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似乎每一道升起的靈光里,都帶著云夢天宮淡淡的喜悅。 宮主想了想,神識化作看不見的手指,凌空在那被包裹成球的山長身上點了點,一點點的幫助微不足道,但足以讓與蟲潮勢均力敵的道者掙扎出一只手來。 于是這只手指尖上靈力激蕩,準確射出,突然響起的云夢天宮警鐘渾厚悠長,響遏行云,可以震撼整個云澤川。 【宿主……呃主人,鬼母陰蟲怕陽火的!】 陽火? 【偏向陽性的道者燃燒靈力才能點燃陽火啊,不過主人別急,我的防御法陣里五行兼備,只是這個不能自動迎敵,需要您激活一下!】 宮主的眼前赫然出現一副游戲地圖一樣的玩意,系統還真就是模仿著他在現代玩過的游戲,給打了個任務圖標上去,一閃一閃地指示,讓他有點哭笑不得。 ——你怕別人發現不了我?云夢之主的法器,還是不要隨便激活了吧?那不等于昭告全世界法器的主人正在cao控它?并不想過早暴露,畢竟宮主現在頭上還頂著兩團疑云,也不知道天宮里的人員構成究竟是什么成分。 所以他揮手關掉地圖,準備想其他方法。 “魔徒大膽!”那山長終于撕開了蟲球,掙扎而出,并且從自己臉上抓下兩只甲蟲捏碎,御起法器就去阻攔“樂痕星”。 門邊又一道靈光,落地一名容姿昳麗的女道修,女修一看殿內景象,比一露面就被蟲子包圍的那位道者更沉著冷靜一些,立刻揮手一道引火符甩出,符紙在空中燃燒,呼地一下從赤紅色的火焰變成火龍,卷向蟲潮。 【太少!】宮靈說。 于是宮主抬手,輕輕在火符中心虛空一點,青色靈力被火舌卷入,就像薪柴投入爐火,呼啦一聲,女修自己都嚇一跳——火焰瞬間竄起幾丈高,邊緣騰起金紅色的火光,卷過鬼母陰蟲,所過之處小蟲子吱吱冒起黑煙,發出酸臭的腥味。 先前那個山長見到來了幫手,士氣一振,祭出自己的飛行法器,只不過宮主看了一眼,差點失手把他也給燒了—— 宮主奇道:“為什么會有風火輪???” 那名山長并沒有選擇修真界最流行的御劍飛行,而是掏出兩個哪吒同款的輪子…… 宮主忽然覺得:我用刀真是帥爆了,哪怕是一把九環金背大砍刀也認了;還有,一定要好好看著徒弟,絕對不讓他有機會接觸一些奇怪的法器!幸虧那位山長手里規規矩矩拿著劍,而不是三尺紅綾加一個呼啦圈。 那飛輪飛起來之后就不是很像哪吒了,因為它上面的火發青藍光,且碰巧了,似乎也屬于宮靈所說的陽性,一路滾過去,旺盛的陽火逼得那些蟲子嚇得滿地亂爬,特別壯觀。 “樂痕星”臉色陰沉,他終于親自出手,口中尖嘯了一聲,咔嚓嚓一聲,似乎雙手手骨裂開,從他的身體里爬出了更多的蟲子,這一回的蟲子帶著裊裊黑煙,纏繞在他身邊嗡嗡地飛,像一層層黑紗,“樂痕星”帶著這些蟲子,向兩名道者猛撲過來。 兩名道修均臉色大變。 “他是蟲皇!” “小心魔蟲,別碰黑霧!” 恰好此刻,靈光在云端隱約流動,“樂痕星”見狀臉色大變,他的脖子猛然扭轉了一百八十度,保持著詭異的身體姿勢,手腳并用地閃開一道銀芒。 兩名道者也乘機閃過飄過來的黑煙,宮主仔細看去,那些黑色的東西并不是煙霧,似乎是某種更小的蟲子,如果讓它們爬進身體……宮主想來想去,只能想起前世看過的《異形》里的鏡頭,忍不住為兩個道者捏一把汗。 血染銀霜,天際滑落的銀光中似乎有一道抹去不的血痕。 “掌門動手了?” 云夢天宮的弟子們目瞪口呆:“掌門出手抓搗亂的魔徒了?” 黑色蟲潮從云都宮的核心上暫時退卻,回到主子身邊,硬甲和蟲足磕碰在一起發出格拉格拉令人牙酸的聲音,而宮主恰到好處地收回靈力,稍微感到一點疲累,幸好,深藏功與名。 紛紛揚揚的銀色光芒在天空飄舞,云夢天宮現今的掌門人秋閑靜立云中,他安靜浮于空中,漫天云霞翻卷退避,露出如洗蒼天與他腳下的萬里黑山白水。 “樂痕星”與他遙遙對視,盡管秋閑仍在千米開外,并未踏足云夢大殿,但這樣短的距離對一位有通天之能的道者而言,根本相當于無;蟲群翻滾著,黑霧漫卷收縮,它們爭先恐后地爬向蟲皇,空氣里彌漫著秋閑無形的靈力波動,強大的威能凝固一般向下壓來,“樂痕星”感覺到四面八方的空氣都如同閉鎖,殺機從各個方向將他鎖死在了原地。 秋閑平緩地抬眼,銀霜長劍浮在他右手張開的五指下方,銀芒如飛霜盤旋。 他問: “我初心宮門下弟子樂痕星,現今何在?” 第29章 繡口錦心, 字字珠璣。 秋閑所說的每一個字, 都像一道雷霆, 迎面撞向假的樂痕星,連默默注視的宮主都能感受到秋閑肆意的靈壓。 有這靈壓做演示,宮主轉動云都宮核心, 悄悄激活那個防御用的靈火陣, 宮靈發出長出一口氣的聲音, 還有點可愛。 “樂痕星”被秋閑壓得無法動彈,渾身起起伏伏, 皮膚從白到青紫,來回變換閃爍,整個人的輪廓像海浪翻滾, 卻始終默不作聲, 黑霧繞著他就像巖洞里成群的蝙蝠,絲絲縷縷紅光從他皮膚上滲出, 盤旋著尋找血食。 于是那兩個山長面色嚴峻,唯有秋閑面沉如水,柔聲重復:“說出來, 我門下弟子樂痕星何在, 或可饒你?!?/br> 那“樂痕星”咧開嘴巴咯咯笑, 嘴角還吐出一縷黑煙,掌門秋閑見狀指尖微動,銀霜呼嘯,像風雪在九天漫卷, 星辰裂開碎屑,劍瞬間離手,下一刻已在“樂痕星”額前,而掌門秋閑連衣袖都未曾飄動。 ——好快,即使是宮主,也只看到一道銀色殘影。 劍懸在魔徒額前,如時間靜止,但是“樂痕星”這個皮囊依舊從額頭正中央裂開一道血紅的縫隙,像誰家的熊孩子撕裂了自己的布偶,大團大團黑色的絮狀物飛噴而出。 秋閑終于有所反應,他高喝一聲:“執律堂!” 從各個山峰聽令飛出黑衣的道者,他們遵從掌門命令,整齊劃一地祭出飛劍,劍光在低空交織成一片光網,黑色絮狀物像黑云壓頂,散做色澤詭異的黑色雨水——于是初心宮廣場上仰頭看熱鬧的小弟子們作鳥獸散,呼啦啦鬧成一團,不少云夢內門的師兄師姐自動出面幫忙阻止他們亂跑。 宮主嘆了口氣,跟著放飛了宮女,鳥崽歡呼雀躍,一頭扎進云層。 “啊啊啊師姐師姐!”初心宮走廊里瑟瑟發抖的女弟子尖叫一聲,變成一條光溜溜的大白蛇,盤在身邊師姐身上,“救命師姐,那邊有個張著血盆大口的可怕怪物!月……月棲峰方向飛出來的!是不是禁地里的魔頭跑了啊師姐嗚嗚嗚……” 那位被蛇盤住的師姐低頭,看了一眼胸前嘶嘶吐著蛇信子的白蛇頭,兩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唉……文師姐,你明知道柳師姐怕蛇的……”旁邊一個路過的師弟無奈聳肩,把一人一蛇全都抗走。 “對……對不起……” 無辜的鳥崽蹲在樹枝上,張著嘴巴,啊——一大股撲向低級弟子的黑煙被她吸進嘴巴里,好像在喝醇香的黑咖啡,還滿意地打了個嗝兒。 哎呀不對——忘了點事!宮女急得炸了毛兒——忘了告訴主人,他徒弟丟了??! 在宮分神的時候,不知道云夢大殿那邊究竟是怎么打的,剛才還囂張一打二的魔徒已經舍棄了偽裝,并且很快被秋閑的劍切成了一片一片的黑煙,在空中扭動,它們試圖聚合,卻繞不開秋閑那把長劍,所以逸散的黑霧放棄人形,直接凝聚出長長一條,卷向遠處的秋閑本人。 秋閑踩著虛空,閑庭信步,衣袂飛起輕盈的弧度,閃過那根黑煙凝聚的觸手,魔徒此刻完全變成一團扭曲的黑霧,和他的蟲子們一起,趴在云夢大殿外的長階上,揮舞著丑陋的觸手,秋閑輕松地閃來閃去,似乎在逗章魚。 “樂痕星在哪?”秋閑問道,長劍閃過一道寒光,“章魚”的一根觸手被砍飛了出去,不過那魔徒依舊沒有回答。 于是秋閑又問:“來我云夢意欲何為?” 不答話,于是又一片魔徒飛了出去。 宮主按住了身邊蠢蠢欲動、口水滿地的大橘,無語。 “燕仙子失蹤,與你有關?”秋閑再問,這回都不等回答了,他可能就是想切一切魔徒練練劍法,接連問出幾個人名—— “曲傾、玉靖洲、黃丸、徐青——”四片魔徒飛了出去,秋閑回身,冷冷問道,“還有符遠知,可是你秘血宗抓了去?” 遠知? “若我門下弟子有何閃失,踏平你秘血宗不過區區小事!” 難道,遠知也有危險?他們遇到了連斬龍劍仙都不能輕易破解的困境的話—— 宮主忽然起身,一把拎起大橘,抬手一扔——大橘變成一顆天外流星,沖破月棲峰鎖山大陣,一路飛出云夢天宮,穿過云澤川…… ……等大橘回來,大不了多喂他幾朵花…… 那一刻,秋閑似乎心有所感,下意識回頭看來,他背后的魔徒得此機會,全力掙脫銀霜劍光,努力向外圍突破。 “困獸之斗?!?/br> 秋閑不以為意,回身揚手,劍由一而百,化千千萬萬,成一個龐大的劍陣,試圖逃跑的魔徒被瞬間墜落的銀光釘在了山崖上,攤成一張薄厚適中、軟硬恰當的黑色大餅,還在不斷起起伏伏做最后的努力。 嘩啦啦啦,藏起來的初心宮弟子從各種詭異的角落伸出腦袋,鼓掌歡呼。 宮主一回頭,宮女已經回來了,正蹲在水閣臺階上,嘴里叼著一張黑色小餅……好像是秋閑的劍砍下去的魔徒切片…… 從鳥嘴里搶了一張拿在手里,捏了捏——這什么玩意? 【主人,這是秘血宗的魔徒,練一些奇奇怪怪的邪術,把自己的身體和鬼母陰蟲的母皇煉化在一起了,變成了這種……】 鳥糧。 宮主點點頭,隨手把魔徒切片搓成顆粒狀的鳥糧——徒弟還說要給我買鳥籠子和兔籠子,皺眉——在徒弟身上藏的護符沒有被激活,那說明徒弟現在很安全。 【主人別擔心了,您不在的時候,您那個徒弟不也好端端長到十七八歲了嗎?】 這說的是實話,可是有了師父要是還和沒師父一樣慘,那要師父來做什么? 皺起眉頭,這塊魔徒不老實,竟然敢在月棲峰掙扎?宮主指尖沾著靈力,嘎巴一聲捏爆了那塊魔徒殘渣,丟給宮女去啃。 唔…… 宮主眼前忽然一陣發黑,整個世界好像都在位移一般,他本能地后退兩步,試圖找到支撐身體的支點,卻一不小心跌倒在臺階上。 【主人?。?!】 “嘰嘰嘰!” 散落的袖口翻開,宮主眼前的景色忽明忽暗,胸口像有看不見的大山壓住般鈍痛,似乎透過前胸一直疼到背后去,他不由得放緩呼吸,淺淺地抽氣,試圖緩解自己的疼痛。 【是我……我不應該讓主人啟動云都宮法陣……】 頭疼……為什么房子成精之后這么愛哭?宮主扶了一把地面,想坐起來,卻感覺手底下按著一團棉花,根本無處借力,只能伏在地上;一側頭,發現自己的手臂從掀起的衣袖中露出,右手手臂內側靠上的位置,有一個紅色的點。 宮主微微晃了晃頭,卻止不住地感到更加劇烈的眩暈,不過他還是仔細看著自己的胳膊—— 不是,那可不是紅色的點,那是個禁飛符,和他在徒弟身上看見過的類似,但又明顯和初心宮低級弟子們那種不一樣。 宮主下意識地用手搓了搓,隨即發現,這個符好像是刻在了他的皮膚上。 好像都刻在了骨頭里一樣。 “嘰!” 鳥崽奶聲奶氣的鳴叫含著急切,連啃到一半的魔徒都扔到地上不管了,不大一會兒一只濕漉漉的鳥撲騰回來,小小的尖嘴里小心地含著一朵七竅同心花,放在宮主唇邊。 胸口尖銳的疼痛似乎被清香的靈氣逼退,宮主勉強靠著水閣的廊柱坐了起來,渾身都透著乏力,連手指尖都軟綿綿的,宮主有些苦惱地抬手摘掉嘴上的花,花瓣上沾著一滴殷紅的血。 #完蛋,我穿成一個林黛玉# 慢吞吞挪到水池邊洗了把臉,血跡散在湖水里,很快變淺變輕,消失不見,宮女不安地蹲在宮主腿上,渾身炸著毛,像只刺猬,一抬頭,水邊擠滿毛茸茸的家伙們,松鼠一家探頭探腦,呆頭鵝和長脖子的鶴豎起來,一個比一個高,全都在看他。 ——有點像低血糖,來得快去得快,吃朵花就好了? 宮主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笑著對它們說:“沒事啦,散了散了?!?/br> 【主……】 “沒事?!睂m主平靜地打斷了宮靈,“我們可能要來客人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