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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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行,”鹿荻道,“漢人的衣裙,里三層外三層,很花錢的?!彼匆娗劓棠樕下冻鍪涞谋砬?,補充道:“看在你為我們拿回大黑鳥的情面上,我給你配了套首飾?!彼龑⑹种幸粩?,一條黑銀嵌著藍水晶的額飾和耳環出現在她的掌心。 秦嫣想那就先穿了再說,她將紫色的波斯長裙穿上,把藍水晶的額飾戴在自己的額頭上?;仡^看了一眼銅鏡中自己的形象,藍水晶的剔透玲瓏,恰好與她的藍眸相映成輝。秦嫣一看,處月汗王也已經費心幫她搭配了,當下也就不再嫌三棄四。 鹿荻如今雖然落魄了,自小也是珠寶華服間打滾長大的,眼光自然不俗。她又拿出一雙鉚釘掛皮帶的靴子:“這雙靴子舊一點,是打了折頭的,你先將就一下?!彼ь^端詳了她一下,說道:“等等,再給你戴個面巾,長這樣不要到處去惹禍?!鼻劓檀┭プ訒r,鹿荻啰嗦道:“如今波斯滅國,波斯姬可是很容易被人欺負的,你自己要步步小心?!?/br> 聽著這位鹿荻姑娘愛搭不理,卻又分明含著關心的話語,秦嫣幾乎落下淚來。先前郎君也是這樣愛管頭管腳,一邊嫌棄著她這不好、那不乖,一邊照顧著她。她忍不住道:“我是去敦煌找夫君,他會保護我的,汗王放心?!彼缆馆兑呀浬頌樘幵潞雇?,這女子的身份拆穿不得,會給鹿荻惹來麻煩的。 鹿荻道:“那就好?!?/br> 帶上鹿荻送過來的面巾,遮住下半張臉,她走出了這間成衣店。成衣店的老板一邊剔牙,一邊不耐煩地看著他們出去,嘀咕著:“一個圖桑小王,破敗成這個樣子,還價這么狠,窮瘋了真是!玩的女人倒是不錯……” 黑頭和胖魚很聽話,也沒敢去小街上逛玩去,大黑鳥和那白馬被拴在店鋪門口,一肥一瘦兩個人緊緊守著馬匹。 陽光暴曬著西域的干旱之地,秦嫣瞇著眼睛走出衣裳鋪子,店鋪兩邊有不少售賣吃食的小攤,烤rou車、水果攤,夏日里煙氣騰騰的,秦嫣深深呼吸了幾口這里污濁的氣息,感受著這久違的人間煙火。 步陸孤鹿荻跟著她走出來,秦嫣體貼地道:“多謝汗王,我們兩清了?!币簧砥胀ㄒ路鸵黄ゴ蠛隈R價格無法同日而語,不過這樣也可以了。 鹿荻頓了一下:“我欠你情,如今部落不順,改日有機會再謝你?!?/br> 秦嫣聽她說話,倒是不跟小時候那般荒唐,嫣然道:“還有,白馬也歸你們了?!?/br> “什么?!”鹿荻不可置信,一匹那樣神駿的馬,價值可不菲, “你不需要坐騎?” “沒關系,我去敦煌,不遠的?!鼻劓炭闯鏊麄兒芨F困,哪怕是他們自己騎用的小瘦馬,怕對于他們來說,也是一份不小的財產。她揮手再次重申:“好了,我們兩清了?!?/br> “等等!”鹿荻道,“去敦煌???我幫你介紹個駝隊,你可以省不少腳力?!彼愿篮陬^倆管好馬,送秦嫣去找駝隊。 兩個人朝路邊的駝隊走去。鹿荻先去問了一通,這里都是從高昌到敦煌、河西這一帶做絲綢、茶油生意的駝隊,鹿荻又是時常在這里一帶混的,不過片刻,就為秦嫣找到了一個比較放心的駝隊。 鹿荻招呼秦嫣走到駝隊中間,指給她一匹駱駝:“我與駝隊的帶隊說過了,你可以騎這一匹,他們正好空著?!币贿呎f著,一邊熟練地上前幫秦嫣鋪平駱駝脊背上的毛氈。對于這個波斯女人,將馬大方讓給他們,她還是很知道輕重的。 秦嫣道:“鹿荻汗王,說一句不恭敬的話。小時候我見你,只覺得荒唐,如今倒似乎錯看了你?!?/br> 鹿荻知她說的是她盯著那個俊秀少年,一口一聲美人郎君的事情。她那個年紀,咋咋呼呼也是有的,花癡也是有的,那位小郎君長得讓人眼熱心跳也是有的。不過那日的事情倒是事出有因。鹿荻說:“其實是這么一回事,那日刺殺了石/國整支馬隊的小孩和他的兄弟們就潛伏在附近,他們跟使者隊火并都受了傷。我答應替他們引開唐國人。那里已經是唐國地界,石/國又是不小的國家,唐國為了給西域諸國一個交代,若捉住了兇手,肯定會處以極刑的?!?/br> “小孩?什么小孩?” 鹿荻比劃著說:“是哪個部落里的小孩吧?這么高而已,黑乎乎的一團我也沒看清,帶著幾個兄弟,兇神惡煞的?!?/br> 秦嫣一直以為當年鹿荻說的什么石/國使者奪了一名大漠美人,被其兄弟殺死是隨口說的謊話,沒想到居然是真有這么個事情。那個小孩能帶著人殺了整支使者隊伍,其手段狠辣高明,也是很罕見的。 “讓道讓道!”兩人正在聊著,一聲聲嚷叫從身后傳來,“張駙馬的馬隊路過,大家快讓道?!?/br> 所有駝隊的領隊對這個消息似乎十分響應,立即喊著口令,讓自己的駝隊向路邊移動過去。 擁擠的木那塔鎮路上,頓時一片駝鈴叮當,馬聲輕嘶,到處傳來騎手和駝奴們“咄、咄、咄”,催促著自己手中畜生移動讓路的聲音。 待讓開了道路之后,數百名商旅、駝奴又呼喝著自己的駱駝隊,讓它們重新恭順地跪伏在地面上。那些商旅、領隊、駝手、駝奴,幾乎每一個人都以右手按在左心,低頭行禮,儼然在向著那條道路上即將走過來的馬隊行禮。 怎么會有這種陣仗? 秦嫣看著好奇。 五年前,她對西域的情形也算是很熟悉的。她可沒聽說過,西域三十六國,哪家駙馬出行會得到如此隆重的迎接儀式。 西域各處多為零散小國,很多所謂國王也罷、王子也罷,走在這大西域道上,不過是個部落貴族,有點錢有點兵馬罷了。而西域道上的商旅也都富甲一方,腰纏萬貫。彼此客氣相待就可以了,沒有行禮的道理。 別說是駙馬,就算是西圖桑帝國的大可汗帶大軍經過,眾商旅因不歸他直接管轄,往往也就是讓個道而已,哪有頂膜禮拜之說? 還只是個駙馬…… ——哪國的駙馬?西圖桑的駙馬?泥孰王的女婿? 秦嫣猶豫著,四周都是在行禮,她要不要也隨個眾? 撇頭看見,鹿荻沒有行禮,在蹲著的駱駝后面,有些吊兒郎當地跨腿立在角落里。秦嫣問鹿荻:“處月汗王……我,我需要行禮嗎?” “隨你啊?!甭馆墩f,“他們都是自發自愿的,你認識高昌駙馬?受過他的恩惠嗎?” “原來這位張駙馬是高昌駙馬?我不認識,聽說是叫張定和,是高昌張氏世族的族長子?”秦嫣曾是西域通,這點典故還是知道的。 “嗯?!甭馆饵c頭。她見鹿荻不行禮,她也就不行禮了。 鹿荻是圖桑十部王姓的汗王,見到高昌國主也是可以有席位可坐的,更何況一個區區駙馬。 秦嫣見鹿荻不行禮,她也就不行禮了。她選擇了一個折中些的做法,她微微低頭,等著馬隊過去。她心中則不住納罕著,高昌何時變得如此氣派了? 高昌在西域,實力雖則不算小,但是那是地利之便。高昌國扼大西域道的主干道要沖,各路行商者經過他們國家都會納交過路稅,因跨數國匯聚點,商貿比敦煌更為發達。但是,那也僅僅是個商業富國,實際上兵力薄弱,多少受到西圖桑帝國的制肘。 前隋朝的時候,隋帝圣上來西域巡視,確實請了高昌國主麴伯雅為首,帶領西域數十國家前去朝覷。那也是客客氣氣,十分低調的。西域各國還是以圖桑帝國為馬首是瞻的。 眼前的情形是什么意思? 把高昌國當西域王了?!秦嫣覺得這事兒得問問清楚。 陣陣鼓樂,在耳邊越來越近。 這隊人馬約有七八十人,他們騎的一色都是雪白駿馬,每一匹的毛色都達到了方才秦嫣降服的那匹白馬的成色。鹿荻滿臉喪氣地看著雙方的馬匹,其他事情她能忍,作為馬背上的民族,坐騎的事情真是太傷自尊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不僅如此,這些馬的絡頭,從額帶、鼻帶到銜和鑣,都是色澤均勻的牛背皮所制,上面鑲滿嵌金鍍銀的裝飾環配,將那些高頭大馬映襯得神駿異常。馬背上的鞍韉更是講究,金絲為流蘇,紅絨繡花為泥障,富麗華美。 走在最前面的是十四名面容姣好的少女,雖然長相上漢胡不一,身上穿的則都是魏晉風的披帛、長裙,絲質的衣袍在暖風的吹拂下,如流水一般在駿馬身側飄動。她們手里各抱了一個朱木鏤花螺鈿香盒,一雙雙素手從香盒里取出香粉,四處飄灑。 香粉散開,香氣四溢。高昌駙馬的儀仗,正徐徐壓來。 鑾鈴聲動中,遠遠看到一輛瓔珞螭璃,琉璃披拂的馬車平穩走動著。從秦嫣那個角度來看,馬車上的人似乎正在接受眾商旅的行禮,行走速度較慢。她長長吐一口氣,這么個隊伍,把木那塔鎮給擠成這樣,什么時候她能出去? 第140章 定和 儀架走近了, 兩側的武士們身著玄鐵紅衫明光甲,煌煌然載有唐國氣韻;里側的文士們則是長袍博帶,施施然為魏晉遺風。五彩絲幟在頭頂, 翟羽翠扇、香花鋪路。 見到張駙馬的儀架馬車漸漸靠近, 有些跟高昌國有屬國關系的人,還紛紛跪了下去:“拜見張駙馬, 拜見明華公子?!?/br> 秦嫣盯著那馬車看,馬車的外簾是長長的琉璃珠所串成, 已經被卷起來了。里面則是一層青色紗帛, 布料也不算薄。在烈日炎炎下, 可能最多只能照見里面坐著的人那模糊的身影。 高昌國的麴氏為王族,張氏則是高昌眾多世家中的一支。 本來張家在高昌不算地位多么雄厚,十幾年前高昌發生了一次政變。麴氏王族被驅趕出了高昌國。張氏世族的大將, 名叫張雄,因與當時的國主麴伯雅關系厚密,跟隨麴氏王族顛沛流離數年,最終臥薪嘗膽, 幫助麴氏王族奪回了在高昌的統治權。當麴伯雅重新成為高昌國王之后,張氏一族便躍居為高昌除王族外最大的世族。張雄受到王族的倚重,被封為“左衛大將軍”。 麴伯雅回到高昌之后沒幾年, 就去世了,將王位傳給了自己的兒子麴文泰。高昌國王麴文泰的幼妹麴鴻都公主,自小與張氏長子,張定和有婚約。在麴氏王族被驅逐期間, 她也是依附著張氏一族,才被保護、免受荼凌。因此都說麴鴻都與張定和是青梅竹馬的一對神仙眷侶。 黑頭道:“明華公子就是張定和?!彼麄兒雇跏菆D桑王族,所以稱呼高昌駙馬也就沒那么恭敬,“明華公子是如今西域對他的尊稱?!鼻劓虇柕溃骸皬埗ê秃孟裣惹皼]什么聲響的?怎得如今變成這么大的氣派?”她五年前在西域,并沒有聽說張定和有什么驚人之處,只是聽說自小羸弱多病,四處求醫。 胖魚道:“四年前,高昌國主麴文泰染疾去世,王子年幼,皇后軟弱。焉耆國乘他們國務空虛,大兵進犯想要以武力侵占高昌在西域道上的商路掌管權,這位張駙馬出面周旋,處理了此事。被高昌國人吹捧為‘皓月出山,明華千里’,舉國內外,如今都稱呼他為明華公子?!迸拄~知道自己汗王,對于這位張駙馬,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以帶點貶斥的口吻,解釋給秦嫣聽。 “哦?!鼻劓厅c頭,問道:“如今的高昌和泥孰王應該還是相處很和睦的吧?” 鹿荻露出看見白癡的眼神:“你到底在哪里居住,連我們圖桑帝國換大可汗了都不知道?” “泥孰王,怎么了?”秦嫣吃驚不小,她知道泥孰王和翟容關系很好,兩人還聯手滅了星芒圣教。而且泥孰王是與唐國親近的,又是個善于處理國務之人,泥孰王如果掌政西域,一定會給這里帶來不少年的太平??墒侨缃衤馆墩f出來的話,泥孰王已經遭遇不測了? “泥孰王四年前病死了?!甭馆兜奶幵虏柯潆m然如今衰退弱小得不成模樣,也是圖桑十部王姓之一,她對于整個西域的國事還是很關注的,“如果泥孰王不死,至少十部王族還算可以和平相處。如今這個大可汗為人就差遠了?!彼麄兲幵虏柯湓谑艿窖闹?,她的父汗也去大可汗浮圖城求見過現任的大可汗,可惜,受到了一番冷落。鹿荻是心中非常不滿的。 “那西域豈不是又要大亂?西域道又要斷了?” 鹿荻擰了一下旁邊的駱駝背上的氆氌流蘇,朝著高昌使臣的車隊努一努嘴:“泥孰王不在了,如今不是有張駙馬?他不知又去出使哪個國家?又撈了多少好處?!?/br> “是嗎?”秦嫣怎么也沒想到,五年前的高昌對于整個西域來說,不過是鯫爾小國,跟一根墻頭草似的,有時候倒向西圖桑帝國,有時候倒向中原漢人,除了借助地利,在商道上大賺錢財,對于左右整個西域局勢毫無用處。 鹿荻道:“這位明華公子憑著裙帶關系,先是成了高昌的掌政駙馬。這些年他運用高昌財力,在各處商道驛站建立勢力,與西域三十六國遠交近攻,做了不少惡心勾當。又在焉耆的尉犁、鐵勒的瑪納斯打了幾場大戰。整個西域的局勢,是被他控制平穩了。不過這兩年他們高昌也沒吃虧,大西域道繁榮興盛,高昌越發賺得肥油直流。你看看這駙馬的出行儀仗,嘖嘖?!?/br> 鹿荻說起那張駙馬,口氣里帶盡了揶揄和諷刺。 高昌國能夠在西域游刃有余,說到底,還是利用了他們圖桑十部王姓之間互有爭斗。那位張駙馬其中所使用的手段,真是一路耍盡了流氓。兩面三刀、指鹿為馬、以白當黑那都是人家玩得熟透的套路。不過人家就是有辦法,讓原先難以自保,只能依附其他國家而生的高昌國,如今國富民強,有了獨立的軍隊武裝,軍政財權都管理得井井有條,她羨慕也羨慕不過來。 鹿荻作為十部王姓里最弱小的小汗王,哪怕與張定和張駙馬的政治立場,隱隱相對峙,也只能生出一份瑜亮之心。鹿荻感嘆一聲:“要是我們西圖桑能出這么一個人才做大汗王,我圖桑帝國何至于陷在如今的紛爭之中?!?/br> 秦嫣心中的擔憂緩緩落了地,沒想到泥孰王不在了,西域又有人出來,穩定了局勢??催@情形,五年前,她和郎君應該也已經把星芒教都拔出了吧?巨尊尼似乎也沒有出來擾亂這里的局面。 ——她的臉上掛起微笑,無論如何,當年秋格明塔什的分離,他們沒有白付出。而且她還活著,早早將郎君找到就是了。 秦嫣看著那輛金鏤銀錯的馬車,車輪轔轔向這里前進,兩旁有穿甲持刀的軍卒守護著。馬車車廂的下方,細長的金流蘇隨風飄蕩。 馬車將至,異香越發撲鼻,將秦嫣熏得頭腦醺醺然,跟喝了儼酒似的。真心有點受不住。 秦嫣知道,高昌的麴氏政權是個漢人政權,跟中原唐國一樣喜愛熏香。當初她因初次進入敦煌不習慣這種風俗,聞不慣那些香粉的味道,還夸過郎君沒用熏香的身子味道好聞……鬧了好大的一個紅臉,搞得她渾身都是熱潮。 想起這事兒,那股熱潮就穿越五年的時光,再次漲到了她的臉上。她覺得胸前臌脹脹的,真不知道如今與他相見,該是在何處呢?身邊暖風習習,提醒她如今是夏季,陌桑湖邊的桃花早已變成了小毛桃……好想念郎君,他應該在敦煌的翟府中生活吧?不在的話也許去了長安做官?還是回了北海門? 也或許,他根本就覺得她不會回來了?跟別人好上了?哦,那可得側面先了解一下,如果他真的已經有了妻室,那她就不能打擾別人了。秦嫣雖則如此盤算著,不知道為何,她總覺得郎君是不會隨意娶旁人。 想得太出神,只覺得身子被人一帶,回頭看到是鹿荻將她拖后了一步,眼前一輪金鏤銀錯、鑲嵌著深紅色瑪瑙的轅駕,停留在自己的面前。秦嫣驚得又倒退了兩步,湛藍色的眼睛抬起——不知何時,張駙馬的馬車在她面前停下,而她渾然未覺。 馬車的外面,一層如璧似玉的琉璃簾卷起,陽光下清波流漾、碧水浮光,上面一滴滴淌著水珠兒,顯然這個馬車的頂上是掏空的,里面儲藏著冰塊。人坐在其中涼爽舒適。因光照強烈,那青色帷幕中可以隱約透出人影來。 秦嫣當然不想跟什么高昌駙馬去打什么照面,一面詫異著對方為何要在這里停下轅駕,一面低頭盡量藏起自己的臉。 馬車車廂的下方,細長的金流蘇隨風飄蕩。身邊的人則因為馬車的停下,都激動起來,呼喚著:“張駙馬!明華公子!千秋萬壽,吉照四野!” 青羅簾幕,隨著夏季的山谷暖風,微微飄揚。 “對面可是處月部的汗王?高昌張定和,見過處月汗王?!瘪R車里傳來淡淡的聲音。 秦嫣心慌意亂之下,才發現,對方停車是為了鹿荻。 鹿荻也淡淡道:“見過駙馬?!?/br> 鹿荻所統領的處月部落在是時羅漫山,時羅漫山位于天山東麓,除了處月部落,還有處羅部、葛薩部。其中處月部落最弱小,自己保命還來不及,哪里談得上建立邦交?所以高昌相對而言,要與其他兩部關系好一些。而其他兩部都以吞并處月部落為目標。鹿荻當然對這個高昌掌政駙馬,顯得不咸不淡。 加之她身為汗王,步履維艱;對方則憑著娶了個好女人,平步青云。當然,對方的手段也是的確翻云覆雨,很是了得。鹿荻多少有點妒忌、羨慕這位被西域人盛譽為“皓月出山”的明華公子。 那張駙馬也不在意鹿荻的態度,略微寒暄幾句。雙方似乎就結束了這段偶遇??墒邱R車卻并沒有啟動,馬車里靜了一會兒,秦嫣聽到另一個男聲在說:“這位姑娘,駙馬問你,是否是波斯王子卑路斯的侍妾?” 秦嫣聽著是在問起自己的情況,覺得越發詫異,又覺得很是沒有道理。便抬起頭,望了望馬車。 面向馬車隊伍前行方向的應該是高昌駙馬,峨冠寬袖的,顯得分外高大。而他對面則坐著一個微微低頭的身影,估計是隨行的貼身奴人。向她問話的正是那個坐在前面的仆人。 跟鹿荻寒暄是駙馬親自開口,與她說話則是奴仆轉達,這尊卑之分真的是清清楚楚。 秦嫣搖了搖頭答到:“不是,你們認錯人了?!眲e說不是王子侍妃,她根本不是什么波斯人,只是眼睛變成了藍眸而已。紫色的遮面巾僅僅蓋住了她的鼻翼下方。她抬頭說話的那一霎那,遠山淡抹的雙眉,深湖一般的藍眸,還是美艷絕倫地展露在眾人的面前。她搖頭的時候,鳧藍色的水晶在她額前搖曳,如琉璃滴淚。 這女人,美得整個車隊前后左右的文臣武將,都闃然無聲。 連那位仆人的聲音也停住,似乎被震得無法說話。 過了一忽兒,聽到那高昌駙馬咳嗽一聲,車內的貼身仆人低聲跟自己主人道了歉。 鹿荻本來想退走,聽到他們問秦嫣。 雖然這個女人的名字她都不知道,可是她贈送了她馬匹,鹿荻是領情的。她警覺地發現,這個張駙馬很有可能對這個貌若天人的波斯艷姬有什么想法?這張駙馬的名聲……那可是yin/穢得很……她皺起眉,站在了秦嫣身后,如果張駙馬要有什么過分的舉動,她一定不會讓對方得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