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沉睡冤案

    蘇鏡見到陽化冰的時候，心里是百感交集。這個陽化冰其實就是馬漢慶，而馬漢慶是間接害死前妻朱玉的人，他覺得應該恨他的，但是他又知道，這應該是兩個不同的人，他沒有理由恨陽化冰。但是心里有了這層隔膜，他對陽化冰的態度便冷淡了很多。

    “陽先生，有什么事嗎？”

    “我昨天又做夢了，夢見我……不……夢見馬漢慶殺人了?！?/br>
    “哦?！?/br>
    “可是……我覺得……你們確定當年是馬漢慶殺了那個女醫生嗎？”

    “當然，”蘇鏡說道，“匕首上有他的指紋?！?/br>
    “可是……還有別的證據嗎？”

    蘇鏡被陽化冰問得莫名其妙，問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在想，警方會不會搞錯了？”

    這個案子當年不是蘇鏡跟的，所以具體情況他也不是很清楚，于是登錄了查詢系統，調出了女醫生被殺案的檔案，說道：“首先匕首上有指紋，然后馬漢慶又拘捕，后來在他租的房子里找到了那個皮包和二十萬多塊錢?！?/br>
    陽化冰說道：“可是，我覺得我……不……我覺得馬漢慶沒有殺人?！?/br>
    “陽先生，你不用緊張，你是你，馬漢慶是馬漢慶，所以你不需要替他辯白?！?/br>
    “我知道，我說的話你可能不會相信，但我還是要告訴你，”陽化冰說道，“我看過女醫生遇害時的照片，匕首插在她的心臟上，但是昨天晚上，我的夢非常清晰，我夢見我走進女醫生的家里，偷了很多東西，后來女醫生回來了發現了我，為了逃跑，我捅了她一刀，但是那一刀不是在心臟，而是捅在了肚子上?！?/br>
    蘇鏡半信半疑地看著他，問道：“只捅了一刀？”

    “是?！标柣f道，“這個夢做了幾次，前幾次都是看到女醫生已經躺在地上了，而昨天晚上我清楚地夢到了行兇的過程。但是幾個夢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那個女醫生躺在血泊里向我求救。假如一刀捅到心臟的話，那她怎么求救呢？”

    蘇鏡不知道是否該相信陽化冰的話，夢能作為證詞嗎？難道這個夢就一定是馬漢慶的記憶？但是，童伯毅那天說了，記憶也是可以克隆的。假如陽化冰說的是真的，那就意味著真正的兇手至今還逍遙法外。

    他疑惑地仔細地看著白萱被殺案的檔案，終于發現了一處疑點。2010年4月26日，鐘點工楊悅報警后，警方迅速趕到了現場，提取了每個地方的指紋。除了匕首，臥室里也到處都是馬漢慶的指紋，但是房門的鎖上指紋非常凌亂，有一片不完整的指紋證實是馬漢慶的，但是其他指紋卻無法證實是誰的。當時因為匕首上的指紋非常清晰，加上馬漢慶又是有前科的，所以警方立即斷定他就是殺人兇手。

    可是如今回憶一下馬漢慶被殺的情景，蘇鏡便越來越疑惑了，當時馬漢慶挾持了朱玉，說：“你們警察就會冤枉人，就會找替死鬼?！泵總€人都覺得這句話只是在表達他對社會、對警界的不滿，直到現在，蘇鏡才想到，也許他說的是事實呢？而如果馬漢慶不是兇手，那朱玉的死……

    錯誤！

    完全一個錯誤！

    蘇鏡懊惱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后轉向陽化冰說道：“陽先生，你還能記起什么來？”

    “昨天在我的夢里，當女醫生看到馬漢慶的時候，正在打電話，她對著話筒說家里有賊?！?/br>
    “她說過這話？”蘇鏡驚問道。

    電話那頭是誰呢？那人當天晚上難道沒有趕過來看看？為什么尸體直到第二天才被發現呢？假如此案真有兇手的話，那么這個打電話的人就有重大嫌疑。

    “陽先生，這個案子光靠你的夢，是無法立案的，”蘇鏡說道，“但是我相信你?！?/br>
    4、重新調查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剛剛照耀著大地，天祿公園的樹陰下便聚集了十幾個老太太，穿著花花綠綠的衣服，每人手持一把折扇，隨著音樂翩翩起舞。這是一支老年太極扇舞蹈隊，別看每人都是五六十歲了，但是舞動起來照樣婀娜多姿，一招一式既有舞蹈的優美，又兼具武術的硬朗。其中領隊的老太太身段尤其流暢，神情嬌俏，一顰一笑都躍動著靈氣，光從背影看，根本看不出來是個老太太。

    她們每天早晨都會到天祿公園鍛煉，今天與眾不同，竟然還有一個旁觀者，那是一個老頭，鬢發霜白，但是神采奕奕。待舞蹈完畢，老者禮貌地鼓起掌，說道：“白大姐舞起來真是仙風道骨啊?！?/br>
    “哪里哪里?！鳖I隊的白大姐叫白慧穎，今年已經六七十歲了，由于保養得好，看上去只有五十多。她上上下下打量一下老者和年輕人，問道：“我們的舞蹈隊不收男丁，哈哈哈?！?/br>
    老者說道：“白大姐這么快就把門關上了？”

    “跟你開玩笑的，說吧，找我有什么事？”

    老者微笑不語，直等老太太們陸陸續續離開了才說道：“我是公安局的蘇鏡?！?/br>
    “喲，蘇局長親自登門？不會來查案的吧？”

    “算不上查案，因為根本沒立案，只是有幾個問題想跟白大姐打聽一下?！眱扇嗽诮幍氖首由献?，蘇鏡說道：“是關于二十七年前的一件事情?！?/br>
    “什么事？”

    “關于你侄女白萱?！?/br>
    白慧穎眉宇間明顯露出一絲不悅的神色，不過這種神色轉瞬即逝，臉上立即堆出一個燦爛坦蕩的笑容問道：“都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又問起那個孩子了？”

    “當年白萱被人殺死，我們都以為是搶劫殺人，兇手很快伏法，可是最近，我們得到消息說，她可能是被另外一個人謀殺的?！?/br>
    “什么？不是搶劫殺人？”

    “不是?！?/br>
    “那是誰？”

    “不知道，所以我們來請問白大姐幾個問題啊?！彪m然白慧穎不喜被叫“大姐”，但是蘇鏡一時也找不到其他稱呼，“白萱被殺時二十六歲，你還記得她的社會關系嗎？有沒有男朋友，跟誰關系比較好？”

    “哼，男朋友，”白慧穎不屑地嘀咕了一聲，然后說道，“不知道，她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br>
    “她大學畢業后，不是投奔你來的嗎？”

    “我？我算老幾??？”

    一個親姑姑說出這樣的話，讓蘇鏡始料不及。

    “你們關系不好？”

    “哼，這個sao狐貍?！卑谆鄯f說道，“算了，家丑不可外揚，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我也不想說了?！?/br>
    “她不常到你家來？”

    “基本上跟我很少來往?！?/br>
    “白萱家里很有錢吧？”

    “不算有錢，就是中等人家?！?/br>
    “那她買別墅的錢從哪兒來的？”

    “我哪兒知道？”白慧穎沒好氣地說道。

    “剛聽到她被殺的時候，你有沒有懷疑過誰？”

    “我本來還以為她是因為醫療事故的事遭到報復了呢?！?/br>
    “什么醫療事故？”

    “把人給治死了唄，一個小感冒，也能把人治死?！?/br>
    “死者是誰？”

    “一個小孩?！?/br>
    “白大姐記得小孩父母是誰嗎？”

    “大兄弟啊，我哪能記那么清楚??？”白慧穎說道，“你去醫院一查就能查到?！?/br>
    “看來我得去醫院走一趟了，”蘇鏡站起身說道，“白大姐，打擾你了?！?/br>
    “沒什么，”白慧穎說道，“都過去這么多年了，你還能查出什么來呢？”

    “盡人事吧。對了，錢……錢市長是不是該出來了？”

    “明天?！?/br>
    “代我向錢市長問好?！?/br>
    5、謎團重重

    “白萱是誰？”華仁忠疑惑地問道，他是順寧市第二人民醫院的院長，將近六十歲的樣子，人長得精瘦，頭發梳得整整齊齊，似乎還抹了焗油膏，油光閃亮的。一雙眼睛略顯渾濁，就像沒睡醒一樣。

    “2006年到2010年，她在你們醫院工作，后來被殺了?！碧K鏡說道，“我想找一下她以前的同事?！?/br>
    “好，你等一下，”華院長拿起電話，吩咐人事處查一下歷史檔案，過得片刻，電話打了回來。華院長說道：“白萱的確是我們的醫生，當年在急診科工作，有個同事叫冷梅，現在是我們醫院的外科主任，她一會兒就過來?！?/br>
    冷梅五十出頭，看上去一點都不冷，非常的熱情洋溢，看到蘇鏡便笑呵呵地伸出手，說道：“你好，找我什么事？”

    一看就是個急性子，蘇鏡就喜歡這種人，說話可以直來直去節省很多時間。

    “白萱你還記得嗎？”

    “白萱？”冷梅皺眉想了一會兒，“記得，被殺了嘛！你怎么突然問她了？”

    “最近有個案子與她有關?！?/br>
    “??？人都死了二十多年了?！?/br>
    蘇鏡笑而不答，問道：“冷主任，在你印象中，白萱這人怎么樣？”

    冷梅面露難色，但是這種難色只在臉上停留了一小會兒，她說道：“哎呀，現在再說這些也不合適……不過……她這人吧，確實不怎么樣，經常是專車接送上下班，就這樣還經常遲到，把上班當成娛樂了，就因為這樣，后來終于鬧出事了。跟同事的關系處得也不好，她誰都瞧不起?！?/br>
    “專車接送上下班？”

    “這你還不知道？人家后臺硬嘛！”

    “那是，那是。她有沒有跟誰結仇呢？”

    “嗯……那倒沒有，”冷梅說道，“同事之間難免有矛盾，但是這種矛盾也算不上仇?！?/br>
    “那她有沒有朋友呢？”

    “你是說男朋友？”

    “隨便什么朋友都行?！?/br>
    “好像是有個小伙子對她挺不錯的，每次上夜班的時候，小伙子都來接她，但是經常撲個空?！?/br>
    “為什么？”

    “被接走了嘛！”

    “那小伙子是誰？”

    “白萱曾經在科里說起過，說是他高中同學，兩個人高中的時候就戀愛了，后來白萱提出分手，但是那男的就是不同意，一直死纏爛打。其實我們都覺得那小伙子挺不錯的?！?/br>
    “他叫什么名字？”

    “這個白萱沒講過?！?/br>
    “你還記得他長什么樣嗎？”

    “這么多年了，我哪能記那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