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真誠表達了滿意之情。 顧芳馳心滿意足,給自己喂了一口魷魚須,其樂融融。 這里自己釀一種低度數的米酒,入口甘甜,加熱了再放小圓子和糖桂花,簡直是一種甜品。 顧芳馳沒吃小圓子,多喝了幾杯米酒,酒足飯飽,各回各家準備睡覺。 手機還是什么動靜都沒有。 她迷迷糊糊撈過來一看,坐在床頭不動了。 第二天早上顧碧城起床一出門,就看到院子里站著一個人,人影頎秀,令人想起很久以前的形容,亭亭如蓋。 天色還是漂亮的灰青色,顧碧城停下來辨認一會,這才看出來是薛飛廉。 看樣子他等的時間不算短了,肩上都凝結了一層薄霜,聽到顧碧城的腳步聲才看過來,神情和平時一般無二:“早?!?/br> 顧碧城真心佩服他不動聲色的功力,明明也是萬分煎熬連夜趕過來的,都不知道睡了沒有,人設還不肯崩,于是也點點頭問候:“早?!?/br> 薛飛廉原本靠在院里觀賞用做的十分有趣的棚子邊,現在站起來,照舊十分挺拔的一條人影,走過來的時候也看不出絲毫一點儀態上的不足,這一點真是和顧芳馳一樣,根深蒂固的堅持完美,即使明知道更狼狽或許能博得心軟也做不出這種姿態。 “她在這里?”薛飛廉輕聲問。 顧碧城也沒有瞞他的意思:“嗯。你們兩個到底怎么回事?” 薛飛廉自嘲的笑笑,輕描淡寫:“是我心虛,也是她太……”他找了半天形容詞,最終選了其中最語焉不詳的一個:“心軟?!?/br> 顧碧城雖然能夠不聽不問,但卻不代表不會猜,他隱約意識到薛飛廉似乎牽扯進了梁決的事情里——按道理來說這根本不應該啊。 “你們兩個人的事情我是不會管的,也不會多嘴,但站在她的家人的立場上,我還是不得不警告你,”顧碧城瞇起眼睛,是一種薛飛廉意料之中的冷峻殘酷,和某些時候的顧芳馳非常相似:“不要傷害她,否則你很清楚我們會做什么,顧芳馳叱咤風云,她背后可不是沒有人?!?/br> 這種世家的作風薛飛廉不是不懂,甚至不是沒有見識過。顧碧城之所以表現的平和溫柔,也不過是雷霆手段之外還得要有一個唱白臉的控制場面,他在董事會里再過兩年就會僅次于顧芳馳的地位。 一張一弛,既有雷霆手段,也有春風化雨,才能長長久久,單純從這個角度來說顧家也比梁家好的多了。 薛飛廉眼簾一垂,居然很有幾分傷感,隨即苦笑道:“我很清楚,我更不會……永遠不會做出那種事?!?/br> 顧碧城面對除了明川以外的人憂郁表情抵抗能力都是優秀,足有五顆星,聞言只是冷笑一聲,甩手就走。 顧芳馳現在那個狀態,絕對稱不上開心吧? 信他有鬼。 薛飛廉也并不和他多說,因為顧碧城轉身要走的時候顧芳馳的房門打開了:“碧城,今天的行程就取消吧,我們中午吃大盤雞?!?/br> 顧碧城停下腳步:“行,你還想吃什么?” 顧芳馳早有準備:“水煮魚和紅薯丸子好不好?昨晚居然忘了烤紅薯?!?/br> 他們姐弟倆都愛吃紅薯,沒有烤紅薯紅薯丸子也可以嘛。 薛飛廉被晾在一旁也不生氣,反而十分自覺的走過去:“我們談談?!?/br> 要是按照一般情況下的故事發展套路,顧芳馳這個時候就應該轉身關門表示拒絕和“你哄我嘛!”的主流精神需求。 但顧芳馳并不準備和主流同流合污,面無表情的看他一眼:“你不想說那件事,那就沒什么好談的了?!?/br> 顧碧城不愿意看這部非主流言情劇,牙疼的轉身走開,把廣闊的舞臺交給了他們。 薛飛廉沒有辜負組織的信任,更不會輕易被一句話打發,一手摟著顧芳馳:“進去說?!?/br> 成功進門。 顧芳馳干脆一屁股坐在床上,抬起頭去看薛飛廉:“你說吧?!?/br> 薛飛廉蹲在了她面前。 好像薛飛廉一直毫不在意這樣的姿勢,在她面前更低一點,經常給她捂腳,逼她戒煙,喂她吃藥,把她的藏酒全部換成果汁,非要讓她改變那些早就養成的習慣。 顧芳馳從前不會輕忽懈怠自己的,但那是很久以前的她,她越是在這里十年里耗費心血,就越是學會了通過疏忽來麻痹自己的精神。 她太累了,以致于從來沒有發現薛飛廉從哪里來,他怎么想,反正他在這里。 絲毫沒有料到薛飛廉也會瞞著她。 薛飛廉也會騙她,單就只是這句話,顧芳馳就覺得自己受不了。 她不是自高自傲,因為出身優渥就不會平等相處的人,但她卻在發現薛飛廉私下和梁決會面之后的現在意識到自己是個多么不稱職的女朋友——應她要求,并未公開。 事情的千頭萬緒都糾纏在了一個人身上,薛飛廉到底在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一直以來她是知道薛飛廉是梁決的表哥之一,只是他們家的關系千頭萬緒,表哥沒有一百也有八九十,梁決對家庭親屬都沒有興趣,從來沒有正經的為她引見過,而薛飛廉父母都是高知,看起來和梁家牽扯實在不深,她也就沒有注意。 但如果梁決和薛飛廉的會面只是親戚層面,為什么他從來都是對梁決不熟悉的樣子,甚至毫無異狀,從不提及? 到底什么事情才不能告訴她? 顧芳馳并非不擅長陰謀論,正是因此,她沒辦法想下去了。 薛飛廉像一只大型犬,分明該是兇猛的物種,卻乖巧的不像話,溫馴的蹲在她面前,兩只手放在她膝上,顧芳馳習慣性的想揉他的頭發,堪堪醒悟,還是收回了手。 他竟然表現的很惋惜,很失望。 顧芳馳面無表情,就像是帶著一張嚴絲合縫的面具。 薛飛廉撐身起來,臉埋在她胸口,兩手環抱住她:“你別生我氣……我不是不想告訴你……” 他語氣不可謂不可憐,正是顧芳馳喜歡他的那個樣子,還極其心機的蹭一蹭,試圖讓她心軟。 薛飛廉實在是了解她,明白她,但卻永遠只是恰如其分的利用這份了解,很難讓人生厭。 但…… 顧芳馳伸手推開他,眼神生冷如鐵。 薛飛廉被她看到顫抖,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鎮定自如在這一刻分崩離析:“你別這樣看著我……芳馳,我唯獨受不了你這樣看著我……” 這眼神他實在是太過熟悉,過往十年顧芳馳用這副面容看過太多人,那些和她沒有關系,不被她愛的人,甚至是——她厭惡的人。 這是他唯一害怕的事,也曾無數次出現在他夢里,現在變成了現實。 顧芳馳沉默良久,拉開他的手:“留下吃頓飯吧,大老遠過來的?!?/br> 顧碧城持觀望態度已經很久了,這也免得讓他再擔心。 中午真的吃大盤雞,附送褲帶面,面果真又長又寬,碗果然又大又圓。大盤雞放在淺口大盤子里,混雜切成滾刀塊的大土豆,青椒,洋蔥,還有各種香料。 走地雞費牙,不過香確實是很香,顧芳馳一人吃了兩碗米飯,最后還吃了兩根褲帶面。 顧碧城看的心驚膽戰,迅速的把雞腿塞進了明川碗里:“慢慢吃,不急?!?/br> 薛飛廉默默尋思這季節能不能弄到山楂片泡茶給她消食。 顧芳馳不節食,但也不這么狠吃,工作壓力大再加上保持健身習慣,身材也就比女明星模特不如,放在常人之中絕對是健美級別。 這頓飯確實多了。 吃完,顧芳馳推開碗,也不顧旁邊兩個幼兒園小朋友還在你儂我儂你餓不餓我餓不餓,直截了當對薛飛廉宣布最終判決:“你說,我們可以再商量,你不說,明天就遞辭呈吧,我給你批?!?/br> 顧碧城一驚,徹底意識到薛飛廉估計是真的犯了事兒。 遞辭呈這回事倒不是說打擊報復,只是ceo和cfo之間互為掣肘同為公司高管,日常辦公需要很高程度的交流磨合,兩人之間的私交變化會完全影響工作狀態和關系,進而影響整個集團機器的運作,與其如此,不如退一步。 集團是顧家的,就只能薛飛廉退了。 顧碧城果斷的捂住明川的耳朵:“你們先聊,我走了?!?/br> 具體劇情他等顧芳馳一手爆料,還是別看現場了。 明川其實根本沒聽清顧芳馳在說什么,就跟著顧碧城出來了,往回倒帶一下,發現了問題:“他們出問題了?” 顧碧城滿臉凝重:“嗯?!?/br> 明川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哦?!?/br> 這就結束了,沒有更深的談論。 晚上薛飛廉還沒走,但是蔫頭耷腦的跟著顧芳馳,宛如一個大型背后靈,顧碧城就知道總之他是不用遞辭呈了,所以毫無同情之意,甚至還挺羨慕他的。 知足吧,顧家長公主六親不認起來,可沒有第二次機會。 薛飛廉顯然也是知道這個,一點不滿也沒有,反而十分心機的顯得很可憐,很知足,很淚里帶笑,跟顧芳馳跟的比那只小奶狗還緊。 說也奇怪,顧芳馳這個人,無論是人緣還是動物緣都不差,長輩很容易喜歡她,小動物也是。那只小奶狗誰都對它挺好的,但只有找不到顧芳馳的時候才臥在別人腳邊,一旦聽到一點動靜就馬上跳起來去迎接,簡直成了薛飛廉目前最大競爭對手。 在這種激烈的行業競爭之中,一直到了晚上顧碧城才有機會八卦到底怎么回事。 顧芳馳輕描淡寫,完全回復了狀態:“哦,也沒什么,就是梁決當年不是打斷了他那便宜弟弟一條腿嗎?這事兒是他給梁家老爺子說的?!?/br> 顧碧城:“?這事兒里面怎么還有他?” “我也不知道啊,”顧芳馳聳聳肩,眼神古怪,和顧碧城一個意思:是不是傻? 隨后補充:“那事兒前因后果你也清楚,梁庭不懂事,打我主意,當我是豪車別墅大鉆戒那種級別,花錢就有,搞到梁決發狂,電鋸都拿來了想剁了他的手,我就說怎么人來的那么快,正好一個現場,原來被他看見了,有人怕了病急亂投醫去求他——”顧芳馳扭過臉:“他那時候不是也算個人物了么,有人認識,就跟他說要出人命了,他就打電話給老爺子,趕緊攔下來了。老爺子和梁決是不對付,但把他發配了也比殺人了強啊?!?/br> 顧碧城不解:“這事兒你不知道?” 顧芳馳翻個白眼:“我怎么知道?沒一個人跟我說。求人那妹子都已經二胎落地了,哪還記得這事兒?他自己也不提,說是不敢提,那天我見著他和梁決見面,倆人兒還挺熟的,看樣子梁決是知道?!?/br> 她開了個玩笑:“我還以為他殺人了,或者給梁決下砒霜了,一臉你要是知道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的,嗤,”顧家長公主渾然不以為意的彈了彈煙灰:“傻狗?!?/br> 顧碧城也有幾分好奇:“那你真一點兒不生氣?我可記得你最恨別人騙你?!?/br> 這倒也是真的,顧芳馳眼里揉不得沙子,更容不下被人哄騙。 顧芳馳偏頭睨他一眼,笑起來貝齒雪白,簡直是只漂亮的猛獸:“別傻了,我不騙你,我真不生氣。人這一輩子就圖一快活,我和梁決在一起早就一點兒也不快活了,非要說的話,其實他算是救了梁決一命,之所以不敢說,也不過是怕我恨他拆散了我們,但……要是我不愿意,這是拆不散的?!?/br> 正如顧芳馳曾經關于女孩子來姨媽這件事上的長篇大論一樣,顧芳馳向來不愛把自己的故事完完整整剖白給人聽,誰也不行,她只給你一個結果,分開了,沒了。但顧碧城清楚她,更清楚梁決,只能說是有緣無分空余恨,早就有這個印象。 他只是默默挑了挑眉,提出另一個問題:“但你明明知道他為什么這樣?!?/br> 顧芳馳默然片刻,夜色中的身影像刀一樣鋒利:“對,我知道。我就是這種人,我喜歡別人入骨的愛我,到這種幾乎不平衡的境地,為了我什么都肯做,除了我什么都不在乎,因為我缺少這個太久了,所以我們互相造就,他慣著我,我也磨煉他,到現在已經成了一種相處模式?!?/br> “我不是變態,可我就是這個樣子,有時候非要很殘忍的看他痛苦,嫉妒,輾轉反側,才感覺到溫度,”顧芳馳扭過頭,誠心實意發問:“我是不是病了?” 顧碧城眼眶一熱,聲音平靜:“沒有?!?/br> 顧芳馳一笑:“那都不要緊,我要是錯了我改,我要是對的,我誰的也不聽,我顧芳馳向來如此,就是固執?!?/br> 她聲音越發清脆,帶著金石相激的清冽底色,簡直是決絕的:“我愛他嗎?我愛他。那我就不會離開他,更不會讓他因為這原因而總覺得我是他騙來的偷來的搶來的,而非愛上他的?!?/br> “我不是因為他正好而愛他,愛是沒有理由的,他為我做什么也不能磨滅這一點,他要是不懂,”顧芳馳緊一緊身上的外套,勾起唇角,一低頭:“我就教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