有任何干系。他們二老已經上了年紀,受不得你的關押,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在這里就已足夠了,還請晏軍長能夠高抬貴手放過我父母親?!?/br> 李祺瑞的話說的當真是讓聞者落淚,聽者傷心啊。晏潤林緩緩起身,拍拍手道:“李祺瑞,我也倒是小看了你?,F在跟我討價還價,說與你父母沒有干系,可當初做了事情跑路的人又是誰呢?如今你這樣說,不過是讓我難做人。不過你放心,我晏潤林也是說一不二的,自有我的分寸。 我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做,更不需要告訴你,我即將怎么做。李祺瑞,你還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還為你父母親討情面?!?/br> 晏潤林踱步走到了李祺瑞跟前,戴著白手套的手挑起李祺瑞的下巴,居高臨下的望著他一字一句說道:“你放心,若是你死了,我定要你父母親為你收尸。也叫他們嘗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br> 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不殺你,如何能寬慰我陸軍部死去的兄弟?不殺你,如何能夠報鹿希甄、單昱和宋銓還有柳云時的槍傷呢? 李祺瑞聽了晏潤林的話,渾身的力氣都xiele,好似被人強硬的摁進了冷水里。板上釘釘,沒有挽回的余地了。 鬧騰了一陣,李祺瑞又被拖回了關押的院子。在另一處屋子里的李家二老聽到動靜,趴在門上,只有一條縫能夠瞧見。他們的兒子被丟到了對面的屋子里,沒有喊叫也沒有出聲,不曉得怎么樣了。 能夠聽到彼此的聲音,卻沒有法子相見,實在是太折磨人了。 “老爺,這可如何是好啊。瑞兒被捉了回來,怕是兇多吉少了,埋伏陸軍部政要人員,動亂秩序,這可是大罪??!”李夫人已經哭成了淚人,捏著帕子一個勁兒的還抹眼淚,擾的李老爺唉聲嘆氣,卻也無計可施。 本來想著,李祺瑞這是死罪難逃的罪名,若是可以逃的走倒也是幸事。這簍子捅下了,自然是要有人負責的,他們都已經是半截身子進黃土的人了,也不怕這陸軍部的門門道道了。最后的結果也不過是一死,倒也沒有別的了??上?,李祺瑞還是被捉了回來,奈何晏潤林這年輕人最是殺伐果斷,油鹽不進,說什么都是要將李祺瑞嚴罰的…… 事到如今,已經走到了一條死路,他們是真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李老爺垂頭喪氣,坐在床邊,一下子就老了十歲,保養得當的身體也似乎被折磨的空了。夫人的話猶在耳邊,卻不曉得怎樣來解困。 他們老李家,怕是真的會折在自己手里了。 晏潤林回到辦公室的時候,見到了身板筆直,站崗似得立在屋子里的紀亭書。 “怎么不在元之身邊,跑到陸軍部來干什么?”晏潤林沒有脫下帽子,徑直到了辦公桌邊,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看了起來。 翻閱文件發出的紙張嘩嘩作響,紀亭書愣了一會兒,才開口:“軍長,我有事要說?!?/br> 晏潤林:“……” 怎么今天這么多人都有事情要跟自己說?晏潤林放下手里的文件,雙手交握放在桌上,點了點頭說道:“好,你說,我聽著?!?/br> 這……紀亭書卻又不知道如何說起了?晏潤迅說了,那傷一定要保密,可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傷還未有痊愈的晏潤迅,鬧著就要到第一線去查處違規攜帶禁品的商號船只。已經勸說了幾句,可那人不聽,倒是真的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 實在無法,只能來打擾晏潤林,晏潤迅就算是得知了,也不能怎樣了。 “亭書,你跟在元之身后多久了?”沒頭沒腦的,晏潤林忽然問了這么一句。紀亭書腦子又有一點斷路了,沒有多想只老實回答:“報告軍長,屬下作為海關總長的副官已經快要半年了?!?/br> “很好,你應該還記得當初調你去跟著元之的原因是什么吧?” 紀亭書點頭,自然是知道的。又聽見晏潤林說:“你明白就好了,你跟我還有元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好兄弟。其實我們都把你當做是家人,可你卻似乎一直不那么認為。我也明白,公事公辦的規矩沒有錯,不過元之的心意,你不可能不知道?!?/br> “軍長……”紀亭書慌了神,下意識的開口就要解釋或者反駁。 晏潤林抬手壓住他的反抗,繼續說:“你不必這么著急,亭書啊,不瞞你說吧,元之這孩子,望著似乎柔柔糯糯,好說話沒脾氣,還沒心沒肺的遇到什么都可以打碎了牙齒往嘴里吞,實際上是多么倔強驕傲的。不用我說,你也明白。 他認定了的事情,別說是我,就算是總理親自過問,大抵也不會做出改變的。我想告訴你的是,你若是對元之也有情意,就不要顧忌那么多了。日后,我總也不會站在一旁,不問一聲的。 我只希望,我這個傻弟弟能夠平安喜樂,就要上前線了,我不在的時候你一定要照顧好元之。熱血不是壞事,過了頭就得不償失了。你在他身邊,切記提醒他,不要為了一時之快,丟了身后的大好河山?!?/br> 紀亭書:“……”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大對勁,卻又挑不出毛病來。 所以,到了最后,也是沒有把來的目的說出來,紀亭書出了陸軍部,反倒是心事更重了。 vip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將進酒,杯莫停 農歷二月初八,冬日里的落雪化了個干干凈凈,滴水順著瓦檐滴答滴答的落在了縫隙里,潤物細無聲。春日的陽光迫不及待的撕開了寒冬的外套,巴巴的降臨人間。 山東和北平兩地的局勢愈發的劍拔弩張,天津衛這一片大地上集結了羅國祥的部隊和晏潤林命令趕赴前線的1師和原本駐扎在天津衛的部隊。兩軍對壘,分外眼紅。隔著進入市區的一座橋,大眼瞪小眼。軍哥的手心已然是汗涔涔,卻還是扛槍扛的穩當,稍有不慎,一槍打了出去引發的就是一場大戰。 羅國祥不曉得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部隊抵達天津衛之后,就在橋這邊安營扎寨,沒有進一步動作。沒有打聽到對手的虛實,晏潤林自然也不會主動挑釁,一旦開戰就是勞民傷財。此次羅國祥起兵也是突然,如今又是這樣,其中一定有不得告人的緣由。 晏潤林于陸軍部各要員召開緊急會議,最后得出了一個結果,晏潤林將會在抵達天津衛之后跟羅國祥面談,能夠商量著和平解決的就一定不動一彈一炮。 大軍開拔,軍需物資就提上了日程。晏潤林從陸軍部趕回公館,在臥房里沒有見到應該好好休息的鹿希甄,問了廊下伺候的丫鬟說是夫人去了后廚,親自下廚,要給軍長您做一桌好菜呢。 晏潤林心中大喜,卻又是被離愁別緒淹沒了。才在一起,卻又要分離。 踏進后廚,只見平日里在砧板跟前忙碌的廚子戰戰兢兢地立在一邊,燒柴火的丫頭們也是一個個瞪大好奇的眼睛,望著鹿希甄熟練的切菜,炒菜,似乎這人會做飯倒是稀罕事一件了。 “軍……”眼尖的丫頭已經看到了立在門口,一身戎裝的晏潤林。 晏潤林立即豎起食指,示意被丫頭這一聲驚動了的眾人不要言語,莫要打擾了認真的鹿希甄。 眾人忙不迭的點頭,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往一邊縮了縮,生怕打擾了鹿希甄和晏潤林。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鹿希甄,自然沒有注意到身后的這一變化,她的心里只念著,晏潤林這一次去了,不曉得會什么時候回來。而她既然已經成了陸軍部登記在冊的正式職員,作為軍需官就要恪盡職守。 保全將士們的需求,讓他們無后顧之憂,可在前方保家衛國,她一定要做到答應他們的事情。她手里的東西,留在那里也不過是成為了知曉這秘密的人眼中的肥rou,還不如拿了出來貢獻給這些浴血奮戰的將士們。也不枉當初爹爹拼死都要保住它們而付出的代價了。 上一次,做了最拿手也最具京城特色的炸醬面,可惜突發事故,晏潤林沒有吃到真是可惜了。這一次,他就要奔赴前線,若是再不親自做一桌子好菜為他送行,鹿希甄心中是一丁點都沒有安全感。 鍋里的菜正呲啦呲啦隨著香氣的油煙,慢慢變熟。鹿希甄看著愣愣出神,又記起了在大不列顛時候,晏潤林離開之后,她從晏潤迅口中得知了他所有的情況,心中那若隱若現的愛慕和擔憂,滿滿當當的涌在心口。壓抑的沒有地方可以宣泄,不能告訴晏潤迅,異國他鄉親人好友又不在身邊,沒得傾訴,只能每夜輾轉難眠的時刻,念著那人留在唇上的溫度…… 原來,那么早的時候,她就已經喜歡晏潤林了啊…… 講出來也真是足夠害羞的了,能夠將所有的秘密曝光在太陽下,不害怕他知道又害怕他不知道。這是一種生死相托,更是一生牽絆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