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將軍府家的大公子轉了性了,以前瞪著眼非要在茶館里喝酒,今天他點了壺花茶! 江聘則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晃晃悠悠地斟茶,還扇扇風聞了聞味兒。 你們咋咋呼呼懂個屁,小爺喝的不是茶水,這是心意! 屋里亂哄哄的,直到小謀仙拍了拍手上的醒木,咳了兩聲,大家伙這才安靜下來。 這是要開始說書了。 小謀仙是個半眼瞎子,整日里用黑布蒙著一只眼睛,跟個土匪似的。的虧了長得瘦小枯干,像只燒火的棒子,官府這才沒盯著他不放。 他主業是說書,天南海北的大事小情,他好像開了天眼似的啥都知道,不管什么東西都能說出個門門道道。他說他自己叫單名一個謀字,姓啥忘了。大家伙覺得他神叨,就都喊他叫小謀仙。 至于這副業嘛,算命 天黑了,一天的活計都忙完了,有功夫來茶館里插科打諢說閑話的人也就多了。他說了一段書后,把醒木往旁邊一扔,自己坐在那瞇著眼喝潤喉茶,等著過一炷香再講下一段。 剛才這講的是西津國的皇室秘辛,大家俱是聽得熱血沸騰。反正西津和大尚沒多友善,自己家圣上的后院不敢講,敵人的那還不是隨便嘮。 這家的王爺暗地里搶了那家的親,那家的郡主嫁了誰家的大臣又跟哪個平民私通了溝渠。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旁人討論的火熱,江聘卻是絲毫沒有興趣。他看著彎著嘴角數賞銀的小謀仙樂了下,跳下去趴他桌上嘮閑嗑。 “哎,小謀仙,給爺算個命唄?!苯笍亩道锾土藘蓚€銀裸子,一前一后往桌上一擺,笑得玩味。 “算什么?”伸了手把那亮的發光的倆銀子給蓋上,小謀仙挑了挑眉,“江小爺盡管開口?!?/br> “算姻緣?!苯缸Я藯l凳子過來,兩腿分開叉著坐下,胳膊就往桌上一搭,笑得邪氣,“我也不難為你。我不問桃花有幾朵兒,幾朵兒結了果。我就想知道,如果讓你來算,我這感情路,走得順不順?” “手伸出來?!毙≈\仙沖他勾了勾手指,還順手摸了一下他的手心,“沒想到刀劍練出來的繭子摸起來也能這么舒服,而且你這手挺白啊?!?/br> “滾你娘的吧!”江小爺嗖的把手抽回來,揚眉瞪眼就想要掀了他的桌案,“你個老不正經的東西?!?/br> “想不想聽了?”小謀仙也不害怕,就安穩地坐在那笑看他。 …江小爺蔫下來。 “依我看啊,你和你那朵小桃花之間的紅絲線是你這條粗,她那頭細?!毙≈\仙神神叨叨地喝了口茶,“這意思就是啊,你這是剃頭挑子一頭熱?!?/br> “……”江聘咬了咬牙,還想掀桌子。 “你這人這就不講理了?!毙≈\仙有點不高興,“我算都算了你還生什么氣啊。要不我再給你算算你有幾朵桃花?” “你算的不準!”江聘擼了擼袖子,一把攥住他的手就去摳他手心里的銀子,“算個屁的桃花,小爺就一朵,再多的都給剪了剪了?!?/br> 小謀仙哪有他人高馬大力氣大,一不留神就讓江聘搶了錢揚長而去。 “嘿,這人兒?!毙g業被質疑本就惹人生氣,付出辛勞賺的銀子被搶了就更生氣了。小謀仙坐在那看著他張狂傲慢的背影,臉拉成了一道大山。 “小謀仙,你說江大公子這感情路到底順不順???”好事者扔了幾錢碎銀子過去,竊笑著問。 小謀仙手撫著銀子上的坑坑洼洼,一臉的高深莫測,“好白菜哪能隨隨便便被豬給拱了,這豬不付出點心血能行嘛?!?/br> 江小爺,這兒有人把你比成豬! . 故園里,三個人一起吃了飯后正坐在院子里扯家常。 尋常人家般,云天候和傅姨娘并排坐在石階上,鶴葶藶則拿了個小蘋果坐在再上一節的石階上,一邊聽著底下的爹娘說話,一邊仰著脖子望星星。 云天候是個儒士,雖沒什么大的文韜武略,但也算是飽學之人,學富五車。他常年穿著一襲白袍,纖塵不染,頭發高高束起,上面再插上一只玉簪。 若是沒人提起,常人只道這是位文人雅士,氣度不凡。 今晚月色好,星子明亮,整個夜空就像個巨大的旋轉著的吸盤,迷的鶴葶藶連蘋果都忘了咬。 石階旁邊是簇叫不出名字的花,不怎么好看,但是香極。那股甜蜜的味道順著小夜風吹過來,熏得她更加迷醉,連云天候已經叫了她好幾遍都沒聽見。 “葶姑娘?!痹铺旌驌踝「狄棠锷爝^來要推醒她的手,繼續輕柔地喚著,伸手從她嘴里把蘋果取下來放在她手心,“葶姑娘怎么不理爹爹?” “爹,我走神了?!柄Q葶藶眨眨眼,委屈地伸手把蘋果塞到他手里,硬生生地轉移話題,“蘋果都不甜?!?/br> “不甜啊…不甜給你娘吃?!痹铺旌蛐χ⒃诒成系拈L發,隨手就把那個可憐的蘋果又塞給了傅姨娘,“葶姑娘跟爹爹說說,怎么琴課學得不認真了?是不是最近太累太煩了?” 看著費勁地轉著脖子仍舊笑得一臉溫柔的云天候,傅姨娘無奈地啃了口被咬的凹凸不平的蘋果,含到口里時卻是蹙了蹙眉。這還不甜?非要齁了嗓子才作數? 云天候是個女兒奴,兩個女兒他都喜歡,從不偏袒。但是大姑娘心眼總有些不正,侯夫人不管,他就得訓兩句。久而久之,這父女之間的關系就沒有和二姑娘的那樣親了。 鶴葶藶就是他心中女兒該有的最好樣子,對于她,云天候是一點都不藏私,掏心掏肺的好。從沒因為她是庶出,又是次女而有半點的瞧不起看不上。這在上京名流貴胄的圈子里,實屬難得。 “爹爹,我沒事?!笨粗铺旌驌鷳n的樣子,鶴葶藶討巧地跟他笑,“就是最近天氣熱起來了,我難受。孫先生今天都說了女兒好一頓了,女兒記住了,以后上課定會認真聽?!?/br> 這最后一句說的頗有些委屈的味道,連嫣紅的小嘴都癟了起來。 “葶姑娘得高高興興的,琴技上京第一又能怎么樣,爹只想要個整日里活潑高興的姑娘?!痹铺旌蚍帕诵?,又被她皺在一起的臉兒逗得直笑,“爹爹相信葶姑娘,有什么難處盡管和爹說?!?/br> 鶴葶藶抱著他的胳膊,輕輕點頭,“喏?!?/br> “我就說葶姑娘肯定沒事兒,你娘不信,非說你心里有惦記,讓我勸你?!痹铺旌騻阮^看了傅姨娘一眼,笑著跟她逗趣兒。 “你娘說你今年十五了,定是在想著親事。說起來也怪爹,這挑挑那揀揀的,上京的公子都讓我選了一遍也沒瞧上有哪個配得上咱們葶姑娘,眼看著要及笄,竟還連親都沒定。要不,葶姑娘覺得哪家的公子好,告訴爹,爹去相看相看?” 戳心窩子了。 這番長話說得鶴葶藶愣了神,等她緩過來卻是倏地羞紅了臉,嘟嘟囔囔地說不出話。憋了半晌才憋出了句,“…爹爹休要亂講?!?/br> 本來要是云天候不提,這一天天忙里忙外的,鶴葶藶早就把那日在八寶寺求的簽給忘了?,F在這話一出,云度大師的那句話仿佛就響在她耳邊。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