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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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容已經毫無抵抗之力, 在城墻上滾翻了數回,身邊被刀勁打得沙礫亂射。 忽然, 一道青山屏障自平地而起。天高云海闊, 青山靜幽幽。流星暴雨紛沓藉灑, 落入青山大岙中,只聽得無數石塊與石塊的撞擊。 青山未改,綠水如沸。暴雨流星, 消邇于無形。劍光一合,沖云子道長的“萬劍歸山”仿佛天外之謫仙,渺然于姑射。一劍長灌,入俐偲毗的腰部。 俐偲毗的直覺沒有錯, 翟容一直有后手。只是不是城下的那個冷箭手,他根本不知道秦嫣尾隨著他來到了夕照城下。他的后手是沖云子道長。沖云子道長的獨門絕學,是破一身經脈精血, 化作一道絕世劍招。這“萬劍歸山”雖然威力無窮,可以在瞬間超越一切,做出極大的破壞。但也是一個兩敗俱傷的招式。出招人出手就意味著斃命。 唯一可惜的是,沖云子道長始終沒有抱定使用這一招的決心, 如今身體已經受創,無法將劍招準確使用到對手身上。 所以,翟容一直在竭力將俐偲毗引至道長的面前。在秦嫣的兩支冷箭相助下,翟容將俐偲毗帶得很是到位。 中原劍道博大精深,與天地共享造化之無窮。沖云子手中握著駐云門的掌門劍“蒼雪”,一股浩然充沛的白光沖體而出,化作漫天劍氣,縱橫捭闔,將俐偲毗上方的空間切割成無數細條。 這是一個用幾十年純凈道心,問證大道的中原大俠。一生問心無愧,自有正氣滿乾坤。 沖云子道長緩緩合上眼睛。 他的劍氣依然在天地間橫切縱劃,化解萬物的宏大力量充沛他胸前的三尺之地。 胸前三尺地,劍者的無敵之地。 俐偲毗的身體也在這無數空間的分割中,鮮血直飚。劍氣飛揚凜冽地切天割地,俐偲毗身上血線不斷出現。俐偲毗足尖在城墻上用力一蹬,沉重地向城墻下摔去! 與此同時,沖云子道長朗笑三聲,笑聲一停,周身一百多xue道里,貫穿出無數深刻的小洞。他破爛的道袍隨風飄蕩,仿佛要乘風歸去。 俄頃,洞穿,血出,盤坐兵解。唯有一張澄澈道心的臉上,一絲瑕疵也沒有,含笑而逝。那柄“蒼雪”長劍,在晨光中閃爍著點點金茫。 翟容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擊敗俐偲毗,是第二步。他和城頭的同伴們,還要并肩完成第三步! 他們分出人手去對抗兩名強者時,城墻的其他地方因為防守人手減少,烏鴉鴉的圖桑士卒都攀登攻城梯,翻越黃土城,揮舞著彎刀,如潮似水地殺了上來。 翟容撿起戰死同伴的長劍,再次加入城墻的爭奪之戰。 “殺——”傅言川見圖桑人的兩名強者一死一傷,更看到老友慨然赴死,心中大為震蕩。對著身后的年輕子弟們大喝著。城墻上的中原人,此刻士氣振發,將城墻下的十面王鼓的氣勢全然鎮壓! 侍立在沖云子道長身邊的關客鷺,一把將駐云門的掌門劍“蒼雪”從黃土地面上拔起來。方才為了讓師叔完成臨死返照的一劍,他將這把劍遞還給了沖師叔。如今,師叔已經走了,他關客鷺就是駐云門在此處唯一的持劍人! 他用力擦一下面上的涕淚,跟著傅大俠沖了出去。 關客鷺知道,他們計劃的第三步,是務必除盡城頭上的圖桑士卒。他不會手軟,他不會讓師叔失望,不會讓自己失望的。 城墻下,秦嫣趴在死尸后面,看到許多剛剛要沖上城頭的圖桑軍士,如同被掀翻了蟲xue的黑蟲一般,不斷飛跌出城墻。 翟容他們的人出現在了城頭。他們砍畢最后一名試圖躍上城墻的圖桑軍卒,站立在城垛上,怒視著下方。每一張面孔都是英風烈烈,鐵骨如鑄。 秦嫣擔憂到將拳頭塞到口中,生怕他們被圖桑人的亂箭射中。 可是,這些大唐俠少們已經通過駭人聽聞的暴殺,將城下這三千人馬徹地威懾住了!昔陽巴萊和俐偲毗在軍中,乃至在整個西圖桑王庭里都是何等身份的強者?竟然幾個照面便被對方屠個干凈利落,城下的圖桑人哪里還有戀戰之意? 這是俠少們計劃的第四步:絞殺對方兩名強者之后,站上城頭唱好這一出“空城計”。讓對方不再敢輕易攻打夕照城,為他們等待援兵,爭取盡量多的時間。 果然,看著這些唐國年輕人,連續展示出了如此恐怖的擊殺,依然站在城頭,毫無懼色地向城下數千人發出挑釁。城下的莫賀咄可汗心中泛出nongnong寒意,鳴鼓讓自己的軍卒退下。 圖桑兵卒隨著金鼓聲紛紛退回城下,俐偲毗被人扶回軍中,莫賀咄可汗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命人給他療傷。他腰部被沖云子道長貫入一個深口,其他地方也有割傷,一時不能再入戰局。 莫賀咄可汗命令軍隊退開一定步數,保持著距離。 明凈的日頭依然在大漠之東,這個早晨似乎特別漫長。從生到死,從死到生,不知走了多少輪回。 …… …… 秦嫣看到幾匹失去主人的圖桑戰馬三三兩兩,從自己所隱蔽的尸體處走過,立即伏身過去。選了一匹轡頭比較齊全的黑色戰馬,動作很輕地攀爬在戰馬的一側,手指拉著韁繩,悄然促動著馬匹,打算借著這匹戰馬的掩護,離開那座充滿著殺戮氣息的夕照大城。 她在馬身上蕩蕩悠悠,慢慢地遠離那片殺場。 心里則一遍遍計算著,翟家郎君生還的幾率能有多少?她算來算去,都覺得這事情恐怕兇多吉少,而且兇很多,吉特別特別少。莫賀咄可汗當初能夠影響整個西圖桑帝國,與數個圖桑王姓為敵,也是有自己的底氣的。他手下軍馬一向以人多戰斗力強,而在圖桑帝國雄踞一方。他的擁簇者和追隨者也不少。秦嫣知道他手底下的軍隊是論萬計算的,根本不是眼前那區區數千人。 數萬人圍城? 她得盡快離開才好…… 她想:離開了這里,回到了敦煌。過幾日,等翟家郎君戰死夕照城頭的消息,傳到敦煌城里,想來翟家主也不會為難她的。 第一,張娘子是知道翟家郎君帶她一起出去的,這件事情不是她的責任;第二,從絲蕊的事情可以看得出,翟家主是個很同情弱者的男人,不是不講道理,會隨意遷怒無辜的混賬貴人。最要緊的是,翟家郎君帶她出城墻的時候,鬧了很大的動靜,過后跟唐國騎兵也有過接觸。很多唐國軍士可以作證,翟家郎君是自己奔上的夕照城,自己選擇跟那些城墻上的人同生共死的。 嗯,這事兒,她完全不需要負什么責任。她只要一回敦煌城,裝作受了驚,哭得可憐一些,向翟家主如實匯報事情就可以了。 是的,是的。 什么都與她無關,她繼續回到敦煌城里,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 嗯,然后呢?圖桑人在這里出現,敦煌城墻當然會戒備越發森嚴,她當然是越發不可能翻出城墻逃命的……然后任務沒完成,被莫血…… 秦嫣順手拉住了馬韁繩,那垂頭喪氣的戰馬便隨隨意意地停住了,無聊地咬著地面上春天新長出來的草皮。秦嫣張大眼睛,感到自己的推論無比令人沮喪:然后呢?她就被莫血殺掉?! 一想到莫血那張兇狠殘忍的臉,她就無比惡心。難道她臨死之前,就只能見到這么一張臉嗎?那真是喝了孟婆湯,也能惡心自己三輩子??! 還有,翟家郎君在敦煌城里是挺招人厭煩,她生氣,還打他??墒遣坏貌怀姓J,整座城池里,她最愿意見的人是他,最愿意說話的人,也是他。他也真心實意關心過她,給了她那么多美好的回憶。 秦嫣輕巧地從馬腹下換了個方向,以便擋住圖桑軍隊的視線。她開始拉著馬韁繩,讓那匹馬不露痕跡地重新往夕照大城轉回去。一邊是兇神惡煞的“牧刀人”,一邊是聲色俱美的俏郎君,如何選擇?這不是很清楚嘛? 旁的地方,如此重兵圍困著,她未必有能力上去。但是夕照大城不一樣啊。她的長清哥哥,整個家族已經在中原腹地,居住了近百年。不過,他們的前身是樓蘭舊裔。而夕照大城曾是古樓蘭國的都城,她有一次完成任務的時候,特地按照長清哥哥的吩咐,在這里很是轉了一圈。當時這里是被一些沙匪占據著,因為氣候的原因,城墻整個保持得都比較完整,易守難攻。不過六十年前這里發生過一次地震,秦嫣知道,城墻上有一條裂縫,只有她這種瘦小的身量才能鉆過去。 而且,這條裂縫,就在圖桑人另一處用來堆放尸體的地方。 她加快了回到尸體堆里的速度,一想到又可以見到翟家郎君那張清秀的臉,她渾然忘記了自己是去送死的,甚至還有了一點小小的興奮和期待。 說起來,她覺得他好厲害??! 昔陽巴萊和俐偲毗,這兩個人在西域,已經成名了二十年,都是傳說級別的兇神惡煞。西圖桑帝國十部王姓,以及泥孰王派了無數高手,追殺了兩年多,都拿他們無可奈何。 翟家郎君才十七歲,就能如此英武威風,將這兩個能止幼童夜啼的西域兇人殺得血雨腥風。這事兒要是傳至天山上下,他可是大英雄??! 像她這種,因為孤弱而被人控制,不得不在生死線掙扎的人,天生容易對不畏強/暴,敢于反抗的人有好感。 她要好好跟他多說說話,表達自己對他的欽佩與仰慕之心。 ——是呀,要死也得跟這種有本事的漂亮小哥哥死在一起,那才是牡丹花畔死,做鬼也風流。 …… …… 接下來,整整兩個時辰了,城下都不敢再次發動進攻。而且,從對方的偃旗息鼓,退后駐扎可以看出,他們的士氣是徹底低落了,待到再次進攻,只怕還需要一段時間。那么,就距離唐國騎兵的救兵到來,又多了幾分把握。 隨著漸近中午,大漠的陽光越來越酷熱。城墻上大多數的中原弟子們連挪動身體,躲到陰涼處都做不到。只能像一條條咸魚一般任自己曝曬。 他們每個人四肢百骸都已經酥軟如泥了。每一個人均滿身泥污灰沙,幾乎認不出本來面目。他們坐在城墻的黃土上,有的單獨靠在城墻上,有的兩兩坐在一處,更有索性靠在圖桑士卒的尸體上。手中依然牢牢地握著已經殘破的兵器。 清晨一戰,他們將城下的軍隊打得很服氣。終于為自己獲得了一段可以喘息調整的很長的時間。 有幾位俠少的目光看著夕照大城的深處,他們知道,青陽殿的柯白岑正在里面,為他們尋找更適合防守的地方,他們希望他盡快歸來,讓他們能夠及時撤離進去。 忽然,城墻角落處一具尸體動了動。一個小小的聲音從角落里冒出來:“二郎主,二郎主,是我,你們別打我!”一個奇怪的身影從尸體后面動作很慢,很小心地爬出來。正是悄悄爬上城頭的秦嫣。 秦嫣這個稱呼是很講究的,在翟府,她順著其他下人,稱呼翟容為“二郎主”;出府以后她就稱呼他為“翟家郎君”,顯示兩人并無主仆關系。但是,現在她重新叫他“二郎主”,是想要讓所有人知道,她可不是陌生人哦,她跟翟家郎君是自己人哦。 秦嫣親眼看著這些人將那么多圖桑軍卒一次又一次殺得尸橫骨碎,實在太霸氣了。只怕他們誤會,沖上來將她像只老鼠一般,一下子拍成rou餅。所以還沒冒出頭來,就連忙小聲跟這些渾身浴血的男人們打招呼。 第48章 上城 秦嫣一爬上城頭, 立即跟只叭兒狗似的,四處點頭哈腰:“是我是我,我們是自己人, 你們別打我。自己人, 自己人……”在他們一個個泥人般的臉上認過去,想找到翟容, 只要找到他,他們就不會將她當做細作, 拍平揉爛了。 “我是翟家二郎主的人, 麻煩你們別打我?!鼻劓炭粗麄兯纳⒆? 怕有人耳背沒聽到,反手打了她,一路不停打招呼。 她這么咋咋呼呼, 翟容從一側抬起頭,臉上流露出驚訝的表情,很快就攢起眉頭:在小綠洲分手的時候,他就讓她跟著敦煌騎兵回城去了, 她跑到這里來做什么? 經過一番激戰,他直覺城下的情形很麻煩。對于若若的不告自來,他很是惱火。別扭勁兒就上來了, 他故意轉頭向著黃土地面,決定不回應她,看看她到底如何做。 眾人無聲地看著這個衣著奇怪的小姑娘走過來。 她頭發早已凌亂揉散了,披在肩膀上, 頭上頂著一片小破甲。身上穿的是跟翟容差不多的黑色夜行服,外面套著一件粗麻布的大坎肩,腰里束著布條,勉強看起來像件麻布裙子。腳上是一雙繡著小薔薇花的精致小緞子鞋。張娘子給他們準備夜行服的時候,實在弄不到秦嫣合腳的烏皮靴子,她是穿著樂班的繡花鞋翻城墻,還跑了那么多路。幸虧腳步輕捷,否則這鞋子怕是早就散架了。 她背后用一根長長的繩子拖著兩個很大的包袱,低著頭,彎著腰走得像個背船的纖夫。近十個男人的目光都隨著她的腳步,慢慢轉動。 秦嫣認了半日,好不容易認出翟容,向他走去。 她歪歪扭扭走到翟容面前,將那兩只沉重的包袱放在他身邊。那所謂的“包袱”是由亂七八糟的衣服裹出來的,估計她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 “郎君,你怎么不搭理我?”她拱拱他。 翟容不得不跟她說話,問道:“你怎么過來了?” “我從邊上爬上來的?!鼻劓套剿磉?,發現他臉色很差。兩條腿隨意散敞著,一副渾身無力的樣子。她將兩個包袱挪得并排整齊。 看見二郎主肩頭衣服破了,掏出針線道:“我幫你補一下?”身為女響馬,時常滾刀口,針線不能少。 翟容避開她的手指:“我不是讓你回敦煌了?” “你不是讓我跟你剿匪嗎?”秦嫣手腳麻利地將他衣服補著,嘴呶一呶城下道,“那些圖桑人不是假裝是響馬?” 翟容還想說什么,因硬抗了兩個高手,他傷得不輕,一陣帶著血腥氣的咳嗽從胸腔涌上來。他橫忍豎忍,還是咳得吐了血。幸而衣服是黑色的,還不顯。只是臉色越發蒼白,虛弱地靠在土墻上。 秦嫣只看了他一眼,沒流露出很擔憂的神態,戰斗受傷對她而言也是常事,不死就好。她扯斷手中的線頭,重新收好針線包。 陳鎣見莫名其妙多出個人 ,其他人受傷太重,暫時沒有人站起來問詢這個姑娘。他卻尚好,便走上來問道:“你,怎么上來的?可別把圖桑人帶了上來!” “不會不會!”秦嫣連連擺手,“我不會害你們的,是吧?”她轉向翟容。 “嗯?!钡匀菝銖姂艘宦?,幫她做了個證,免得陳鎣糊涂,出手傷了她。 她走到兩個包袱前,將其中一個包袱打開,去取里面的東西。對其他幾個人道:“各位郎君,這里是我從下面扒出來的干糧和飲水,你們看看可用得?” 陳鎣跟在她后面,問道:“你,到底是怎么上來的?” 周圍的人也露出警惕的目光,秦嫣一開始就顯示出了跟翟容關系很熟悉,所以他們并不懷疑她會對他們不利。只是,這個看起來很瘦小的姑娘可以爬上夕照大城的城墻,就難保圖桑人也會爬上來。雖然昔陽巴萊和俐偲毗被擊殺擊傷了,可是城下說不定還有其他武者。 有幾個還能走動的俠少,便掙扎著爬起來,過去看秦嫣出現的地方。 秦嫣說:“你們不用辛苦了。那里,那里是一條先前地震時震出來的裂縫。只有我這種矮小的人才爬得上來。那個,你們不必擔心?!?/br> 陳鎣已經走到那條裂縫那里,只是一條很窄很窄的縫,漆黑不可見底,扁窄得只能容一個小孩通過。他踢了幾塊石子下去,聽那聲音里面曲折很多,哪怕是個孩子,恐怕也很難爬。他回頭對其他同伴道:“沒事?!?/br> 大家放了心,圖桑人是不可能從這條縫里上來的。 他們腳步虛軟地回到秦嫣面前。 秦嫣正將頭埋在包袱中,將一包包干糧和水囊一樣樣擺出來:“這是圖桑軍糧,你們吃吃看。能吃得起來嗎?” 陳鎣走回來,蹲在她身邊,一邊看她忙碌,一邊幫著傳東西:“姑娘,上城墻還帶著這么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