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黑，但是一路上遇到的村民其實并不少，大家幾乎都背著背簍拿著籃子什么的，朝同一個方向走去。

    漸漸的，李志軍聽到的水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清晰了。

    越接近大壩，水聲就越大。轟隆隆的，像是發大水了一樣。同時，夾雜著村民們的方言，這會也是越來越嘈雜。

    一路上幾個孩子很是興奮，就連一向穩重的李紅利也不例外了，這個時候的他，跟同胞弟弟李紅星比起來，總算不再像個小大人似的了。

    李志軍遠遠的看著，只見黑乎乎的遠方，有幾處亮光，走進了才發現，壩上已經站滿了村民們。老人，小孩都齊出動了。大多都背著背簍，有的還提著煤油燈，之前的亮光就是煤油燈發出來的。

    大隊書記李佑喜手里拿著的是一只鐵皮手電筒，一晃一晃的，在和旁邊的人說著什么。周圍的人太多，聲音太雜，李志軍只隱約聽到了幾句。

    到了的村民們都站在大壩旁邊，有熟悉的人就湊到一起聊天什么的，很是熱鬧。

    李志軍不認得人，就只能跟在謝蘭香的身邊，安靜的站在那里等著?？词裁磿r候水放沒了的時候，什么時候可以下壩摸魚。

    他是這會才明白，為什么村民們一聽放水就這么的興奮了。因為每年的夏天，這口大壩就會放水一次，壩里面的大魚自然是不會讓村民們隨便抓的。這個是要統一抓了交上去的，大部分是要賣給收購站的人，剩下的一小部分可以由大隊書記按照人口給分下去。

    但是，撈完大的之后，還有一部分小的，村民們是可以自己隨便弄的，而且誰弄到的就算誰的。

    除了魚，還有泥鰍和田螺。這些也是好東西，有那手巧能干的，撈完之后處理干凈，用柴火熏干，可以放很久，留著以后慢慢吃。

    李志軍還是第一回 碰到這種事情，整個人也很是興奮，這會被吵醒來的困意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此刻，正興致盎然的看著李佑喜指揮人放水。

    這一切，對他來說很是新鮮。

    他正看的格外的帶勁，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衣服被人拉了一下。轉過頭一看，因為天色太暗的緣故，只知道拉他的是一個比他矮了一個頭的男人。

    具體長啥樣，天太黑，確實沒怎么看清楚。不過即便是看清楚了，他也不認識。這會李志軍不明白對方想要做什么，于是回過頭只是安靜的看著那人，等著對方先開口。

    哪里知道，對方一見他回頭了，立馬將腦袋給湊了過來。想說些什么，可是嘴一張，老大一股口臭味撲鼻而來，熏的他差點給嘔吐出來了。尤其是他這么一個大男人，湊過來的時候，還帶著一股子汗臭味，讓李志軍格外的忍受不了了。

    李志軍一下子沒忍住，直接推了對方一把……

    如果是以前的李志軍還好，可是這會的他忘記，自己擁有一身怪力的事情。這一推，直接將人給推出了幾米遠。然后只聽見老大一聲凄慘的“哎呦”，這是那人摔到田坑下的痛叫聲，把一旁站著的村民們都給驚到了。

    “怎么了啊，發生什么事了??？”

    “我怎么聽到好像有人在慘叫!”

    “是啊，是啊，我也聽到了……”

    始作俑者李志軍，悄悄的往后退了幾步，沒注意撞到了謝蘭香身上。

    謝蘭香被撞了一下，發現是李志軍，然后問了一句，“怎么了？”

    李志軍趕緊搖頭，“沒事，沒事?！?/br>
    這會早有村民拿著煤油燈湊了過去，然后發現村里的二流子李旺明，不知道什么時候居然摔到了田坑里去。

    偏生下面的田地里還濕噠噠的，這會摔了一臉的泥，看到的村民們“哄”的一下子哈哈大笑了起來。

    李旺明以前是經常和李志軍混在一起的人。他已經有好幾天沒見到李志軍過來跟他一起出去混了，心里都打算著要不要上門去找找了。結果今天開壩放水就碰到人了，可不得趕緊湊過來說幾句話嘛。

    哪里又能想得到，以前哥兩好的兩人，這會他才剛湊過去呢！就被人給直接推開了。

    其實推也就推了，又哪知道這個李志軍幾天不見，力氣一下子就大了這么多，能將他給直接推到田坑里去。

    其實李旺明應該感到幸運了，他背靠著的那一邊是田地。如果是大壩那一邊，李志軍這一推，可就不是讓他弄的一身泥這么簡單的了。要知道這個時候，大壩正在放水，那水的沖勁可正猛著呢，弄不好還得出人命的。

    不過李旺明這會可不這么想，他只覺得李志軍這么做太不把他放眼里，太不給他面子了。當下趕緊的爬了起來，氣的在田坑里面直跳腳罵人，“好你個李志軍，我哪得罪你了，你要這樣子對我啊，你今天要是不說清楚，我跟你沒完?！?/br>
    這話一喊出來，眾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了。來回的在李志軍和李旺明兩人身上打著轉。這兩人可是村里的名人啊，出了名的混，出了名的懶。以往兩人關系不是聽說挺好的嘛，這會怎么就杠上了了，而且聽李旺明的口氣，似乎是李志軍先動的手？

    這可是個大新聞。

    李志軍自然是感受到了這些打量人的眼神，可最讓他不敢面對的還是身后的謝蘭香。因為之前退的那一下，兩人身體挨到了一起。李旺明剛喊話出來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謝蘭香身體一僵。

    黑暗中，李志軍看不清楚謝蘭香的表情，但李志軍就有一種直接，謝蘭香這會很是不高興，因為她周身的氣壓特別的低。

    那頭的李旺明還在田坑里面直嚷嚷，最后臟話都出來了。李志軍這人就是站在上面，一句話都不吭聲的。

    李旺明罵著罵著有點累了，停了一會站在下面大喘氣，最后見李志軍似乎壓根沒有搭理他的打算，只好自己爬了上來。

    他倒是想沖上去給李志軍來一下，不過估摸了一下兩人的個頭，和李志軍剛才的那一把子力氣，他就有點慫了。但是那張嘴，還是在那里罵罵咧咧的罵個不停。

    如果是以前的李志軍肯定是沖上去干起來了。畢竟誰受得了這么難聽的臟話啊，可這會的李志軍已經不是原來的那人了，鬧不清楚兩人之間的關系不說，推人確實是他不對。于是李旺明罵，他也就聽著沒回嘴。

    本來以為有一場好戲看的村民們，哪里想得到這會李志軍能這么慫，半天都憋不出一個屁出來。漸漸的，也就不再把注意力放兩人身上了。

    倒是謝蘭香發現李志軍沒有搭理李旺明，心情頓時舒坦了不少?？粗侠蠈崒嵉拇谧约荷磉叺睦钪拒?，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李志軍很敏感的發現，之前的那股低氣壓似乎一下子消失了。

    這會，水已經放的差不多了。天，也漸漸的透出了點亮光來了。

    隨著李佑喜的一聲令喊，就有幾個人拿著大網跳進了已經見底的大壩里，開始網魚了。

    魚似乎還不少，尤其是水一放，一網下去，幾乎都是滿滿的。村民們看到這個，臉上都露出了笑容來。

    第13章 第十三章

    收購站的人開著車來的時候，天已經微微亮了。這時，壩里的魚其實已經弄的差不多了，就等著他們來過秤收購了。

    車是拖拉機，還沒有開到的時候，就聽到“突突突”的一陣響動了。最前面車頭的地方，每開到一處，都能冒出好大一股子黑煙，散發出來一股濃烈的汽油味。

    不過村里面很少見到車子，還是很稀罕的。尤其是孩子，等車一停下來，就呼啦一下子全湊了過去。有那膽大一點的，還摸了摸。估計這會還是大人都在場，要是沒人的話，早爬上去撒野了。

    李佑喜明顯跟收購站的人打過很多次交道了，顯得很是熟稔了。負責收購的人一下車，他就過去說了幾句什么，然后這邊就把準備好的大秤什么的都拿了出來，開始稱重了。

    剛從壩里撈出來的魚特別的新鮮，一離開水就開始使勁的撲騰了起來。稱重的時候，有點子費勁。不過收購站的人一看到這樣，明顯的更滿意了。畢竟魚越活躍，收回去活下來的可能性越大，能不歡喜么。

    有人負責稱重，有人負責登記，很快就把魚都稱好了。

    收購站很明顯的有備而來，車里早就放好了很深的塑料桶，專門拿來裝魚的。李佑喜安排了幾個年輕的小伙子幫著裝，另一方面讓人把準備好的河水也給倒了進去。

    因為魚不能久放，收購站幾乎是等魚一裝好，就讓人開著車走了。

    車一走，李佑喜讓人又撒了幾網。不過這會可沒有多少魚了，而且個頭也小了不少。等到后面的時候，一連撒了兩三網都只能撈上幾條巴掌大的魚時，李佑喜就讓人停了下來。

    然后拿著手里的喇叭，通知了一下村民們，下午摘完黃花記得去他那里領魚。這才讓人把東西收一收，駕著牛車回去了。

    幾乎是他前腳一走，后腳村民們就背著背簍，拿著籃子，鞋一脫，爭先恐后的下壩了

    。

    每年的慣例，只要大隊書記一走，壩里其他的東西就隨便村民們自己弄了。誰弄到的就算是誰的，所以村民們才會這么的興奮。

    等到李志軍反應過來的時候，大部分的人都已經脫了鞋子下到壩里去了。有那速度快的，這會已經彎腰開始忙活了起來了。

    他楞了一會，才跟著下去。

    幸虧這個季節是夏天，壩里的水溫雖然比較低，但還不至于讓人感覺到寒冷。相反，踩在腳下的淤泥軟軟的，涼涼的，還挺舒服的。

    李志軍一直跟在謝蘭香身后，她去哪，他也跟著到哪。

    謝蘭香顯然不是第一次下壩了，顯得很有經驗，直奔壩里水筍叢那邊去。一扒開一層水藻，底下一大片的田螺，個頭也比別的地方要大的多。

    沒一會兒，背簍里面已經撿上了一層田螺了。

    李志軍第一回 干這個，感覺特別的新鮮。尤其是這壩里的田螺又特別的多，一找就能找到一大片，他是越干越帶勁了。

    有的時候還能在水藻里面翻出不少大拇指大的小魚仔。李志軍看謝蘭香將這些魚仔和著田螺一起放到背簍里面，他也有樣學樣的去做了。

    李紅利則早帶著弟弟meimei去了另一邊撿去了。

    這一次大壩放水撈魚，除了走不動的老人家，村里其他的村民們幾乎都來了。整個大壩里面這會擠滿了人，有的一邊撿，一邊和熟悉的人聊天。

    李志剛家這會人也全來了，除了李春喜和謝桂花。

    沒辦法，謝桂花傷了腰，不好動。李春喜則是在家里照顧她，以防有個萬一。

    李紅旗和李小芳撿田螺的時候，注意到了自家二叔李志軍這會也在壩里面。而且沒注意的時候，幾個人不知不覺已經挨到了一起了。

    這兩孩子打小的印象里，對這個二叔就喜歡不起來。每次家里有點好吃的，他就準能摸上門來。而且自家奶奶又偏心，老顧著二叔。再加上私下里停嚴秀秀念叨過很多次，心里老早就有意見了。

    孩子這時還小，還不大懂得掩飾自己的情緒。這會一看到李志軍，李小芳就想到上次奶奶偷偷給二叔塞錢的事情，立馬就嘟起了小嘴，把事情跟哥哥李紅旗小聲說了一遍。

    李紅旗比李小芳大了兩歲，已經上小學了。這孩子鬼主意特別的多，人也很是滑頭。他眼珠子轉啊轉的，已經開始思考起來了。

    突然，看到壩里不遠處一閃而過的某個黑尾巴，然后泥里就多了一個不停冒泡的小洞時，眼睛頓時一亮。趕緊叫過meimei，在李小芳耳朵里面小聲嘀咕了幾下。

    李小芳一聽完，立馬捂著小嘴吃吃的笑了起來。然后，趕緊的對著李志軍喊，“二叔，二叔！”

    李志軍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喊的人是他，還是謝蘭香拿胳膊撞了他一下，他才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了身后的李紅旗和李小芳兄妹倆個。

    “快點過來，二叔！”

    李小芳見李志軍回頭看過來了，趕緊朝他招手，顯得很是著急。

    李志軍以為是出了什么事情，趕緊的跑了過去。

    結果，李紅旗指著某處說，“二叔，幫我掏這個好不好，我剛看到有一條大泥鰍鉆進去了?！?/br>
    李紅旗指的那個地方，確實有一個黑乎乎的小洞。李志軍想著這孩子畢竟是這個身體的親侄子，更何況也就是幫著掏一條泥鰍這樣的小事嘛，于是爽快的答應了。

    他一點頭，李紅旗就在一旁使勁的催他了，“二叔，你快掏啊，不然泥鰍就要跑掉了！”

    李志軍被這孩子催的急，想也不想的拿手去掏了起來。

    他這會又忽略了一件事情，他現在的力氣可是今非昔比的。這一掏，一大塊濕泥直接被挖了出來?？墒窍乱幻?，當他的眼睛看向自己手里某持地方時，立馬嚇得瞳孔老大。

    然后，只聽見“??！”的一聲尖叫，將正埋頭撿田螺，魚仔的村民們給嚇了好大一跳。

    只見李志軍迅速的將手里某個東西一甩，整個人渾身哆嗦了一下，拔腿就往謝蘭香那邊跑去。

    而被他甩出去的東西，在半空中拋出一條長線，然后狠狠的砸到了地上后，還抽搐了幾下，最后一動也不動了。

    村民這才看清楚，那東西居然是一條幾兩重的水蛇。很顯然的，這蛇這會已經不動彈了，估計不是死了就是摔暈了。

    李志軍迅速的竄到謝蘭香身后，把謝蘭香嚇了一跳。他結巴著說了句，“有，有蛇，這壩里有蛇！”

    謝蘭香回頭一看，正好也看到了癱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水蛇了。

    頓時，分外的無語起來。

    這種水蛇，在李家村幾乎是再常見不過的一種蛇了。不光水里可以生存，陸地上也可以。它沒有毒，還是抓老鼠的好手。

    早些年前，有人家里喂了一只貓，這蛇到人家家里抓老鼠時，這貓和這種蛇就上演了一場“龍虎斗”。

    最后，貓贏了，蛇被人給到了村里一個唱戲的。這人給大伙唱了一出戲，算是抵消了這蛇。

    謝蘭香是真沒想到李志軍這會的膽子怎么變得這么小了，就這么一條常見無毒的水蛇能把他給嚇成這個樣子，連幾歲的孩子都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