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回

    王熙鳳自從從賈母處拿回來裝滿賬冊的匣子之后，每日便是緊鎖著眉頭。三日之期轉眼一晃而過, 賈璉在三日之期的頭上, 臨出門前問王熙鳳：“轉眼已經三天了, 你可真的想好了？”

    王熙鳳眼波流轉，臉上笑盈盈地道：“若是爺是我, 爺會如何來選？”

    賈璉笑著用手捏了王熙鳳的臉道：“自然是要應下來了。我們做孫輩的難道不應去給老太太分憂？況且能cao縱這么大的營生，想想便覺得有趣得緊。你說我是不是說中了你心中所想？”

    王熙鳳佯裝嗔怒地將賈璉的手拍掉：“爺和老太太一樣，就喜歡逗人?！?/br>
    賈璉佯裝震驚：“莫不成, 你還真想推了？”

    王熙鳳搖搖頭道：“爺就不怕我管了這差事之后失了本心？雖然只是賬冊上記錄, 但往來數目也就很是可觀, 我就是這么瞧著都覺得驚心。真是想不出老太太一人管了那么些年，也絲毫瞧不見其因為這些事而煩惱的。我還真怕我沒這個定力?！?/br>
    賈璉笑道：“你心中早已經是應下來了, 還想得甚是長遠。我倒覺得長遠之事, 等真遇到了再說, 老太太選中你, 必然有她的考量，而且老太太昔日看人是最準的, 你就放心好了。另外關于心性一事, 我倒是想起老太太早年前跟我說過的一番話?！?/br>
    王熙鳳追問道：“是什么話？”

    賈璉學著賈母的語氣慢慢道：“老太太說活人最好莫要因死物件煩惱。這錢若是家里貧寒, 那是最有用的, 可若是家中日入斗金, 這銀兩和磚頭瓦塊兒區別也不大?！?/br>
    “老太太真如此說？”王熙鳳瞪大眼睛。

    賈璉點點頭，“老太太昔日還說了許多，可惜我記住的少, 今日你好好跟老太太聊聊，可有意思呢。時辰不早了，我還有事，等回來了再問你便是?！闭f完在王熙鳳臉上偷香一記，喜滋滋地出了門。

    王熙鳳忙了一早，吃了午膳，又逗了會兒孩子，估摸這賈母午間小睡應該是起來了，這才抱著匣子往賈母院子里去。才進院子，就聽見屋里熱鬧地厲害，挑了門簾，王熙鳳就瞧見老太太和三春正下一起棋呢。

    王熙鳳笑盈盈地施了禮，史菲兒瞧見她來了，招了招手，讓其走到近前。王熙鳳湊過去道：“這又是什么新鮮玩意兒，讓我也來開開眼?！?/br>
    迎春笑道：“嫂子來了，要不一起玩？這是老太太新拿出來給我們玩的，叫做什么來著？”

    “數獨?！碧酱涸谝慌匝a充著，順手將捏在手中的小木板寫著三的數字放入一小格內。

    “還是你更快呢?！毕Т菏种幸材笾恍∧緣K，猶豫著不知道該放到哪里何事。

    “你們這棋下的是我越來越不認識了?！蓖跷貘P笑著搖搖頭道：“到底是老太太厲害，拿些小木頭也能哄的大家開心?！?/br>
    史菲兒自然是知道王熙鳳是為什么來的，笑著道：“你們也玩了一陣子了?？傋故遣缓?，去院子轉轉，一會兒回來吃點糕點。我跟你們璉二嫂子有話要說?！?/br>
    三個小丫頭聽見賈母這么說，便都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聽話帶著丫鬟和奶娘出了屋，去院子里轉轉。等三春出了門，史菲兒讓丫鬟給王熙鳳倒上茶，又讓其坐下，才又將屋子中的人都打發出去了。

    兩人在屋中靜靜地坐著，沉默了半響，竟然誰都沒有先開口。史菲兒倒也不急，慢慢地捧著茶細啜，王熙鳳倒是有幾分坐不住?？墒琴Z母沒開口，自己冒冒失失直接回話，又不大好。正左右為難著呢，就聽見賈母道：“你可是都瞧過了，瞧出什么有趣的了嗎？”

    聽見賈母開口，王熙鳳倒算是松了口氣，忙道：“老太太，這賬冊我是都瞧過一遍了，其中有些是有不大對的地方。我都標注出來了，還請老太太過目?！闭f罷起身，將匣子中的賬冊捧出一本，恭恭敬敬遞了過來。

    史菲兒點點頭，倒也沒接，用手點點示意其放在桌上，繼續慢慢問道：“若是依著你的意思，該怎么改？”

    王熙鳳臉上帶笑道：“這個還要看老太太的意思。孫媳婦倒是覺得有上中下三種改法，只是不知道老太太中意那種？”

    “那便都說來聽聽?！?/br>
    “這下策最省心，既不得罪人，又不會引心煩，橫豎每年三節是固定收銀子的。睜只眼閉只眼過了便是了?！蓖跷貘P說完偷著瞧了眼賈母面上的神色。

    史菲兒點點頭，又問道：“那中策呢？”

    “中策最討好，只挑個殺雞儆猴的便好，警示那些不老實的，又懲戒了出頭的。得罪人又少，又能辦了事?！?/br>
    “此為中策，那上策是什么？”史菲兒追問道。

    王熙鳳想了想道：“上策便是不論輕重，定下懲戒法子一并處罰，不漏了一個，也不因人情縱了，但這上策倒是會得罪不少人的?！?/br>
    史菲兒點點頭道：“這三策說的有點意思?！?/br>
    王熙鳳聽見賈母如此說，又接著說道：“不過這三策是站在營生角度而言的。若是不同人來處理，則也是不同?！?/br>
    “你倒說說看?！?/br>
    “若是老太太來辦此事，這下策反而是上策。說是老太太信得過孫媳婦，倒是用上策最好。若是太太來辦，自然是中策是上策了?！?/br>
    “果然是個鬼機靈的?！笔贩苾盒χf了一句，手在賬冊上拍了拍：“這些你都收著吧，按照你的意思處置便好?！?/br>
    王熙鳳一愣道：“老太太您的意思是？”

    史菲兒笑道：“怎么讓你管著，你要嫌累推脫不成？”

    “不不、孫媳不是那個意思。孫媳只是奇怪，為何老太太會如此信任孫媳，這些可都是老太太自己的嫁妝東西，按理公中都不能過問，老太太這里面的銀兩莫說是總數幾何，就是單一項也不是小數目啊?！蓖跷貘P一口氣將心中疑惑都說了出來。

    史菲兒點點頭道：“你能說到這層，我便更放心了。這錢財之物本來就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若是給你個金山銀山你整日守著卻不能換頓飯吃，還不如那路邊的野菜來的有用?！笔贩苾侯D了頓喝了口茶又道。

    史菲兒瞧見王熙鳳認真地聽著，又繼續說道：“這錢花出去，才能算是真錢。趁著我現在腦子還算清楚，找個能接任管理的本來就是應當的事。人總會有執念與貪心，趁著現在老太太我還算明白，早點安排好了，豈不是更好。免得萬一哪一天我忽然撒手不管了，這一攤子事也不算是沒有交待?！笔贩苾侯D了頓，目光投向遠方，像是想起了什么事，語氣也有些凄然道：“況且，若是老太太我連家人都不可信，那也太凄慘了些。鳳丫頭你說我說的可是？”

    王熙鳳原本聽得甚是認真，可不知為何賈母會說出這么一番話來，眼眶頓時紅了，“老太太怎么忽然這樣說，這讓孫媳如何能安心。老太太身體硬朗，到百歲定是易事?！?/br>
    史菲兒笑笑道：“老太太我說了那么多，怎么你就聽進去一句？”史菲兒擺擺手道：“你若是日后能好好經營 ，能守住這份家業，便是我沒看錯你，沒浪費了我這番苦心?！?/br>
    王熙鳳此時已是眼中有淚，“老太太，孫媳記住了?！?/br>
    “我就奇怪了，怎么你們一個個都是淚缸里泡大的？稍微說說便都是眼淚瑩瑩的，快擦擦，一會兒要是讓你家太太瞧見了，還以為你惹了什么事被我訓斥了呢?？鞂⒀蹨I抹了，我還有要事跟你說呢?！?/br>
    王熙鳳忙捏著帕子擦了眼淚，“老太太有事盡管吩咐便是了，孫媳一定照辦?！?/br>
    “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面，若是日后遇到苦事可別來找老太太我哭鼻子。這差事不好當，而且出力多，得到的不見得比不出力的多，你可想明白了？”史菲兒笑著補充道。

    “瞧老太太說的，如今孫媳婦也算是好歹見過銀兩的人，不會因這樣的事就心存不滿，況且我也略聽聞過老太太的這些營生日后如何安排，老太□□排的原本就很合理，我就算是幫忙也沒有怨言。更何況如今璉二爺管著的營生也是甚好，老太太只管放心?！?/br>
    史菲兒點點頭，“如此甚好，我先給你過一遍這些營生，再多嘴交代幾句。一會兒再將鑰匙等東西都交給你。如此我便輕松了?！笔贩苾阂慌氖郑骸半y得將擔子卸了，一會兒，我可要好好擺一桌?！?/br>
    “老太太，你可莫要這么講呢。孫媳蠢笨，怕做不好，少不得到時候要日日煩你呢?！?/br>
    “到那時再說也不遲，我倒是不大信你說的?！?/br>
    史菲兒讓王熙鳳坐到自己身邊：“這頭一樁事便是要跟你說，若是日后我歸西了，這每一樁差事都是要單分給你的那些姐妹們?！?/br>
    王熙鳳一愣道：“老太太先前不是說芳漱是不論嫡庶都有么？”

    “那是紅利，如此分配，但是我每樁生意都占了幾成的股則是各有繼承者?！?/br>
    王熙鳳點點頭道：“老太太，您說吧，我記下來便是?！?/br>
    第三百二十五回

    史菲兒拉著王熙鳳坐下，開始細數家珍般地開始給王熙鳳盤點自己的那些之前的營生。

    “這頭一樁便是芳漱的事情, 你或許多少都有聽說過。當時我定下的規矩是紅利分作十份, 五份留給給了孫輩們, 不論嫡庶皆可在成親前領上一份。一份預留給了史家的孫女，說明白了就是給湘云當作日后添妝的。一份用于營生拓展規模持續發展, 剩下的三份歸我支配。后來我將這樁生意托了你家太太照管著，現在算算也是很有些年頭了。照管自然也是不能白辛苦一場，故而你家太太能因此領到紅利中的一成, 這一成占的是我預留的那三成之一。前些日子, 你家太太尋我說, 如今自己年紀大了，精力也差了不少, 瞧你打理也不錯, 便想讓你接了過去?！?/br>
    王熙鳳一愣道：“這這合適嗎？太太本來管的好好的。這芳漱紅利又高……”

    “你只管放心, 你家太太既是誠心想放出來, 你只管接著就是，我不過要告訴你, 你若是接了, 這紅利你只能分到其中半成, 你可愿意？”

    王熙鳳點點頭：“老太太莫說是紅利中的半成了, 就是不分紅利我也樂意。我倒是覺得芳漱這生意有趣的很?！?/br>
    “也不過是新鮮幾年罷了。芳漱這東西如今有七家店鋪, 其中京中一家，金陵、蘇州、余杭、揚州、長安、洛陽各有一家。京中掌柜的你也都認識，外阜這些店鋪, 除了金陵、洛陽是咱們自己的，其余都是參股。余杭、蘇州、揚州則是璉兒姑母的鋪子，我們如今只抽三分紅利，因為早先便你姑母說好了，那鋪子就是給你林meimei日后的嫁妝，所以要比別的鋪子抽的少。長安的鋪子是昔日鎮國公家中的后人經營的，”史菲兒頓了頓，嘆了口氣道：“我也是幫襯其子嗣，這鋪子紅利我們是對半分的?！?/br>
    王熙鳳一愣，“鎮國公便是當日因為冤案被抄斬的府上？”

    史菲兒點點頭道：“昔日里我曾承過他們府上的情，自然是要幫一把的。所以這芳漱的鋪子便是如此這樣的情況，你可都明白了?！蓖跷貘P邊聽邊記點點頭。

    史菲兒又道：“如今我們有兩個作坊負責這七間鋪子的供貨，生產加工的各環節都是獨立的，另外還有一處是單獨制作府中這些東西的包裝模具的，到時候我讓你家太太領著你去轉轉。這個倒是問題不大?！?/br>
    王熙鳳點點頭又記下了，史菲兒微微一笑：“你倒是記得認真。不過這芳漱雖說救了我們府上，但如今卻如雞肋一般了?！?/br>
    王熙鳳不解道：“可是這賬冊中芳漱紅利雖然不算是翹楚，但是也很豐厚呢，怎么就成了雞肋的境界？”

    史菲兒笑道：“芳漱之所以撐了這么些年，無非就是靠著一個方子罷了。如今我把這方子給了你大meimei元春。她雖為祺王妃，但沾上皇家，想來也是辛苦，雖然現在人躲在塞外，但也怕有什么變數。這方子是給她保命用的。如果真遇上事了，獻出來，或許皇家看在錢的面子上也會寬縱一二?！?/br>
    王熙鳳住了筆道：“老太太真是想得周密，換是我也只想到了大meimei榮耀繁華了，哪里想得到那么許多?！?/br>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這天下沒什么事是絕對的?！笔贩苾侯D了頓又道：“我跟你說這么許多，也將利害都說給你聽了。目的只有一樁，就是如果真有一日，你元春大meimei獻出了方子，那么無論是那兩間作坊也好，還是那些自己的鋪子一并獻出，不得有誤，更不得吝嗇那點錢財。你可要謹記再謹記?！?/br>
    王熙鳳點點頭道：“孫媳婦兒記下了?！蓖跷貘P頓頓又道：“這事孫媳自然是不會不聽老太太的，只是怕若是府中老爺、太太有意見，那可如何是好？”

    “這個不難，我給你會寫下憑證，更何況這個本就是我的嫁妝，旁人是不可置喙的，況且你家老爺早也知道這事。倒是二太太，雖然這些營生紅利原本就說過只留給孫輩，但若是獻出去了，怕是心中也有些不悅。所以這方子我才給了元春，如此也能平衡些，若是真有那么一日，你記得多勸勸些，但切記規矩不能破就是了?！?/br>
    王熙鳳應聲都記下了。史菲兒道：“我的營生中紅利最大的目前是董家錢莊分來的紅利，這錢莊生意錢來的快。董家也是可以值得信賴的人，人品不錯，之前我是出資幫其拿回了來了票號，幫著其重新開了錢莊。那些錢我都是直接算做注資入了股，這么些年下來，董家也算經營有方，規模越來越大了，我的股份也只能占到兩成。但即便是這兩成紅利依然豐厚。不過我倒覺得這樁營生你也不必太在意，我建議你五年之內想辦法贖回全部股份?！?/br>
    王熙鳳疑惑道：“老太太這又是為何？”

    史菲兒笑笑道：“起初的董掌柜是不錯的，如今也算是子孫滿堂了，營生自然是往下要傳，可是底下的幾個子嗣心思各異，董掌柜又是個耳根軟的，現在好像意思是要將店鋪給幾個兒子均分了，你說錢莊這么做，豈能長久？”史菲兒頓頓道：“所以這個營生，我們撤了最好，免得亂起來，還將自家也牽進去。不過因為這樁營生，府中很多銀錢往來也會通過其運作，但三年前我便又選了三家錢莊，將生意往里貨款都分散了出去。要知道雞蛋萬不能都裝在一只籃子里?！笔贩苾汉攘丝诓璧溃骸斑@樁生意的營生紅利，我倒是沒分。都存下來了。如今也有不少，具體數目到時候你自己翻翻賬吧。另外便是每年我從這營生的紅利中往府中我的私庫暗窖中存一萬兩金，如今也不是小數了，這些錢我生前不許動，這是留給賈府救難用的?！?/br>
    “是是是，孫媳記下了?！蓖跷貘P誠惶誠恐地記著。

    “如今我們在各州府富饒之地都有望江樓，而且一城只有一家，算算能有不到三十家，這些店鋪掌柜有些是家生子，有些是府上的親朋，多半是值得信任的。等你騰出手了，再細細查查也好。畢竟錢多了，難免生事。于有些人而言往日的恩情遠比不得實實在在的銀兩實惠，天下人心最是摸不透了?！笔贩苾耗笃饓K點心咬了一口，“對了，另外有一樁吃食生意是放給白鷺做得。用的做點心的方子，這個更多，具體數目我也記不得那么真切了，只知道全國州城府縣都有。這個我也是占股分紅，不過我是占了八成，白鷺有兩成?！笔贩苾侯D了頓又道：“你若接管了，別的怎樣我都不管，只是白鷺好歹服侍我這么些年，便是有不對之處，還是給其保留這二成的紅利給她。如此應該也不算壞了你的規矩?！?/br>
    “孫媳婦兒明白，我也會有分寸，老太太只管放心?！?/br>
    “對了這望江樓中因為你珠兒嫂子獻了藥膳的方子，也算是入了股，故而這其中紅利有她的單獨一成，你可莫要忘記了。余下的還按照舊例，孫輩占五成、我三成、店鋪發展掌柜伙計分一成?！笔贩苾汉鋈幌肫鹆诉@句專門叮囑著，見王熙鳳記下來了，又接著說道：“點心鋪子其實利不算多大，但是這點心鋪子和望江樓有一樁最要緊的事，他們是每月繳納紅利的，隨著紅利而來的還有各地所發生的事，我是讓其每月紀錄店鋪所在地發生的五樁大事，也隨紅利一并寄來，如此你在家中便可知天下諸事，反正我瞧著也是一樂?！?/br>
    王熙鳳一愣，怨不得老太太知曉的事如此多，竟然還有這個方法。

    “所以這兩樁生意，你可仔細些，莫要弄丟了或者弄敗落了?！笔贩苾杭又亓苏Z氣。

    “余下的口紅這樁營生倒是不錯，紅利和芳漱差不多。其實我現在收著沒做大。你好好琢磨琢磨，我還單有本冊子，其中逐項都可以單獨拿來運作。這個我就不費心了。畢竟我一個寡居的老太太每日老琢磨煙花脂粉的怕有人背后嚼舌。你正值青春，本就該好好打扮。原本這些我都是放在那七家鋪子中的，若是你打算好好做，就單獨開鋪子吧，免得攪在一起麻煩。這個紅利只給女兒家，媳婦也算，一并分那個五成就好了?！?/br>
    “另外還有些棋牌的小營生，你若是日后有精力，我再與你慢慢說，規矩照舊便是了?！笔贩苾鹤×丝?，瞧著王熙鳳記錄地滿滿的紙道：“今日也說的太多了，你好好消化消化，明日給你鑰匙。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再來問我便是?！?/br>
    王熙鳳此時也有些疲倦，這么多事，一樁樁一件件，一個老人既然記得清清楚楚，心中明明白白。王熙鳳真是自嘆不如，不知道自己到賈母這個歲數是否還能如賈母一般記得清、理得明、放得下呢。

    第三百二十六回

    史菲兒拉著王熙鳳好好交待了一番營生的事，王熙鳳聽得認真仔細, 又將所有的事都寫在紙上。史菲兒也說得有些累了, 而且一次說太多也怕王熙鳳記不住許多, 便讓其回去消化消化。王熙鳳捧著匣子，謝過賈母回了院。

    史菲兒自己閑坐了一會兒, 招呼丫鬟進屋給自己重新倒了杯茶。捧在手中慢慢細飲。過了一會兒，讓丫鬟將屋里的裝著庫房鑰匙的匣子拿了過來，手摸著匣子, 心里忽然之間覺得空落落的。史菲兒笑笑, 將匣子打開, 這些東西是自己在這里所有的奮斗證明。雖然心中已經想過很多次自己將其交出去的情景，如今真的要交了, 還是會覺得有些不舍。

    那個鳳丫頭會接好班嗎平心而論, 史菲兒也并沒有完全的把握, 轉念又想想這些鑰匙背后不過只是一樁樁營生罷了。這世上掛牌的百年老店很多, 可真正在市場上能活下來的百年企業卻并不多，而且越是涉獵越廣的企業集團能活過百年的更少。史菲兒在現世自己創業, 自然這方面的知識儲備的更多一些。集團公司壽命不超過10年的非常多, 而小企業則是很難撐過頭三年。

    可在這里自己掌控著這些生意已經二十多年了, 之所以長久, 真還不能說是自己管理的多好。說到底自己不過是就是安居于榮國府內宅的一個老婦人罷了, 連門都不大多出。出點錢讓旁人幫著辦事打理，自己歸于幕后。之所以那些人還會如此上心，不過是想傍著賈府這株大樹好乘涼, 畢竟賈府有rou吃，他們做事的就能跟著喝湯。若是沒有了這層權勢罩著，自己光憑錢財又能做出多少來呢？細論起來這個世道比起現世來，錢的作用要差一些，權勢更為有用。不過這權勢一事則又有一句話，雷霆雨露屆是皇恩。至于皇恩倒是讓史菲兒想起伴君如伴虎。遠的不說，就看寧國府轉眼便敗落干凈就知道了。

    可是這番話史菲兒并不想直接給王熙鳳點出來。若是作為掌控一家企業的領頭人，只能專注賺錢這一樣事，而忽略了其他，最好便是祈禱上天能夠讓其一直平順，否則遇到點波折定會翻船。所以這一層史菲兒想了又想還是忍住了沒給王熙鳳直接講明。

    雖然有點傷感，但是史菲兒還是覺得很慶幸，至少自己扭轉了賈府的頹勢，如今賈府的聲名和威望都很不錯，子嗣們也算是出息。自己也存下了不少銀兩，除了營生之外，史菲兒還購置了不少田莊地產，若是真的有朝一日遇到了事，或許拿錢還能買回命來。

    以后會如何史菲兒也不想再插手太多了，畢竟那句古話怎么說的來著：兒孫自有兒孫福。自己又不能盯著每一個人，至少現在基礎不錯，日后還需要靠他們自己努力去。明日再和王熙鳳將余下的事交待清楚了，自己便徹底卸了這擔子吧，輕輕松松地像個老太太一樣給自己放個長假吧。

    王熙鳳回了院子，將匣子放下，又細細地將今天自己在賈母那里記下的東西又細細看了一遍。便只顧坐著出神。就連賈璉進了屋，都沒反應過來。

    “今日這是怎么了？早上我走時，還是從眼里都瞧見歡喜呢，怎么回來就成這樣了?！蓖跷貘P起身伺候著賈璉換了衣服，又讓丫鬟端了杯茶過來。賈璉凈了手，擦了臉道：“兒子們呢，快抱來讓我瞧瞧?！?/br>
    平兒聽了忙挑了簾子出去，找奶媽將孿生子抱過來。賈璉拉著王熙鳳手道：“怎么了，趁著那兩個小鬧騰鬼兒還沒來，你跟我說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