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節
秦川:“所以呢?” 許青珂:“這天下太大,非五國的所謂江山,往東海之外的遼闊海域富有島嶼三千,物資豁達,幅員無邊?!?/br> 說完,她頓了下,看著秦川,目光那樣冷靜,表情那樣清晰。 “秦川,臨堰都的淮水水道臨著東海,水面寬闊,但一寸長一寸短,淵崛起的時間不夠,黑甲軍無敵,但水軍是軟肋,若是有五百艘上乘十丈規格的軍船入了淮水,外加黑甲軍都在北地,堰都可防得???” 她的話跳得如此突兀,從長生殿到海外三千島,再到淮水水道,然后…… 秦川的臉色終于蒼白,黑甲軍中在之前還有十分把握拿下整個北地乃至蜀國的將軍們都嘩然變臉。 有人大罵不可能!罵許青珂是在故意哄騙他們,想讓他們退兵。 但罵著罵著,他們很快就靜聲了。 因為從那些文士跟秦兮秦夜乃至于自家君王的臉色上看懂了——是真的,許青珂從來不屑扯謊威嚇人。 她的謀略覆蓋機巧,但更多的是陽謀。 所謂陽謀,就是言之有物。 秦川悶了好半響才憋出一句話。 “許青珂,這世上怎會有你這樣的女子?!?/br> 讓他如此狼狽。 —————— 北地的淵國龐大軍隊此時陷入了十分的狼狽。 是攻陷蜀國的邊境重要,還是守住自己國都重要? 自然可以先攻打蜀國,然后回朝攻打圍困堰都的水軍,水軍畢竟也只是水軍,人數肯定沒那么多,但最大的問題在于——靖跟燁反水了,他們從前挨著蜀,被淵拿來攻打蜀,如今反水,自可以反過去攻打淵,要知道他們也是挨著淵的。 這是一把雙刃劍。 便是貫通始末,秦笙等人,還是秦兮等人也才懂許青珂到底有多厲害。 這盤棋她下得太厲害了! 不過她的厲害不僅僅在于棋子的走位,更在于時機! 燁、靖、堰都,三個地方的聯合爆發才是逼迫秦川跟二十萬黑甲軍的最大利器。 讓他退無可退! 只有一種選擇! “你是要寡人退?”秦川算是第一個壓下這種狼狽的人,他發現自己無法把目光從那個女人身上移開。 只是情感太復雜了。 她不屑他的情愛,亦要逼迫他的王權,他才懂這種被逼迫的感覺,太難受。 也知道他跟她原來真的已成敵人。 動輒輸贏,動輒滿城血雨。 權柄在手中,已然聞到蠢蠢欲動的血腥味。 但…… “寡人就算退了,來日還是會來,而你素來謀算徹底,若是底牌只可用一次,你要的就不是寡人一退,莫非是要寡人永遠休戰?” 秦川握緊腰上的刀刃。 “許青珂,你知道不可能?!?/br> 如此矛盾,所以他算不過她,亦……不懂她。 何其悲涼。 誰能懂她?師寧遠嗎?他已許久不說話。 秦笙轉頭看著許青珂。 珂珂,你到底要做什么?莫非…… “不用你退?!?/br> 什么! 到底什么意思?。?!很多淵的將領都要瘋了。 但這種瘋狂在聽到許青珂下一句話后又都以為她瘋了。 “我會讓北地開城門,讓你入主蜀國,甚至一統靖跟燁,成就帝國王權?!?/br> 隱士高人以為自己聽錯了,更遑論其他人。 北地的將士都癡呆了,忽有將軍大呼:“城主!您在說什么???” “是啊,城主,您是不是說錯了?。?!” “許相?。?!” 此起彼伏的叫喊,含著難以置信,也有滿腔不甘跟悲憤,甚至有人想要辱罵許青珂,到底還是壓住了。 他們寧可奢望剛剛那是幻聽了。 然而,許青珂重復了,“我說,我要北地開城門!” 喧鬧頓時再次死寂,有將士猩紅眼,跪在地上,哭嚎:“為什么?。。?!” “您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要從了秦川。 是不是看中那帝后之位。 是不是…… 是啊,他們如何有資格去要求這個人為北地為蜀國割舍那唾手可得的至高權勢。 忽然發現,他們竟連指責的資格都沒有——因為把她當成信仰入骨三分。 仿佛辱罵她便是顛覆一切。 城中百姓一片悲痛,而戰場上有一個渾身浴血的老兵癡癡跪在地上,滿臉淚痕,朝許青珂吶喊。 “大小姐,您幼時也在北地……您的父母,您的父母曾守住這座城池十數年,但那一日,您的父親沒有來?!?/br> “我本以為那是我北地最絕望的一次?!?/br> “為何,為何今日您要這般?!?/br> “我不是怪你……” 他低下頭,趴在地上。 “我只是……” 只是太痛苦了。 這種絕望的感覺,這種被拋棄的感覺。 秦笙臉色煞白,快步走向許青珂,扶助她的手臂,她怕她難受,怕她倒下,她想開口解釋,但許青珂握了握她的手臂。 秦笙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總要有一個人的?!?/br> 誰都知道帝國勢必一統,誰都知道哪個國家都攔不住淵,如此聯合,如此費盡心機也顯得無力,但卻沒有一個人提出求和。 為何?因為沒人擔得起這個罪名。 求和亡國。 千古罪人。 他們理解,可別人呢?這些老兵,這些誓死守衛北地的將士們呢? 那些把她看做神明的百姓們呢? 他們都不理解,何況蜀國的其他人,還有其他國家的人…… 晉兵這邊有些躁動,北琛怎么安撫都沒用。 反而是淵這邊死寂得可怕,或許都被鎮住了。 他們都不懂。 秦川臉色卻比之前更蒼白,喉嚨像是被掐住了。 最后問她:“帝后之位?寡人多年前就對你低頭允諾帝后之位,可你當時都不屑,更不必說此時?!?/br> “許青珂,你到底想要什么?” 是啊,你到底想要什么? —————— 內外都是哀嚎,那是信仰被否定后的痛苦,許青珂指尖在石面摩挲后,已然染上血紅。 她看了這血紅一眼。 她要什么嗎? “我不在乎這天下歸屬,也不在乎這蜀國安定?!?/br> “于我看來,政權是變幻的,千千萬萬,分分合合,總不過是夏花秋葉一般可凋謝的玩意兒?!?/br> “我也不需要他人對我的認同,入朝,是為復仇,執掌北地,是為一執念?!?/br> “這個執念繼承自我父母……不是守護蜀國邊疆重城北地不為外奴所侵,那是擁護皇權的弱者所為,我要的是終止北地百姓睡前擦劍醒時拔刃的宿命,完成我父親臨死前的不甘?!?/br> “有能力,既用自己的方式達成宿愿,不需要別人感恩或者怨恨?!?/br> “秦川,我予你建立帝國的利刃,要你立下廢奴制的契約,此契約自帝國起于中原諸國乃至部落都有效?!?/br> 她不看那些百姓,也不看那些老兵,只看著秦川。 聲音竟有些縹緲,但好像遠古之聲,通達整個戰場。 “現在,你的帝國征伐之路上面臨的敵人已然變了,非我,而是你淵國內坐等帝國成立想要享用其余四國亡國之奴帶來龐大利益的權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