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節
不該跟此人就此事論調的,總歸是她吃虧,因此人渾不要臉起來,端是憑著眼神就能把她吞吃入腹的。 何況……他還動手了。 當師寧遠的手摸到了她的腰肢,將她放低了身子…… “我身體還沒好?!彼坏貌惶嵝阉?。 他笑了,“我也只是讓你吃喝完了好好安睡……莫不是……莫不是小許還想著其他事兒?” 不等許青珂反駁,他便補充:“可是不巧,我的傷也還沒好呢,小許且安心再等幾天可好?!?/br> 什么叫厚顏無恥呢?大概就如此。 許青珂躺在柔軟的塌上,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薄薄的唇輕抿了下,舒出一口輕氣。 “為相爺久了,素來只有別人等我的份,可不愿等別人,是以……你可以走了?!?/br> “……” 這是威脅么?師寧遠多想現在就把她按在塌上這樣那樣,就如那一夜氣急了她,把她死死折騰,可現在不敢了。 她也知道他不敢,因此有恃無恐,像只清冷高貴又嬌媚的貓兒。 一口氣噎著,他目光灼灼,“男人么,憋得住,等得起,就怕你那一天你受不住?!?/br> 憋越久,等越久,到時候她自曉得什么叫來日方長。 師寧遠甩下威脅走了,許青珂這才輕撫了下臉頰,咬了唇,那事兒……她可是真的不愿再承受了。 失了魂一般難以控制情感跟身體。 這世間人怎那么喜歡呢…… 許青珂如此想著,卻在半昏半睡間看到外面的風雪越來越大了,她忍不住想——那個人如今又如何了。 可是埋尸深雪以下,還是如他們一樣逃出生天。 若是后者…… 許青珂忽想起那日落光茍延殘喘中對她說的話。 “寂羅若是殺不死他,就是天注定,注定……注定你還要與他糾纏,或許是命,可我不知什么才是命?!?/br> “染衣……染衣為他而死,死時說她或許是為他而生的,所以死了也是得了圓滿,讓我不要掛懷……” “可怎又會讓我見了你……將來,也終究讓他見了你?!?/br> 最后一句話才是真正讓她想不透又隱隱恐懼的。 他瞞著的,不肯說的,又用幽深無奈的目光深深看著她的…… 許青珂閉上眼,腦子里不禁閃過一寸寸光陰,那是絕望、黑暗充滿血腥味的,可又總伴隨著明朗的檀香跟磊落的陽光,那人坐在那兒,喝著茶,談著曲兒,一邊漫不經心教她讀書寫字謀略。 偶爾,她會見到墻壁上掛著的那幅肖像,沒有臉龐的女子。 入了靈魂深處。 —————— 第310章 了解 —————— 多日之前, 邊疆之地素來少見綺麗,最美景色也不過是北地,尤是當年白星河在的北地。 人如粲然星河, 裊裊柔柔, 不絕于星辰,便是那十里紅楓百里桃花也壓不住的景色。 何況還有絕俗郎君許致遠的彈琴奏樂, 夫妻聯袂,便是這世上最和睦的美好了。 可白星河已死, 許致遠亦死, 這也是許青珂后來重建北地, 也總不再有當年芳華的感覺,雖是兩人的孩子,可她因為缺失太多, 多的也只是傷懷,于是后來也少去了。 可西川呢?是秦爵守衛多年的西川吧,它是遼闊的,蒼茫的, 也是鮮血斑斕的,這里人,哪怕是幼稚的孩童也曉得分辨何為敵軍, 也曉得敵襲時迅速cao起家里藏著的刀柄加入軍隊抗戰。 這是西川,多年不聞聲樂,也不見歌舞的蒼茫之地。 秦笙在院子里等了些會,等到屋內將軍們開完會議, 等到那些將軍歡喜又恭敬得朝她行禮。 “小姐……” 秦笙哪敢受這樣的禮,忙側身避開又欠身,“諸位叔伯乃衛國護民的鼎力之人,切莫再這樣的……秦笙受不起的?!?/br> 諸位將軍雖不是從小看她長大,可自奉是秦家親兵起來的,每一個都是秦爵提拔教養,也把自己當秦家人,自也把她當小姐看待。 就算沒有這種認知,端是秦笙這樣的出色跟教養,也讓他們欽佩,但最重要的是——她對他們尊重。 雖他們未必在意他人看法,只覺得守衛家國是自己的責任,可被人認可敬重是一種很好的感受,讓他們心中溫熱,看秦笙的目光也就更溫和了幾分。 當然,他們也看到了秦笙身后的兩個男子,“呵,尉遲,你小子,每次接小姐這種差事你總是第一個去,不過……” 這位是? 尉遲后面站著的男子高大英武,卻十分冷峻,那氣場比尉遲強得多,但他們又隱隱覺得這個男人已是十分內斂。 這種氣質竟有幾分眼熟,仿佛,仿佛…… 當秦爵走出門,秦笙頓時歡喜,“父親……” 秦爵是很不茍言笑的人,但在看到自己女兒安好的時候,眉宇間的疲憊跟嚴肅才淡去。 “歸來了,甚好?!?/br> 秦笙:“見父親身體康健,女兒也覺得甚好?!?/br> 秦爵莞爾,但很快淡了笑意,他看到了女兒身后不遠不近站著的男人。 四目相對,有片刻靜謐。 秦笙莫名有些緊張,耐不住些許就說:“父親,這位彧掠大哥一路護送我,且從前屢屢救我于危難之中,對我十分照顧……” 她看到自己父親目光尤自深沉,自然知道他跟珂珂有聯系,秦家也有探子,那對彧掠的身份自然了解。 說白了,彧掠的身份終究…… 于是她語調頓了下,輕咬了下唇,補充:“也是我十分要好的朋友?!?/br> 若說之前言辭懇切多繁復,意在加重對方的救命恩人身份,那么此時這欲語還休略輕聲又遮掩的簡單一句話便壓過了之前所有繁復。 所有人都一愣,秦爵也若有所思瞧了瞧自己女兒。 別說他,就是府里的仆役也都知道自己女人雖待人寬和,可讓她認同的朋友那是決然沒有一個的。 除了一個許青珂。 現在……又多了一個人,一個男人。 尉遲有些難以置信,轉頭看著彧掠,彧掠卻怔怔看著秦笙,歡喜的,內心歡喜得仿佛開出一朵花來。 他此時才懂師寧遠為何賴著許青珂把自己低到塵埃里去。 因她肯看你一眼或者朝你笑一笑的時候,哪怕你懷里擁抱著一個天下,也都想舍了。 氣氛奇妙起來,秦笙也不敢再言語,主要是她的父親不會再讓她多說什么。 而秦爵看了彧掠一眼,轉身走進走廊,似要去后院,彧掠走上去跟上了。 這是男人間的默契。 秦笙愣了下,輕咬貝齒,但沒跟上去,只是進了屋子,她知道戎武之家的規矩,也知道男人跟男人之間,有些事女人是不適合插手的。 得,有眼睛的都看懂了。 許多將軍惋惜得看向尉遲,小子,沒戲了啊。 尉遲是不甘心的,拳頭握緊,在秦笙進屋后,他邁開步子,跟進屋?不,他去院子了。 —————— 有師寧遠跟趙娘子等人細心養著,許青珂的身體一日日康健起來,臉色也好看了,只是眼看這雪越下越大,莫說搜尋那弗阮的蹤跡,就是離開都變得艱難。 不能再耽擱了。 “若是無事還好,就怕有事時被大雪封境,到時候就再難出去了?!柄椦凼秦撠熆睖y的,驗看這雪連下五日,頓時耐不住性子了。 可他這話一說就被趙娘子咳嗽提醒了——管它外面天地色變如何,決不能讓公子再撐著病體為之cao勞。 可惜許青珂已經聽見了,她沉吟了片刻,說:“明日動身離開吧?!?/br> “可公子您的身子……” “差不離了,只是虛弱了點,但行路沒有問題?!?/br> 許青珂都這么說了,眾人也不好忤逆,倒是張青問:“那人該如何處理???” “假如他死了,也犯不著替他收尸,若是他還活著……” 許青珂停頓了下,淡淡道:“那就是以后的事情?!?/br> 這樣的環境,過去對岸都十分艱難,更別說找到那個人。 何況那個人在她印象里就從未受過傷留過學,若是這樣的雪崩傾軋都不死,恐怕也不是他們現在這堆人可以輕易對付的。 可一不可再。 不知為何,眾人竟從這話里聽出了幾分冷酷跟宿命感。 師寧遠看了看她,不再多言。 既準備離開,自要收拾東西,也要收尾,眾人忙碌起來。 夜色降臨,一道殘影掠在雪地中,很快就如了寒江岸邊的林子中,因雪崩襲過,這些林木已經被掩了大半,但也有兩三人高的高度密密麻麻遮掩其中。 這殘影便是入了林子,他停頓后,隱隱約約的,有一個黑影從樹木后面走出來,跪在地上。 “主子,淵衡那廝果然開始心動了?!?/br> 月光若有纖光,照亮他的臉龐,白日的明朗風華此時都冷成了涼薄的冰霜。 “久病床前無孝子,何況不過是養出的狗?!?/br> 弗阮那人什么性格,師寧遠大概是知道的,冷酷無情,而且從來不信也不在意他人忠誠與否,誠然這人有超凡的人格魅力讓人臣服,但也因為過度的極端邪惡而影響手底下的人。 ——那膨脹的權勢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