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南舟市。 他望了望天空,冷笑一聲。 馳見往外走,一股更強的憤怒蓋過擔憂和慌亂。他不懂,他對她到底算什么。 好像一腔熱血,換來一個屁,她都沒在意就放出來,幾句話輕輕松松把他打發了。 隱瞞是吧,偷著跑是吧,那就永遠別他媽回來。 指望他去找她?沒門兒,最好死在…… 馳見腳步突然頓住,他被最后一個詞兒嚇到了……小泉離南舟足足八千里,她領個病病歪歪的老頭兒,萬一遇到什么危險,她一個小姑娘,應該如何脫身? 馳見突然想起ktv門口那三個小混混,更加駭然。 他插著跨,在原地緩慢的轉兩圈兒。 “cao?!彼а狼旋X,用自己能聽到的音量:“李久路,你王八蛋?;貋砝献右惴质??!?/br> 他又走回去:“我可能知道她在哪兒?!?/br> 另外幾人立即安靜下來。 江曼反應幾秒,沖過來握住他手臂:“快和阿姨說,路路去了什么地方?” 馳見:“我也不敢肯定,只是猜測。阿姨您放心,我爭取把李久路找回來?!彼譀_另外兩人說:“給我兩天時間,最晚后天晚上,如果接不到我們的電話,再報警不遲?!?/br> 江曼還要繼續追問,馳見卻抽身離開,快步向外走去。 他邊走邊拿電話,撥了洪喻的號碼。 事實證明,世界上“心靈感應”這東西也不常出現,有人氣得想放火,把她里里外外罵了個遍,李久路卻臉不紅心不跳,淡定的坐在行駛的列車中。 她和姜懷生夜里上的車,列車順利駛出站臺,一路向南。 久路坐在過道旁邊的凳子上,看著窗外城市燈火慢慢后退,之后變得稀疏,直至眼前一片漆黑,玻璃上映出自己的樣子。 她輕輕噓氣,仍然有種不切實際的荒唐感,她就這樣背著所有人,在高考前夕的關鍵時期,帶著一位老人,任性的跑出來了。但事已至此,好像也沒有轉圜的機會,顯然對面老人比她更興奮。 乘務員來換票,提示盡快休息。 久路問:“到南舟市大概幾點?” “后天下午四點?!?/br> 將近四十二個小時,也就意味著將在火車上度過兩天。 車內的燈熄了,只有車廂盡頭的連接處還算明亮。 久路說:“姜爺爺,您還是早點兒休息吧?!?/br> 姜懷生看她一眼,又把視線挪開:“先等會兒,躺下也睡不著?!彼€有點兒小情緒,本來只想她幫著開個門,這丫頭卻以此為條件,非要跟著來,不同意就拒絕幫忙,還要將他的計劃告訴江主任。 原本以為她挺乖巧,現在才知道那是裝的,她鬼主意比誰都多。姜懷生跟人硬碰硬一輩子,還沒向誰低過頭呢,當然不服氣。 久路看出他在賭氣,柔聲道:“您出來前答應我什么了?” 除了想看看南令,久路還肩負著照顧姜懷生的使命,不但要關注他的身體健康,更要把他安全帶回來。 姜懷生“哼”了聲,不情愿的說:“聽你話?!彼嫦啻壬?,即使臭著一張臉,也沒顯得多嚴肅:“可我現在還不困?!?/br> “躺一會兒就困了?!?/br> 姜懷生無聲的抵抗幾秒,慢悠悠躺到床上。 本來買的兩張票都是下鋪,但臨時和別人調換了,對方一位母親帶了個孩子,住上面確實不方便,所以她提出來,李久路就爽快的答應了。 她安頓好姜懷生,去水池旁簡單洗漱一番,脫了鞋,爬到上面。 這一夜在搖晃中度過,她不適應,睡眠很淺,等真正睜眼時,窗外才初見曙光。 卻有人比她起得早。 姜懷生坐在昨晚的位置,手托著臉,靜靜望著外面。 李久路揉了揉眼睛,把發辮隨便綁了下,小心翼翼的爬下去。 窗外開闊,成片綠意撞入眼簾,時而田野平川,時而河流涌動。遠處有幾座零落屋舍,在清亮的晨色里顯得安然又祥和。 這一切都是新鮮的。她嘴角向上彎了彎:“您想什么呢?” 姜懷生說:“再往前山就多了?!?/br> 李久路沒搭腔。 他又說:“姜軍大學來北方念,走前她媽哭了好幾次,怕離得太遠,他吃苦。上學第二年,老伴兒想兒子,我們倆就坐這趟車往北走的?!彼袊@的說:“這些年過去,坐火車的就我自己了,回趟家也成了難事?!?/br> “和兒子住一樣的?!?/br> “不一樣了?!彼f:“人家重新組建家庭,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打擾,也住不慣?!?/br> 李久路還想再勸兩句,他把目光投向窗外,已經沒有了交談的欲望。 又過不久,太陽掛上半空,擴音器里放起舒緩音樂,其他乘客也相繼起床,有人洗漱,有人吃飯,車廂中彌漫著濃重的泡面味。 李久路看著姜懷生吃下降壓藥。給他沖了杯麥片,加入一粒維生素d,幫助把食物中的鈣吸收,另外還有兩片面包和一顆用熱水燙過的煮雞蛋。 上午十點吃一個蘋果。 十二點強迫他睡半個鐘頭養心臟。 所有飲食習慣及其藥品劑量,全部按照院中標準來的。來之前,李久路轉彎抹角向顧曉珊打聽過,所以做起來還算順手。 李久路起身去扔垃圾時,對面床鋪那位母親望了望她背影,終于好奇的問:“大爺,這是您什么人???” “我孫女?!?/br> “怪不得,這小姑娘不僅漂亮,心還好,看著歲數不大,忙里忙外的,照顧您還挺有耐心?!彼牙罹寐房淞艘煌ǎ骸澳烧嬗懈??!?/br> “還行吧?!苯獞焉Σ[瞇的客氣道,頭轉向另一側,不在搭腔。 路再長,也終究會到終點。 22號下午四點鐘,列車在南舟東站???。 下火車時,迎接久路的,是撲面而來的熱浪和穿著清爽的各色行人。 他們隨著人流上樓下樓,姜懷生雖然身體硬朗,但畢竟腿腳不靈活,兩人很快落在后面。 東站不算大,出站口只有一個,穿過大堂,鐵欄外就是站前廣場,停滿長途大巴和公交。 久路攙著姜懷生往出口走:“我們應該怎樣回去?” “先坐大巴,到港口有輪渡?!?/br> “那……您家在幾海域?” 姜懷生笑成一朵花:“第三?!?/br> 久路一頓,又悶頭向前走。 身邊的人接二連三超過去,外面接站的也所剩無幾,越來越接近鐵欄,李久路抬起頭,視線一晃,以為自己見到了鬼。 她心臟驟然一緊之后,開始狂跳不已,眨了眨眼,再次確認,那人不是馳見又是誰? 馳見半弓著身體,手肘撐在鐵欄上,肩膀隨著動作聳起來。他兩手隨便搭疊,指尖夾的煙已經蓄了不少煙灰。 再看他那身裝束,白色短袖棉衫搭配漸變紫的沙灘褲,頭戴小沿草帽,鼻子上松松的架著太陽鏡,并沒看過來,正轉頭盯著旁邊的廣告牌。 這裝扮婊里婊氣,往那兒一站,跟模特似的,比本地人還瀟灑自在。 李久路動作先于思維,拉住姜懷生躲到車站的問詢崗亭后。 姜懷生不明所以:“丫頭干什么???” “噓!” 久路蹲進角落,本來就被溫度烘熟的大腦更加混亂,看到他那刻,心中說不清什么滋味,震撼又奇妙、意外又驚喜,膽怯又感動…… 額頭汗水順臉頰流下,鉆到衣領里。 她身上這件長袖襯衫兩天沒換,味道非常不新鮮,頭發油膩,早晨洗了洗劉海,用卡子勉強固定到頭頂上。此刻被熱浪包裹,身體像要發酵了一般。 五分鐘過去了,就在她心存一絲僥幸,以為有時間認真思考的時候,視線里落進一只腳。 李久路閉了閉眼,緩緩抬頭。 馳見高高在上,冷聲道:“真當我眼瞎?” 第31章 李久路跟著馳見灰頭土臉的走出出站口,他和姜懷生講明身份后,將他安置在后面那排塑料椅上。 馳見拽著李久路胳膊上的布料,往遠處走幾步。 “知道我為什么來南舟嗎?”他不看她,一邊說話一邊掏手機。 久路沒回答這個問題,看著他動作:“你想干嘛?” 馳見冷哼一聲,瞟她兩眼:“個不高,主意倒是挺正?!?/br> 他按幾下手機鍵盤,抬起來,貼在耳朵上。 李久路猜到他想干什么,拉住他胳膊,去搶他手中的電話。無奈身高差距,馳見轉了個身,把手臂抬高。她連他手都夠不到。 馳見騰出另一只手握緊她手腕兒,順便彈開食指警告的指了指她。 不大會兒電話接通,他說了兩句,遞給李久路。 久路逃無可逃,盯著那電話,半天才接過來。 馳見沒聽她們講話,剛才折騰這一通,汗又下來,漿糊一樣黏在身上。真他媽不是人待的地方,馳見望了望驕陽似火的天空,暗罵了句。 這通電話打了十分鐘之久,她回過頭時,臉蛋通紅,幾縷發絲貼在額頭上。 久路將電話還回去,通話沒結束,他貼到耳邊。 那頭問了句什么,馳見下意識抬眼看久路,久路雙手合十,抵在口鼻之上,目光楚楚的看著他,焦急哀求的表情罕見又生動。 馳見心軟幾分,沒說實話:“不太遠,就在省內呢?!甭犃藥酌牒螅骸拔掖龝喝タ纯雌??!?/br> 那頭大概說了感謝之類的客道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