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混賬東西!”蔣錕鈞抄起手邊的折子砸在蔣梧雍身上,氣的半直起身雙手撐在書案上,問她,“你可知道你在說什么?” 蔣梧雍倔道:“母皇有心偏向老八,我說什么做什么又有什么用?” 蔣錕鈞近兩年身子一直不算多好,換季之時身體更差,被蔣梧雍這么一激,氣的往身后椅子上一坐,咳了起來。 殿中省一直站在門口守著,如今聽到里面的動靜,立馬過來給蔣錕鈞彎腰順氣,路過蔣梧雍時,小聲說道:“殿下怎能如此頂撞皇上,陛下說您兩句還不是為了您好。您可知年初有言官要廢太女,還是陛下壓下來的,您還不過來給陛下賠不是?!?/br> 她說了這么多,蔣梧雍就只聽見有人提出要廢黜太女…… 蔣梧雍拳頭緊握,垂著頭,遮住眼底的惶恐不安,聲音甕聲甕氣的說道:“母皇孩兒錯了,您別氣壞了身子,我不該頂撞您?!?/br> 說著跪著爬過去,抬手給蔣錕鈞捶腿,聲音委屈,“孩兒那時候是真害怕了,見到床上衣服上被人放了蟲還查不出來誰做的,孩兒怎能不怕?孩兒知道錯了,您別生氣?!?/br> 蔣梧雍這話的確不假,如若不是住處有蟲,她又怎會自討苦吃跟著上戰場而不是坐鎮帳內? 蔣錕鈞閉上眼睛緩了兩口氣,抬手有氣無力的拍了拍蔣梧雍的頭,嘆息道:“下去吧,去看看你父君,他一直都很擔心你?!?/br> 太女走后,蔣錕鈞讓殿中省也退下吧,自己一個人坐在御書房內。 蔣梧雍去了貴君的宮殿,言語中得知他如今的處境不如以前之后,咬了咬牙,出宮后偷摸去見了左相。 “皇上的身體大不如前了,”左相摩挲著手中茶杯,眼睛盯著蔣梧雍說道:“八殿下現在最是得寵,你要早做準備?!?/br> 蔣梧雍聽出了她話里的意思,不由有些猶豫,“母皇只是斥責兩句,并沒有廢太女的心思?!?/br> 她不去做那事尚且還能穩住太女之位,但如若那事一旦做了,她可就回不了頭了。 左相心底遺憾,卻也不敢強逼她,就道:“那就等等再看?!?/br> 這一等,就等到了秋獵。 如果說每三年一次春季的殿試是給朝廷選文臣,那么每年的秋獵,就是習武之人的表現機會。 大梁一年兩次狩獵,分別是春獵和秋獵。 春獵乃是娛樂為主,皇上帶著眾臣來山上,隨意搭個營帳,讓人打打獵踏踏春,感受一番春意。 而秋獵不同,秋獵皇上入住行宮,守衛森嚴,形式莊重。只因為秋獵是歷代圣上,默認選拔新人武將的時候。 狩獵實打實的彰顯能力,但凡有從武意愿的世家子女,都會在秋獵上跟圣上表示自己的志向,展現自己的實力。 魏憫雖是文臣,但作為副相,名字自然在秋獵隨行的名單之中。 魏憫坐在桌旁,皺眉望著阿阮圓挺的大肚子,有些不太愿意去,“這一去來回就要小半個月?!?/br> 秋獵男子也是能參加的,封禹但凡在京中就沒落下過一次,今年哪怕懷著孕,知道胎穩之后,又跟著蔣梧闕去了。 但阿阮不同,他如今肚子月份大了,坐馬車來回太折騰,只能留在府里老實養胎。 阿阮笑笑,抬手“說”道: ——別擔心,府里小侍眾多,二九也在身邊,總能伺候好我的。 魏憫有心想跟圣上告假,但奈何這次她非去不可。 阿阮如今八個月的身孕,腹部突出如弓,走路時都要靠手撐在腰后才會覺得好受些,晚上睡覺自己想翻身都困難,全靠魏憫來幫他。 如今挺著這么大肚子行動不甚方便的人,抬手拉開柜子,下意識的就要替魏憫收拾隨行的衣物。 阿阮不懂騎射之術,往年跟著魏憫去春獵秋獵都是坐在帳篷里,魏憫十八狩獵回來,他和二九就等著吃rou。 阿阮去了幾次,覺得不甚喜歡,這兩年就沒去再了。但每回魏憫隨行的衣物都是他親自給收拾的。 魏憫見阿阮扯出包袱,忙起身過去,說道:“你跟我說要帶什么,我自己來?!?/br> 阿阮也覺得自己如今這個肚子彎腰不方便,就站在衣柜旁,抬手拿出衣服遞給魏憫,讓她自己折疊好放進包袱里。 阿阮站了一會兒,就覺得累了,用腳把一旁的繡墩勾過來,坐在上面伸直腿,抬手捶了兩下。 他面朝著衣柜坐,余光瞥見柜子底層放的一件秋衫,想拿出來看看,肚子太挺又不方便。 阿阮抬手扯了扯身旁的魏憫,笑著指了指壓在眾多衣服下面的那件月白色的衣服。 兩人房中的衣柜很大,里面阿阮的衣服最多,各種顏色的都有。 魏憫找到之后,抬手遞給阿阮。阿阮把衣服放在腿上,拿在手里摸了摸,眼里慢慢露出笑意。 魏憫見阿阮這幅模樣,有些疑惑,“喜歡這個料子?還是喜歡這個顏色?要是想要,就讓二九讓人再去做兩身?!?/br> 阿阮搖頭,這衣服是他去年還沒懷上身孕的時候讓人做的,做完還沒穿就回了青平縣,等到今年他肚子大了,想穿都穿不上了。 像這種做完沒穿的衣服,衣柜里多的是,全都壓在最下面。衣柜上面放著的永遠是當下最流行的款式料子,這些衣服多數都是妻主給他買的。 阿阮是瞧著這么些的新衣服,忽然想起來當年魏憫鹿鳴宴后的事了。 那時候魏憫考中舉人,縣令賞了幾兩銀子,她拿著銀兩牽著他就去了街上的布料鋪子,說要給他扯布做身新衣服。 幾兩銀子現在放在阿阮面前實在是不算什么,但那時候他哪里舍得呦,他寧愿不穿新衣服,也想把這錢留著給魏憫入京趕考。 妻主那時候執拗的很,阿阮紅著耳根厚著臉皮朝她撒了嬌,她這才妥協。 那時候她就說等將來有了功名,有錢后給他置辦一間專門放華服的屋子。 如今他華服眾多,雖說沒有一屋子,但都拿出來也能放大半間屋子。 阿阮不知道妻主是還記得當年的那句話,還是就單純的想疼他,反正她是看中什么布料,就想著給他做身新衣服。 懷孕的人,情緒波動最快,也最是感性。 光看著衣服想著那些事,阿阮心里就酸酸軟軟的,覺得眼睛有些濕潤,為兩人當年的不容易,更為妻主對他多年不變的心。 魏憫正彎腰整理衣物,就覺得身旁的光亮被人遮住了,側頭就見本來坐在繡墩上的阿阮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了。 魏憫手上動作未停,問他,“怎么了?” 阿阮雙手扶住肚子,吃力的彎腰低頭在魏憫側臉上親了一口,直起腰,笑瞇瞇的倚在床尾看她。 魏憫因為他突如其來的一吻手上動作不由一頓,意識到他做了什么之后,睨了他一眼,道:“淘氣?!?/br> 話雖這么說,嘴角卻是慢慢向上揚起,眼里的笑意暈染開,攀上眉眼。 阿阮有了身孕后,仗著她不能對他做什么,真是越發淘氣。 魏憫想,都給你記著呢,等孩子生下來,這賬再慢慢算。 作者有話要說: 魏憫:撩,可勁的撩,等孩子生下來再收拾你→_→ 阿阮:v 謝謝夢若琉璃的手榴彈,愛你~ 第73章 皇上病重 隨著年齡增長, 皇上身體越發不如從前, 偏她生活沒有節制, 依舊喜歡寵幸后宮美人。 這次秋獵,隨行的不是君后,也不是榕貴君, 而是年輕貌美的月美人。 秋高氣爽的季節, 從紅墻黃瓦的深宮, 換到視野廣闊的圍場,蔣錕鈞心情大好, 跨馬騎射,依舊以為自己正值壯年。 許是白天吹了風,亦或是累著了, 第二日蔣錕鈞精神就有些不好。 太女把握這個時間在皇上身旁端茶遞水的盡孝, 不給同樣隨行的蔣梧闕半點機會。 兩日過后,皇上病情沒有任何起色。 奉御眉頭擰起, 語氣有些疑惑,“本來只是累著了,怎么越發嚴重?” 皇上病重的消息, 就跟長了翅膀一樣, 從行宮里飛出去, 傳到各位大臣的耳朵里。 這幾年隨著魏憫賦稅的改革,皇帝越發倚重這個寒門出身的狀元,因著有了先例,今年選出來的新臣也有不少出身寒門。 如今的朝堂, 已經不只是士族的天下。 最近深受皇上寵愛的八殿下蔣梧闕一向跟魏憫親近,這就變相的是疏離士族。 這些大臣幾番聯想,心思難免就活躍了起來。 太女經過南疆落馬一事,回京后顯然不如以前受寵,這若是被八殿下鉆了空子,廢黜太女東宮易主,那她們這些士族大臣定然是新帝登基后先被拿來開刀的人。 這些大臣一合計,就給皇上寫了折子,說圣上病重,應當好好休養,太女孝順,朝中之事可由她為其分心。 話里話外的意思不外乎讓皇上把權讓給太女。 蔣錕鈞看見這些話,臉色陰沉,氣的咳嗽不止。 抬手將面前的折子從書案上推下去,怒道:“朕不過偶染風寒,還沒死呢,她們這就要逼著朕退位了?” 蔣錕鈞雙手撐在書案上咳到臉色變紅,看著滿地的奏折,她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這就是她手下的大臣,就是她倚賴的士族。她們當年是如何支持她,現在就是如何支持太女! 蔣錕鈞被這么一氣,病情更嚴重了,躺在床上渾身不舒服,意識昏昏沉沉的。 睡了一兩日,蔣錕鈞在夜中醒來,迎著微弱的燭光,隱約看到殿中省趴在桌子旁睡著了。 蔣錕鈞躺了許久,躺的骨頭疼,這時候難得清醒就想坐一會兒。 她這一弄出動靜,殿中省立馬就驚醒了,睜眼看見蔣錕鈞,驚喜道:“陛下?” “您可算醒了,嚇壞老臣了?!钡钪惺∶ε苓^來,伸手扶著蔣錕鈞坐起來,疊了床被子給她靠在身后,彎腰輕聲問道:“可要老臣讓人給您準備些吃的?” 蔣錕鈞擺手,“朕昏睡時,可有什么事?” 殿中省如實稟告,“太女一直在殿內伺候,晚上才剛回去。這期間八殿下和八皇夫來過,太女怕兩人擾了您休息,就只讓他們看了一眼,其余人更是沒讓進來?!?/br> 蔣錕鈞聞言冷哼一聲,“她哪里是怕旁人擾朕……” “對于朕的病情,奉御如何說?”蔣錕鈞突然話題一轉,斜眼看向殿中省,聲音微沉,“朕要聽實話?!?/br> 殿中省應了一聲,說道:“奉御說您就是累著了,騎馬出汗時吹了風著了涼,緊接著又怒火攻心氣著了,休息兩日吃點藥就好了?!?/br> 蔣錕鈞聲音微沉,“休息兩日就好了?那朕怎么覺得病情反而越發嚴重?” “這……”殿中省臉色不安,猶豫再三,往后退兩步,跪在床前跟蔣錕鈞行了一禮,說道:“這事臣也說不清,陛下還是親自問奉御的好?!?/br> 殿中省這幅模樣,顯然證明了蔣錕鈞心里的猜測,這里面的確有事。 蔣錕鈞一路登基,年輕時什么沒經歷過?她這病,雖說來的普通,病的卻是異常,且越發嚴重,本就多疑的她心里難免有些懷疑。 是太女還是老八,亦或是其他人? 奉御連夜被召,心里自然明白所為何事,來到皇上床前就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