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知府哈哈一笑,“那是自然!” 場面一時歡快起來,但許多考生知道——這許青珂在林院士跟知府面前掛上名了。 豎子成名??! 那許連根得吐血而亡? 且,狗屎運。蔣信冷冷看了許青珂一眼,跟許多世家子弟一樣覺得許青珂這是走了運。 謝臨云卻覺得不是。 那許連根若是偶然事件,她的反應不可謂不快,轉危為安,其一讓自己在知府兩人面前掛名,其二也讓自己故鄉的縣令在知府面前揚名。 一舉雙得! 若不是偶然事件……這人頭可是她安排的?前有人頭后有許連根,她又是什么人? 謝臨云想到這里的時候,下意識朝許青珂那邊看過去,恰好看到她在定遠縣學子們的恭敬簇擁下淡然寧靜,撇頭看到那冒出水面的捕快。 沒有人頭。 她似乎并不驚訝,目光清冷似倒映了粼粼波光。 謝臨云陡然心驚——她是故意喊出那人頭引起人注意的! 第20章 第二種可能 許青珂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轉頭便看到謝臨云隱晦難辨的眼神,她揚眉想了下,撇開臉。 謝氏臨云,好生多疑。 不過她的確是故意喊出那人頭的。 有所圖嘛。 本就是小疑點,如今也解了嫌疑,但成功在知府跟林院長前面掛了名號,許青珂自然是為人羨慕的,也更為人注意。 她靠著那欄桿,側身瞧著那水下的捕快好半會沒上來,上來了,卻是一無所得。 那捕快也是有些悻悻,跟馮刀頭有些難以交差。 “刀頭,水下太深了,我一時看不清下面的情況,也到不了底,很難打撈?!?/br> 馮刀頭嚴苛慣了,正要罵這捕快憊懶,卻聽身后風雅之聲。 “馮刀頭,這荷花池水深八丈,一般人的確很難下潛到最底部,若是要打撈人頭,需水性極好的人,最好配以好幾個人一起找?!?/br> 林院士管理偌大的府學,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這荷花池的深淺他也是不知的,說話的是那個青衣的年輕先生。 此人看起來寡淡,但言談從容,只是待人不大熱絡,此刻面色也很淡漠。 “這位是……” 林院士便是介紹,“燕青衣,是我府學的琴藝先生?!?/br> “一個琴藝先生怎會對著荷花池深淺如此清楚?!瘪T刀頭逮著一個懷疑一個,這燕青衣無疑也被懷疑了。 不過今天他注定看不到嫌疑人被他質問后的驚慌失措,前有許青珂淡然自若,后有這燕青衣冰冷以對。 “我喜歡荷花,常日來這邊賞玩,對這里比較熟?!毖嗲嘁驴聪蝰T刀頭,目光薄冷。 馮刀頭深深看了他一眼,“這是個好習慣?!?/br> 人頭肯定是要撈的,問題是時間耗費過長,這人頭上的毀壞程度也越深。 當然,除卻人頭之外…… 人的身體呢? 捕快們擴大了搜索范圍,且調查府學有誰失蹤。 考生們當然不想再逗留了,便是紛紛提出要走,但馮刀頭不肯放人。 這人頭浮起也就罷了,竟不到半個時辰又沉下了,這很不尋常,那么在這段時間內剛好在荷花池旁聚會的考生們很有可能與之有關聯。 考生們一聽就炸毛了,紛紛之乎者也說馮刀頭懷疑他們,有辱斯文等等。 捕快里面本來也有好幾個會水,但論水性還不如之前那人,便是得去找其余專門從事漁業等水性好的,這一來一回也得好些時候了,諸多考生可不愿意等。 雖然說知府跟林院士可以出面,可不可能扣著太久,畢竟這些都是應試的考生,說好聽點可都是天子門生,將來是要入朝當官的,為了一個沒定性的人命案子扣著人太久,道理上也說不上去,會惹了讀書人圈子。 可馮刀頭又覺得不能放人,一時間便有些混亂…… “等人頭撈上來再說,本來也是聚會,就當是費些時間?!敝x臨云開口,考生們紛紛驚訝,要知道這謝家郎君可一向冷漠,極少與他們說話,沒想到會為了這莫名的人頭案出頭。 估計也是因為謝氏里面多有人在朝廷做官,家風清正,遇上這種事情,必然是不能視若無睹的。 因而有好些個讀書人對謝臨云有了幾分欽佩,其余人對謝臨云信服,因此不再吵鬧。 但他們沒料到謝臨云會走到許青珂眼前。 旁邊的李申等人見狀心驚,但還是退開一些,又不愿離得太遠,只聽到謝臨云說: “許兄,我曾聽聞過定遠縣不久前出了一無頭命案,不知你可見識過?!?/br> 許青珂本看著湖面,聞言回頭看他。 “你說的見識,是重在見,還是重在識?” “都算?!?/br> “沒見過,但識得?!?/br> “那么不知你對這個人頭可有什么想法?!?/br> 想法?許青珂看他:“是你對我有什么想法吧?!?/br> 謝臨云漠了下,回答了兩個字,“好奇?!?/br> 好奇,這世上大多數人都好奇,但有些人不夠聰明不夠資本,因為好奇,死了。 但也有些人有那個資本。 許青珂也不在乎旁邊這些人悄然關注他們,更不介意這謝臨云忽如其來得試探。 她手指落在欄桿的冰涼石墩頭上,指尖敲擊了下,說:“人死后,若是尸身沉入水中,過后幾天因為尸身rou體腐爛浮腫而往上浮起。且一般只能看見上半身,因浮起尸體的緣故主要是臟器腐爛產生污氣,撐著尸體往上浮,但人頭跟尸體不一樣,人頭之上肌rou少,乃頭骨占比重,且從未聽過人頭自動浮上水面的,不是么?!?/br> “對!的確如此!”連師爺都聽得不自覺點頭。 知府跟林院士本沒在意,但聽師爺這么一說,便是留意了過來,一看,許青珂跟謝臨云? 剛剛那聲音是許青珂的,很輕,似乎并不是說給他們聽的,但依稀能聽到只言片語。 “而且尸身浮上水面后,一般過幾日又會沉下去,但不管上浮還是下沉,都是一個漸漸的過程,然而這人頭卻無端浮起,又無端下沉,仿若被人cao控一般?!敝x臨云接下去說,又盯著許青珂,仿佛期待什么。 “兩種可能,一,當時有人在水下拿著人頭,故意將人頭漂浮水面,待捕快靠近,又將人頭沉入水中,但這樣一來,此人必須在水中閉息至少大半個時辰,這還是沒算他從水下靠近那浮起位置又從那里潛逃離開的時間,只算他托著人頭存在的時間?!?/br> 的確,當時從他們發現人頭到人頭沉下去差不多達到大半個時辰。 “我想這世上沒人在水下閉息這么久,除非他用蘆葦杠在水面上呼吸,但那樣一來我們眾人肯定能看到水紋,不至于一點發現也沒有?!?/br> “大半個時辰,的確不太可能,那就排除了有人在水下躲藏,第二種可能又是什么?” 謝臨云發現許青珂的手指還在上面緩緩敲擊著,頻率很緩,很穩,仿佛不被知府跟林院士靠近旁觀而影響。 這或許可以證明她的目的并不在這兩人身上,并未謀劃什么,意外而已? 否則就太可怕了。 而許青珂薄唇緩緩吐出一個字:“魚?!?/br> 魚?魚?。?!水下有魚妖不成? 謝臨云闔了眼,也淡淡一笑,“那人可能在人頭下面塞了魚食,魚兒大量聚集到人頭下面吞食魚食,因力往上頂,將人頭頂出了水面,但人頭的頭發漂浮著,當時我們都沒能看清水下有魚,只是捕快要過去撈人頭的時候,水紋浮動驚動了這些魚兒,紛紛散開,于是人頭失去了托力,自然往下墜!” 許青珂輕描淡寫,謝臨云詳細解釋,聽起來不可思議,卻也是合情合理的,李申等人是早已見識過的,因為不算多少驚奇,畢竟比起那一夜涼亭中的天馬行空分析,如今這也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了。 卻沒想到謝臨云觀察了他們的表情,若有所思。 “這許青珂怎這么厲害,竟跟謝郎君猜測一般無二?!?/br> “是啊,我都覺得她跟謝郎君一般厲害了?!?/br> “你這話就說早了,準不準還不一定呢?!?/br> 可一想如果不準,等同謝臨云也錯了,那許青珂也沒什么可丟臉的。 這些考生想到這里便是悻悻了,倒是那蔣信冷眼相看,覺得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 馮刀頭目光閃爍,最終看向知府大人。 “讓在水下的捕快上來,沒人在水中,下面那些魚兒自然會繼續吃食,待人頭浮上來,用網兜遠處吊撈!” “是!” 水性極好的人難找,這網兜還難找么,且網兜捆綁在竹竿上,遠遠一撈就行了。 可惜之前沒料到人頭會忽然沉下去,不然馮刀頭等人早已如此安排了。 網兜很快找來,水面已經十分平靜,湖邊的人都斂了呼吸,不敢驚動似的。 也才過了一會,張生忽然捂住自己的嘴巴,指著湖面。 黑……黑乎乎的東西…… 眾人也看到了,頓時驚愕無比,卻不敢亂動,因為知府大人已經目光銳利,朝他們掃了一邊,顯然是警告他們。 此時長桿網兜已經在池面之上等著了,就等著人頭再浮上來一些…… 很快,黑乎乎的長發漂浮起來,這次都到欄桿邊上的人都看清了。 是頭發!那必然有人頭,真的是人頭! 蔣信睜大雙眼,難以置信,“不可能,這不可能啊,不對,沒準下面沒有魚,它是自己飄起來的。 這蔣信的聲音太突兀了,師爺暗叫不好,果然,那剛浮上來的人頭偶然要沉下去,還好掌控長桿的馮刀頭當機立斷,直接精準一撈。 嘩啦!一個人頭外帶一大一小兩條魚兒被一起撈出水面。 全場上百號人見到這一幕都嘩然大驚! 真的有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