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可現在……她說沒有區別。 為首儒生有些不甘,竟又上前一步,辯駁:“可是許大人,張太傅可是太傅,他這般,且被殺了……您難道不覺得我儒道沒落了?” 貪官那般多,皆是儒道所處,該是何等讓人失望啊。 所以他們不安,且一個張太傅就讓他們惶惶絕望了。 若是不覺得,那么許青珂也不堪為如今儒道學子。 景修想,這樣的局面怕是很多人沒想到了,道的信仰,于他們這些已經入了官場的人是何等渺??尚Φ臇|西。 想必許青珂再聰明也解決不了這樣的問題。 但是呢,他沒想到許青珂看著那為首儒生,這些儒生的臉面幾乎是一致的,她的指尖松開,勾起的袖子落下,上面的水紋輕蕩,她笑了。 竟是笑了,她怎么能笑,這時候怎還能笑。 但她說:“不是還有你們嗎?” 似乎覺得他們很幼稚,連這樣的道理都看不懂。 但她又那樣風月綺麗,一笑,一句,蠱惑人心,似戰場擂鼓,一下子讓所有儒生撥開云霧。 是啊,還有他們! 這位天之驕子竟也能低頭寄希望于蒼生嗎? 這些人歡喜的時候,卻也看見她轉身甩袖,淡淡一句:“莫胡鬧,散了!” 簡單兩個字,才是真的落地有聲。 是啊,剛剛在她眼里肯定已經十分可笑了吧,千萬不能在可笑下去了,于是儒生們齊齊收起那喪氣臉,站直身,朝著許青珂深深一作揖。 “諾!”聲音齊整而靜穆于四野。 如斯安靜。 兩司的人恭敬讓開路迎著她進門,但跟在后面的謝臨云留意到她側頭看著一處,那是一輛馬車,旁邊是騎馬俊彥的公子。 那公子有一半皇族血脈,只因他的母親是公主。 而那位公主竟出沒在這種地方,而且,她還撩開了簾子,也看著許青珂。 四目相對,許青珂眸色淺淡,但陽光余暉落盡眼中,昭昭風華,馬車里的人藏在黑暗中,背著光,那本艷麗的眼也曾經瑰麗過,如今卻只剩下了深沉。 知道許青珂進門,衣角消失不見,簾子放下了,微微蕩。 但外面包圍此地的老百姓們久久不能恢復原來的吵嚷,只有安靜的敬畏。 景修定定看著那扇門,轉頭的時候發現許家的人已經走了。 這似乎是離城的方向。 他上馬準備離開,聽得馬車里的幾個meimei們按捺不住問他:“四哥,那位就是青珂公子許青珂嗎?” 景修皺眉,“她已不止公子,非你們能多問的?!?/br> 他的聲音嚴厲,眼角卻瞥了下馬車里唯一不問且安靜的景萱,眼里若有所思。 上樓的時候,謝臨云吩咐人去通知邯煬府派人過來清理周遭街道擁堵。 若不是擁堵,怎么會讓那等人家的馬車過了這條道,若不是巧合,那就耐人尋味了。 他吩咐完,對上許青珂的眼,“大人可是覺得我過于趨炎附勢了?” 許青珂不置可否,“許,皇族,侯府,再算上一個秦家,都被困在此地,也是朝中開天辟地第一次了?!?/br> 秦?當時還有秦家的人?不過選秀在即,秦家又速來低調,恐怕當時也在附近,被許青珂觀察到了。 但她覺得是巧合?謝臨云心中暗附,卻也看到許青珂翩然一笑。 “但沒有一家會對太傅大人的死感興趣?!痹S青珂這般說,帶著些微嘲弄,讓兩司的人跟謝臨云都是一愣。 但前頭照面而來的人顯然有些不悅。 目前負責此案的是刑部的王澤,他聽到許青珂的話,上前來,“但許大人還是來了不是嗎?” 也有些嘲弄跟不滿,自然了,他是刑部主管此案的官員,從職位上還略高了許青珂一些,何況御史臺以前在三司素來地位最弱,如今竟要仰御史臺之鼻息了。 不,應該說仰許青珂之鼻息。 他不懂太尉大人為什么要讓步許青珂,就算這案子難查,也未必一定要求助許青珂吧。 “我來,是因為我跟這位太傅大人有些不和,特地來看看他死狀,不行嗎?” 許青珂淡淡一句,眾人皆是錯愕,既驚訝許青珂如此直白,又不安她這話的冷淡跟鋒芒。 王澤惱怒反擊:“那看來我是需要好好調查一下許大人了?!?/br> 這人真是!周邊刑部的人臉色都變了,但來不及阻止。 “衣服都穿得不甚妥帖,靴子上的淤泥未干,是剛剛被叫來的吧,臨時被叫來接這爛攤子還一副怕被人搶功的模樣,平日里在刑部必然是被邊緣化的人物,要么能及不足,要么不懂規矩?!?/br> “而現在的規矩就是……”許青珂走進那扇門,“你胡說八道惹惱我,我怒而離去,大不了拐道去隔壁去嘗一嘗天香樓的美食,而你要么被你們的太尉大人直接貶走去偏遠地方吃紅薯,要么就是熬著這個案子,等實在查不出結果了,被摘了帽子回家種紅薯?!?/br> 她進門聞到強烈的血腥味,入目也是恐怖的景象,但她眉梢都一動不動,只轉頭看向門口表情僵硬的王澤。 “現在輪到你選擇了,王大人?!?/br> 王澤此時才忽然想起不久前偶然聽過幾個刑部的同僚私底下談論起許青珂這個人。 ——許青珂,那是一個不能慢慢接觸越發領教厲害的人物,因她若是愿意,可一照面就扼住你的心臟。 致命的探花郎。 王澤的確不夠聰明,致命的還是他相當耿直,前者導致能力不高,后者導致他人際關系不好,以至于這般被送來當了背鍋的人。 可憐他剛剛還以為自己終于被太尉大人看到了才能,一路急趕過來。 然后呢,許大人親自給他了他一錘子。 ——你這人是不是傻? 第97章 密室殺人 ———————— 王澤站在原地緘默思考了良久,也是, 不是所有人都如許探花這般聰明絕頂, 一點就通的, 事實上, 也沒什么人有資格有能耐點通她。 謝臨云看了王澤一眼,也懶得再搭理。 他肯在許青珂身上折腰, 可對于這世上多數人, 他有資格保持自己的驕傲。 不過眼前這死狀實在是。 謝臨云下意識看向許青珂, 這人卻是神色淡的很,就是有點為難。 ——地上被刮砍出來的血rou太多了。 血流了一地,其實主要是那張端濡死的姿態。 謝臨云看到這人全身赤~裸, 尤是下半身那兒, 簡直不堪入目, 謝臨云直接脫下衣服往這人下半身蓋了。 許青珂也看向他, 皺眉。 謝臨云:“別看, 臟?!?/br> 跟一個上司,一個男性的上司說這種話? 還好在場的人不多,許青珂默了下, 道:“我已經看到了, 而且我有過目不忘的本事?!?/br> 這問題就大了。 謝臨云也是沒法子,只能淡淡道:“蓋都蓋了,掀開也太刻意了, 而且只是因為我不想看而已, 跟許大人無關?!?/br> 許青珂不置可否, 這張端濡死的樣子的確不堪入目,仰躺在地上,胸口有好幾處傷口,嗯,上面跟下面都有,似有什么人痛恨極致。 但傷口很混亂,不是有意的謀殺,倒像是情急之下…… 許青珂目光在他手臂位置看了下,有抓痕,椅子倒了兩張,桌子腿往外側移了一寸。 “門是鎖的?窗子也是封的?”許青珂發問,王澤才反應過來,便是上前有些恭敬得回答:“是的,乃是龜倌前來送之前訂好的一些玩意兒,卻沒得到屋中回應,叫了幾次有些擔心,試著推門卻也推不開,后來是太傅大人的護衛到來,才將門打開?!?/br> “太傅平日里來這里,都不讓護衛守門?” 謝臨云覺得不太對勁,張端濡這個人他以前隱隱聽兩個老師跟他爺爺說過,是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物,內在也十分怕死,平日里都帶著護衛,怎么會讓護衛離得太遠。 王澤一時也回答不上來,只能說:“這個問題我也問過,這花月坊的人說,以前倒是一直都讓護衛守門的,但最近幾日來得少,來了后也分外小心,仿佛怕被人撞上認出是他,于是都讓護衛喬裝打扮呆在樓下院子里,若是有危險,他自然傳喚就是了?!?/br> 這是最近的改變?緣何改變?跟他被殺有關系? “是因為我”許青珂忽然說,謝王兩人都是一愣。 跟許青珂有關?難道是她……王澤不自覺想歪,卻被謝臨云警告看了一眼。 腦子真夠直的,難怪在刑部一直爬不上去。 “死的人多了,怕死的人總會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官員狎妓雖不算大罪,但他是太傅,傳出去名聲十分不好,君上也不會允許這樣的人再擔任皇子老師。以前是無人在意,如今他與我不和,自然怕我挾私報復,讓護衛在后院,只是不想熟人認出而已?!?/br> 原來是這樣,這也恰好讓兇手有可乘之機,但問題是…… “這門窗都是密封的,如何能讓兇手無聲無息逃走,他又是怎么殺死張大人的!”王澤這人也是心大,之前對許青珂不敬,一番思慮后變得恭敬,但也很好問,一點都不在意之前的尷尬。 但這不代表許青珂會理他。 她彎腰看了這尸體一會,但并未伸手去碰,只是看,也觀察這個幾乎密閉的空間。 大床,小箱子,大衣柜,桌椅,酒rou,門窗,屏風,布簾…… 自然還有死人。 頓了下,許青珂問:“那個女子呢?” 謝臨云看向王澤,王澤:“我馬上將她跟那龜倌一起傳喚過來?!?/br> 人來了,一個矮個又駝背的龜倌,還有一個身姿妖嬈的女子,兩人戰戰兢兢的。 但謝臨云總覺得不太對勁,多看了這女子幾眼,頓時皺眉:“你不是女的?!” 這話問得突兀。 那“女子”似尷尬,又恐懼,忙說:“大人,賤婢的確不是女子,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