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姚祺芳羨慕她二哥有張新床,央求姚四海也給她打一張。 她已經十三歲了,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早就跟爸媽分開睡了。 姚四海很為難:“今年先讓你媽種點棉花,等明年咱們收棉花了再讓你單獨睡?!?/br> 打架子床不難,作難的是家里棉花被不多,眼見天越來越冷,讓姚祺芳自己睡一張床,就意味著要多添兩條被子,家里根本就沒那么多棉花。 姚祺芳小臉上滿是失落。 對于這種情況,姚祺年也愛莫能助,他是大老爺們,總不能讓妹子跟他睡。 當然,造成這種窘境,歸根結底還是因為窮。 好在姚家人雖然沒大本事,但勝在勤快,目前來看,還沒有什么家庭矛盾,即便農忙過去了,大家伙也沒閑著,都在為改善生活忙碌。 姚四海和王乃云還是天天去田里,別以為下半季的稻種下田之后就沒事可做了,育苗、施肥、拔草、打農藥,這些后續工作都要做好,否則來年收水稻,一畝田至少比別人少收百來斤稻谷。 姚祺田尋了個短工,跟相熟的親戚一塊去修鐵路,干一天活能有五毛錢收入。 貢付姐已經懷娃四個來月,cao持家務沒問題,每天洗衣燒飯種菜喂豬,時不時會去趟鎮上,把家里的雞鴨鵝蛋送到供銷社回收。 姚祺芳已經念到五年級,明年開春就該念初中了,這是她最關鍵的時刻,家里人不反對她念書,農忙之后,就沒再讓她干家務活,給足她學習時間。 這一家子都有事可做,就顯得姚祺年無所事事了。 倒不是姚祺年存心想吃白飯,而是他暫時想不出自己要干什么,或者說他能干什么。 原身是高中文化程度,高中畢業剛好趕上恢復高考,估計是學習不怎么樣,沒考上大學。 姚四海想讓他復讀一年重新考,但姚祺年沒這個打算。 對于他來說,念書無非有三大作用:漲知識,求工作,拓寬交際面。 姚祺年當二世祖那會兒,敗家是敗家了點,但智商沒問題,憑真本事考的國外某一流大學,基本的知識儲備,夠他用了。 求工作的話,他沒興趣吃公家飯,如果他沒記錯,再過幾年,放棄鐵飯碗下海經商的一抓一大把。 至于拓寬交際面,他親爹沒發家前就是個泥腿子,發家之后交際面自然拓寬,這個跟考大學有一定關系,但沒有必然關系。 這樣想來,復讀重考大學,對姚祺年來說沒有太大作用,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浪費時間。 就在姚祺年琢磨外出看看時,一個初中同學找來了他家。 應該說是原身的初中同學。 初中同學叫馬連成,以前跟姚祺年是同桌,關系還挺好,后來馬連成考上中專念會計,姚祺年去縣城念高中,聯系就慢慢少了,不過平時碰上了,還是很熱絡。 馬連成個子不高,穿著不太合身的中山裝,頭上戴頂解放帽,進門就跟姚祺年道:“大年,糧站最近缺人手,你有別的事要干不?要是沒事,過來搭把手幫忙吧!” 馬連成中專畢業后被分到公社糧站當會計,每年秋收過后,都是糧站最忙的時候,大批的糧食被收進倉庫,調撥、供給、出售、核賬...樣樣都需要人手。 特別是今年,糧食大增,糧站職工不夠,只能想辦法雇短工。 這個活不識字的人還沒法干,馬連成頭一個想到的就是他初中同學。 “你文化程度高,記賬算賬指定沒問題?!迸乱髂瓴辉敢?,馬連成又道:“一天有五毛錢工錢呢!” 其實馬連成多慮了,姚祺年可沒臉一直在家白吃白喝,有掙錢的機會,他當然愿意干。 “行,什么時候過去?” 馬連成笑道:“要是沒別的事,明天一早就過來,記得來早點啊?!?/br> 姚祺年應好。 馬連成沒久留,匆匆騎車離開。 正趕著吃晚飯的時候,姚家一家都在,得知姚祺年要去糧站做短工,姚四海又高興又可惜。 高興的是去算個賬,一天竟然有五毛錢的工資,可見知識就是力量,可惜的是兒子沒有考上大學,要是考上了,以后也能吃公家飯。 姚四海嘆嘆氣,不放心的叮囑:“年娃子,給糧站算賬可不能三心二意啊,要是算錯了,那可是大事?!?/br> 雖然不知道有什么后果,總之很嚴重就是了。 姚祺年對心算很有把握,悠哉悠哉道:“爸,你就放心吧,不會出差錯?!?/br> 姚祺芳捧著飯碗,不客氣的拆他臺:“二哥,你記得你高考數學考多少分不?” “多少?” 姚祺芳遞給他一個“我就知道你忘了”的表情,老神在在的提醒他:“我要沒記錯,你只考五十分?!?/br> 姚祺年擦擦額上的汗,他哪知道原身的數學這么差... 轉天天還沒亮,姚祺年就起了,在家吃過早飯,步行將近一個小時才到公社糧站,馬連成已經到了,算盤撥得噼啪響,正忙得不可開交。 “大年,你來了啊,先坐,等一會我帶你熟悉下情況?!瘪R連成忙里抽閑招呼他。 “你忙你的,我先轉轉?!?/br> “行,那一會我去找你?!?/br> 姚祺年點頭,兩手背在后,跟個小老頭似的在糧站里四處溜達。 糧站面積不小,有兩個生產院那么大,房屋也比平常住的瓦房高,灰白水泥墻上印刷著鮮紅標語,一排坐北向南的五間房被打通用作糧倉,糧倉門開著,門口停了輛解放大卡,幾個莊稼漢在往大卡車上搬稻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