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
許青珂步子頓了一下,看了她一眼。 “十四歲,女,陳憂,你是其母?!?/br> “是的,大老爺,我……” “站起來,在這里等著?!?/br> 許青珂沒再說什么就進去了。 清冷自持。 但于一個母親而言是莫大的鼓舞。 她聽懂了。 等著!她一直在跪,也一直在等! —————— 這一案注定很久。 羈押到堂的云家人一堂都跪不下了。 云家人有這么多? 主家旁系外加一些七彎八拐都借著家族名聲胡作非為的可多了。 什么案子都有。 一張卷宗都列不下,得有一疊。 許青珂都足足花了三天時間審理完所有的案子,今日是結案的一天。 為表支持,鐘元跟傅太何親自坐鎮,等于三司會審了。 外面烏壓壓的老百姓都不敢吭聲了,直到許青珂一個一個得將罪名按上。 云家的人不服。 “許青珂,你這是公報私仇??!” 許青珂慢條斯理疊好卷宗,看向下面跪著卻想站起來的人…… 但被活生生按下去了。 “公報私仇?”許青珂起身,淡淡道:“那本官得多謝你們犯了這么多的案子給我機會公報私仇?!?/br> “你?。?!” “打!”許青珂隨手扔出一枚官簽。 當堂冒犯,當然該打! 板棍一打,又跪了。 應是很疼的,所以臉色發青,慘叫連連,惹得甩養尊處優的云家人一聲都不敢吭。 其中包括云上跟云中。 可許青珂從頭到尾都沒有正眼看他們,沒有任何意外,鐵證如山,所有云家的準備都被推翻,一根一線都無懈可擊。 是的,他們犯案犯得肆無忌憚,后來處理首尾卻還不夠無懈可擊,也導致了許青珂定這個案也無懈可擊。 完了。 云上想了想剛剛自己被定的罪,好像有好幾條,有幾個是他自己都已經忘記了的事情。 她都找出來了。 挖得這么徹底,好像要把云家趕盡殺絕。 要被帶下去的時候,云上盯著許青珂。 “許青珂,你等著,你會有報應的?。?!” 云上被拉下去,云中卻顯得冷靜一些,他沒等人拉他出去,他自己站起來了,看到許青珂冷淡的臉。 “報應?” 許青珂放下卷宗,笑了下,那一笑明明在堂內,卻好像也落入了外面那些老百姓的眼里。 她會說歷代清官們流芳百世的名言嗎? 不,她只說了一句話。 “那是什么東西……” 至此,云家不覆,但衰,雞犬回籠…… 蜀國有御史許青珂如日中天。 第164章 離開 —————————— 云家一案了結, 但貼官榜的時候所有人都留意到了第一個案子是陳太傅的。 陳太傅的案子太久了,也就一些上了年紀的人還記憶猶新,二十多許的人都不太清楚了。 ——除了儒道學子。 “真的翻了!翻了?。?!”一個年紀輕輕的儒道學子一改往日的風雅知禮,此時形若癲狂, 跟后面不遠處的幾個學子大喊。 “真的!”學子們大驚,快步跑過來看, 大聲念完結案詞, 當得知圣人重賜陳太傅儒家門第, 且復立陳太傅的太傅之職…… “太久了啊, 真的太久了……”有人雙目紅了, 跪地,“師傅,師祖他真的翻案了?!?/br> 師祖?眾人一驚,想想卻又了然了, 當年陳太傅桃李滿天下,卻被污上了那么大一個罪名,被抄家了,麾下學子想要聯名上書,卻是來不及, 因為陳太傅以命相逼, 逼著這些學子叛出師門。 后來…… “不過也奇怪啊,今早那許青珂斷案的時候,也沒見陳太傅來啊,更沒見許青珂提起這個案子的事情, 我看啊,也不過是替……” 他努努嘴,朝皇宮方向看去,有些不以為然,旁邊的酒客也紛紛以為然。 雖然許青珂辦下了這么大的案子,替不少人伸冤,但大多數人都覺得她只是替蜀王鏟除云家而已,一旦真的涉及到了蜀王,這個姓許的還不是和稀泥 ! 一群人談著談著,就淡了對早上那案子的歡喜,畢竟世人多惦記人的壞,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他們可沒忘記許青珂當時在青海等地貪了那么多的財物…… “若是陳太傅去了,或是今日輪到我們來替陳太傅恭賀什么,那么明日咱們就得替陳太傅吊唁了?!?/br> 這聲音來得突兀,沙啞,眾人一驚,齊齊轉頭看去,看到一個穿著蓑衣的老漁夫捋著胡子,抿著小酒,瞧見眾人看來,笑了笑,一口悶,拿起魚簍跟釣魚桿,要走出門的時候,輕飄飄來了一句。 “這年頭,當好人不易,當好官最是不易,好與壞,不由咱們定奪……” “那由誰定奪?”有人喃喃問。 “看天” 他背起魚簍,嘆口氣。 是對這個世道的唏噓,也是看破這紅塵人世間的無奈。 那許青珂,不易啊…… —————————— 御史臺大門前,許多原告苦主都在等著許青珂,可沒等到她,卻等到了謝臨云。 “許大人已經走了,她從來不喜在案后見原告,諸位還是請回吧?!?/br> “可是大人,我們是要道謝的……” “不管是道謝還是尋惡都一樣,大人她不在意這個?!?/br> 謝臨云貴氣冷峻,自不是尋常人可以招惹的,這些人也有些懼怕,可到底想親自道謝,于是有些不甘心。 “許大人為何……為何……我們只是想道謝?!?/br> 謝臨云聽到這些人喃喃自語,不由也想起很久以前問許青珂的。 為民做主,為民恩待,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兒嗎? 她當時是如何說的? 她就說了一句話。 謝臨云,我于你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 他越來越看不懂自己的上官了。 她許青珂是來復仇的,不是來當別人恩人的。 這是許青珂沒說的話。 —————— 后門出的許青珂本來就不喜歡跟那些人照面,這個習慣從她在御史臺當值的時候就有了,不管破了多少案子,也不管讓多燒人沉冤得雪,她從來都不愿意跟那些人照面,這已經是御史臺內部都知道的事兒。 可她這次從后面出,卻看到阿青臉上的無奈,她轉過臉,看到門邊跪著的老婦。 便是之前陳家女的老母親。 許青珂默了下,終究上前扶起她。 老婦人不敢讓渾身臟污的自己臟了許青珂,要往后退。 許青珂沒有強迫她,只是挑去她頭發上的一些草屑,緩緩道:“活著的人比死去的人來得辛苦。你若是覺得心愿已了,想要離開去尋她,那也是自在的?!?/br> “你的謝意,我領了?!?/br> 她仿佛已經看穿了這個老婦人,但沒有勸說,也沒有支持,平淡如水。 看老婦的眼神仿佛很深,很久遠,又仿佛一方池子,表面波光粼粼,底下的水深,看不見底。 但無疑是溫柔的,懷著某些悵然。 她轉身要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