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你們竟敢把公主丟了?!” 是尹司儀。 蘇閬然望向陸棲鸞,后者整理了一下袖口,道:“我要急著去找公主了,沒空跟她吵,請蘇校尉……再讓她多睡一會兒?!?/br> 第二十八章 柳家老宅 盡管京城來的人手多,但畢竟人生地不熟,陸棲鸞思量再三,還是要找個當地人,至少是熟悉這兒的人做向導,便直奔祠堂的藥棚去找王師命。 “王大夫在嗎?” “不巧,昨夜王大夫和葉大夫討論了一夜防疫的方子,早上又多了兩個染病的,一大早便出診去了?!?/br> ??? 陸棲鸞本以為疫病已經抑制住了,沒想到今日又多了兩個,猶豫了片刻,便折去敲葉扶搖的門。 “你起來了嗎?我有事想找你談談?!?/br> 葉扶搖房內傳來兩聲輕咳,并未開門,只聽他啞聲道:“別進來,就在門前說?!?/br> 陸棲鸞怔住了,一時間有些慌亂道:“你……你別、別是得了疫病吧?” 房內的聲音安靜了一會兒,慢慢回道:“不,尋常的風寒罷了,但若是去了外面,怕會染上疫病,你先說你的事?!?/br> “真的?” 里面的人似乎笑了笑,道:“陸大人對同僚拳拳關愛之情,在下不勝感激?!?/br> 陸棲鸞松了一口氣:“禍害遺千年這老話竟然是真的,我還擔心回京路上得多背個骨灰罐呢,嚇了我一跳?!?/br> “慚愧慚愧,若真有那么一日,還請陸大人不要忘記代我照顧好釀釀……對了,早上的小魚干還在爐子上,麻煩陸大人了?!?/br> 陸棲鸞早上沒吃飯,餓得胃里發疼,拿過小魚干先塞了一片,一邊嚼一邊道:“你就先放下貓吧,上面那位大老爺的掌上明珠丟了,我這么一如花似玉的大活人快急死了都,你比我來得早,知道這地方有什么人販子或者熊孩子愛藏的山洞嗎?” 葉扶搖在里面道:“丟了?那倒真是個大事。人販子哪兒都有,至于小娃娃們愛玩的地方……這村西邊有不少舊宅,你可以去瞧一瞧。那明珠可是殷老爺的心尖rou,為梟衛上下項上人頭計,還請陸大人多勞神了?!?/br> 陸棲鸞沒再跟他多話,又抓了一包茯苓餅,出門見蘇閬然處理完尹司儀過來了,分了一半遞給他,道:“葉扶搖說了,西邊有幾間廢宅,先去那邊看看。接著,吃飽才有力氣干活,你少吃一頓腦袋也是一樣掉?!?/br> 蘇閬然畢竟還是個少年人,辦案雖多,但公主丟了這還是頭一次遇上。 “你不怕?” “我小時候淘氣出去玩,被一頭小野狼追過,我也怕,跟現在一樣怕?!鳖澏兜哪粗改ㄈゴ竭叺能蜍咚?,陸棲鸞的雙眼沉靜下來:“我跑了很久,沒有看到人來幫我,就知道怕也沒有用。 “……后來?” “后來,我就把狼咬死了?!?/br> …… 村西頭的水流漸緩,順著流向往林深處五百步遠,便能從竹林的縫隙見隱約看見一座宅院。 灰白色的墻皮已經剝落,縫隙里爬滿了枯朽的藤蔓,遠遠看著彷如鬼屋一般。 “先別動?!?/br> 蘇閬然讓陸棲鸞站到一邊,自己俯下身來,用刀柄掃去地面上枯朽的落葉,只見宅院門前的泥地上,出現了許多腳印。 “有公主的嗎?” “太雜了,一時分不清?!?/br> 此時天色又陰沉下來,陸棲鸞又沒帶火折子,只能先繞過這片腳印,走進宅院里一探。 里面與尋常宅院并無不同,只是荒廢已久,庭院的水池與門窗前早已落滿了枯葉,門前兩面只剩下竹架的魂幡倒在地上,門里的香燭和白綾已經泛黃。 “這……就是那個柳四的家?” 蘇閬然點了點頭,推開半扇門先走了進去。 “這家人死后,家里都被搬空了……” 墻上掛飾、桌上的瓷器都已經被搬走了,連廂房里的柜門都是大開的,想來是柳四家絕戶后,村里的人都把東西拿走了。 奪人妻女的都有,何況財物,陸棲鸞在遂州也見得不少,只是眼下無暇計較,二人來回找了一圈,并未發現公主的蹤跡。 陸棲鸞不死心,去了后院,推開后院的廂房門,一樣也還是什么都沒發現,一時有些沒頭緒。 “咱們昨夜是誰在守夜?可有發現什么?” 蘇閬然搖頭道:“我御下不嚴,守夜的人昨夜睡著了,待回去自會罰他?!?/br> 睡著了?雁云衛的? 陸棲鸞有些不可思議,和那些二世祖滿塞的金門衛和虎門衛,不一樣,雁云衛治軍嚴明,便是尋常練兵時,晚了片刻馬上就是軍棍招呼,不可能在值夜的時候睡著。 陸棲鸞捏著下巴想了一會兒,忽然問道:“蘇校尉,你有沒有覺得,咱們昨天都特別困?” 顯然蘇閬然和她想到一處了,道:“賊人對我們下了藥?” 陸棲鸞又道:“也不對,有好一會兒我是沒有和你們在一起的,你看昨夜你都睡了我還醒著呢,可回去還是一樣困?!?/br> 蘇閬然:“你去和王大夫看花看太久了?!?/br> “不至于吧就看個花……”陸棲鸞說著,臉色慢慢變了。 蘇閬然顯然也和她想到一處去了。 “……我們都喝了王大夫的藥?!?/br> 蘇閬然提起刀就走,陸棲鸞在后面又喊道—— “你等下,一般湯藥大多有助眠的……哎呦!” 陸棲鸞走得急,一下子被地上一條灰撲撲的鐵鏈絆了一下,好在蘇閬然反應快,轉身就扶住了她的肩。 “嘶……廂房哪兒來的鐵鏈?!?/br> 雖是沒摔著,但小腿還是磕在門檻上了,陸棲鸞揉了兩下,低頭一看,只見是一條細長的鐵鏈,另一頭栓在木床床腳處,似乎是別人進來搬東西時,不小心給踢了出來。 蘇閬然剛才沒注意,現在看見了,面上疑惑起來:“好奇怪,百姓家怎么會有這種鏈子?!?/br> “什么鏈子?” 蘇閬然把鐵鏈收回來,提起有鐵銬的一頭給陸棲鸞看:“這是栓人的鏈子,鐵銬剛好用來銬住人的腳踝,犯人或是奴隸就跑不了?!?/br> 二人對視一眼,都覺得這柳四家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現在沒時間查,以公主的事為上?!北M管這么說著,陸棲鸞仍然覺得,一個村子出了兩件怪事,這二者之間,說不定有什么聯系…… “那先去找王師命?” “不,先去找葉扶搖,早上我聽人說他和王師命談了一夜藥方的事,如果王師命沒有一夜都待在祠堂……就直接去抓了他?!?/br> …… 祠堂還是一如之前那般,下午時分,釀釀意外地沒有躺在地上睡懶覺,而是坐在臺階前,一雙藍汪汪的眼睛盯住房門的方向。 陸棲鸞來得急,一進祠堂便先找灑掃祠堂的村民。 “王大夫回來了嗎?” “還沒呢,”村民一臉苦色,“下午又多了一個染病的,就是昨夜那燒墳地的柳柱,王大夫怕是要到夜深才會過來了?!?/br> 又多了一個? 陸棲鸞隱約有些不祥的預感,快步走進后院,上來就猛敲葉扶搖的門。 “喂喂喂喂喂賊醫!你還活著嗎?!活著就吱個聲!” 門里的人似是剛醒,啞聲回道:“小點聲,前堂都是死人,你這么吵,小心晚上鬼就該來找你了?!?/br> “說啥呢,沒死的話我有點事兒想問你?!?/br> “嗯……也是,陸大人若無事也不會專程來關心同僚,說吧?!?/br> “昨天夜里,你跟王師命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這問法十分古怪,加之陸棲鸞語氣十分認真且憤怒,里面陡然沉默了一會兒,大約是組織了片刻語言,方才徐徐回道。 “陸大人明鑒,葉某身患潔癖,無藥可醫,萬萬無有與他人抵足相眠的癖好?!?/br> 哦,難怪聽馬主簿說你這么大了還沒成家,真是該。 陸棲鸞跑了一瞬間的神,猛搖頭道:“不是這個,我是想問,昨夜王師命是不是一整夜都在你這兒?沒有去別的地方?” 房內又是一陣咳嗽,道:“那是自然,也正是因昨夜談了通宵,待今晨天亮時,我便患了風寒?!?/br> 是嗎? 陸棲鸞問過之后,仍然放不下心中的疑慮,又問道:“那……你昨天有沒有喝過王大夫防疫的湯藥?難道不覺得困倦嗎?” “湯藥里加了一味安神草,好讓藥力發散開,尋常人初用此藥自然是會困。只不過在下體弱多病,常年服藥,有些藥或……毒,已對我無用了,些許安神草亦不在話下?!?/br> 是這樣…… 陸棲鸞問罷后,讓葉扶搖好好休息,便出了祠堂的門。 等候在外面的蘇閬然見她一臉沉思,問道:“可有問到什么?” “沒有,他說王師命一整夜都待在祠堂,絕無可能出來擄走公主?!?/br> “那接下來是要直接去問王師命嗎?” 陸棲鸞抿了抿唇,道:“這樣吧,按我的法子來,若無意外,今夜就能知道這村子里的古怪……” …… 柳四山的夜霧總在日頭落下時便起了。 山間的水汽仿佛溪流的靈魄一般,從幽謐的山林深處,自淙淙的溪流間蒸騰而起。 陸棲鸞找了半日,一無所獲,夜里站在窗前,向外看去,遠處的燈燭依次模糊起來,同時雨水打在房檐上的聲音響起,掩蓋了窗前細細的風鈴聲。 陸棲鸞坐在榻上未動,閉目等著什么。 待到窗外的燭火被雨水打滅了,門外便有人踏上竹樓的響聲傳來。 陸棲鸞睜開眼,只聽三聲敲門響,一個清俊修長的人影映在門上。 深吸一口氣,陸棲鸞慢慢打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