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隱約著又聽見了邵云去用著半分無奈半分寵溺的語氣說道:“這么喜歡下雪?” 窩了好一會兒, 她鼓足勇氣掀開了被子。屋里倒還好, 有空調吹著,冷的不是那么明顯。等她洗漱完了,一拉開房門,雪花漫天卷地的落下來,猶如鵝毛一般,紛紛揚揚。地面, 房頂, 一片雪白, 好象整個世界都是銀白色的, 閃閃發光。 撲面而來的冷風讓她不由自主的縮手縮腳,緊接著鼻子一酸,打了個噴嚏。 穿的有點少了,誰叫昨天還是個大晴天呢,這場大雪明顯來勢洶洶,老天爺就是這么翻臉無常。她想著,等會兒回去就得把壓箱底的羽絨服翻出來。 她往前一看,院子里已經堆好了一個雪人,一人高,鼻子上插著一根胡蘿卜,腦袋上趴著一只冰雕小貓,看起來栩栩如生。 旁邊的雪地里,邵云去彎著腰,手里托著一只橘貓,積雪幾乎沒過他半個腿脖子。 橘貓張著精致的貓眼,伸出爪子,左一下右一下的去扒拉地面上的積雪,時不時的扭頭沖著邵云去叫喚一聲。 這個畫面格外溫馨,橘貓也長得好看,元夏柳來了興趣,她掏出手機,咔嚓一聲拍了一張照片下來。 聽見快門的聲音,邵云去扭過頭。 元夏柳果斷的保存照片,收起手機,一副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模樣。 邵云去并不在意,他手里的橘貓掙扎著一躍而下,直直的栽進了積雪里,只露出一根毛茸茸的尾巴在外面。 橘貓在雪里拱了好一會兒,這才鉆出來半個腦袋。 邵云去正打算伸手把它抱出來,只看它兩腿一蹬,直接跳了起來,帶起的雪花濺了邵云去一臉。 它兩耳一抖,落地的瞬間又再次跳起,像極了撒歡的二哈,大概是上了興趣,它圍著邵云去一連跳了好幾圈。直到老沈從廚房里走出來,喊了一句吃飯了,它這才跳出雪地,意猶未盡的鉆進了房間。 邵云去當下引著元夏柳去客廳,元夏柳還沉浸在橘貓撒歡的模樣里,心里一飄,忍不住的問道:“那小貓是學弟你養的嗎,看起來特別可愛?!?/br> 邵云去唇角一彎:“算是吧?!?/br> 不僅可愛還特別乖巧,他想著,怎么著也要養一輩子。 兩人就這么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過了那么十幾分鐘,衛修洛走了進來,他裹得嚴嚴實實的,眼底是還未散去的愉悅,和元夏柳打了聲招呼之后坐到了邵云去身邊。 吃過早飯,老沈開車把三人送到了京大校門口,分開的時候,元夏柳一臉誠懇,說什么也要請兩人吃飯,以報救命之恩。 邵云去推脫不過,應了下來。 只可惜這頓飯兩人最終也沒能吃上。 元夏柳和邵云去兩人分開沒多久,她的導師就打來了電話,她只能放棄了回宿舍把壓箱底的羽絨服翻出來的計劃,匆匆忙忙的趕去了和導師約定的地方。 晚上她就感冒了,當時只是鼻子堵住,額頭有點發熱,總得來說不算嚴重,所以她也沒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請舍友幫忙去醫務室拿了點感冒藥,就繼續忙著導師交給她的任務去了。 第二天她果然病情加重,熱傷風變成了高燒,昏倒在了辦公室里,多虧了她導師發現及時,把她送進了醫院。 之后元夏柳的病情一直反復無常,加上前頭大悲大喜的,精神狀態也不太好,她就這么被迫在醫院里住了下來。 這場大雪斷斷續續的下了五天,周日的時候,天氣終于放晴了。 經管學院學生會的一些干事打算趁著好天氣一起去醫院看望元夏柳,衛修洛也報了名,領隊的自然是現任學生會會長趙景鑠。 到了地方,元夏柳的母親也在,這是一位和藹可親的阿姨,四十來歲上下,看見趙景鑠等人過來,連忙招呼起來,“喲,又不是什么大病,還辛苦你們跑這一趟?!?/br> 趙景鑠臉上掛著關切的笑:“可別這么說,我們都是夏柳的朋友同學,夏柳病了這么長時間還沒好,我們要是不過來看看怎么能放心!” 說著,他轉頭看向病床上面色蒼白,強打起精神的元夏柳,“你現在感覺怎么樣,好點了嗎?醫生那兒怎么說?” “還好,總的來說沒什么大問題,就是這段時間出的事情太多了……”元夏柳一臉憔悴,“醫生說病一場也好,再調理幾天應該就差不多了?!?/br> 趙景鑠點了點頭:“那你好好養病,我們可都等著你回來呢!” 在場的其他人當即出聲附和,就這么聊了一會兒,護士推著小車敲門進來,喊著:“該打針了?!?/br> “好?!痹笐?,隨后看向病床上的元夏柳:“先去上個廁所吧?!?/br> “嗯?!痹牧c了點頭。 護工有事不在,在場的又都是男生,也不太好上前幫忙。元母只好一個人去扶元夏柳。 勉強著下了床,沒想到剛剛走出兩步,本就體虛使不上勁來的元夏柳兩腿一軟,拉著元母一起倒了下去。 衛修洛手疾眼快,撲的一下從凳子上站起來,快速向前走了兩步,這才勉強的扶住了兩人。 只是他動作幅度太大,一不小心和元夏柳腦袋撞到了一塊兒。 “唔?!眱扇巳滩蛔〉南群笸春粢宦?。 病房里瞬間亂成了一團,一旁的護士也顧不上捯飭藥品,趕緊上前幫忙,這才終于把元夏柳送進了衛生間。 衛修洛回到座位上,揉著腦袋,那兒果不其然腫了一個大包。 就在這一按一壓之間,幾根頭發順著他的指縫顫巍巍的飄落到地上。 見此情景,正謀算著怎么再接近衛修洛的趙景鑠呼吸一滯,他不動聲色的用腳踩住了飄到他身前的一根頭發,然后趁著元夏柳從廁所里出來,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的功夫,故作鎮定的彎下腰把這根頭發撿了起來。 他把手縮進口袋里,牢牢地握著這根頭發絲,手心里慢慢的滲出汗水。 他心里一片火熱,哪里還顧得上元夏柳他們說了什么,只是在心中默念,這根頭發,值二十萬。 他越想越急不可耐,好在衛修洛他們顧及到元夏柳的身體狀況,并沒有叨擾她太長時間,也就過了那么十幾分鐘,一行人起身告辭。 出了醫院,有人提議一起去附近的游樂場轉一圈,然后聚個餐什么的。趙景鑠哪還有心情玩樂,隨便找了個借口,匆匆忙忙的回了學校。 他這一走,剩下的人或多或少有些意興闌珊,玩了一會兒也就各自散了。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學生會例行午會上,元夏柳病逝的消息傳了出來。 第155章 “這一晚上的功夫, 人怎么就沒了?夏柳不是說再調理幾天應該就快好了嗎?” “是啊,昨天人還是好好的, 現在突然出了這樣的事情, 她又是獨生女,她父母可該怎么辦,唉!” “我看她是活該,黃宇文多好的人啊,文質彬彬的,長得也還不錯。對元夏柳死心塌地的不說,小時候還救過她一命,結果就這么被她給害死了?!?/br> “可不是,說元夏柳是獨生女的, 難道黃宇文就不是家里的獨生子嗎?” “說夠了嗎!先不說這件事情你們了解多少, 恐怕還是道聽途說的居多吧, 更何況夏柳也和咱們共事了這么久, 不管你們和她有什么仇有什么怨,人死為大和人言可畏的道理你們不懂嗎?” …… 消息傳來,整個會議室頓時變成了菜市場,嘆聲惋惜的,嗤笑嘲諷的,怒聲喝罵的…… 衛修洛整個人都不在狀態, 趙景鑠不疑有他, 也是一臉的遺憾。 “什么, 元夏柳死了?”邵云去端著水杯, 眉頭緊皺,拔高的聲音又低了下來:“怎么可能?” 他和元夏柳打交道的時間不短,自然是看過她的面相的。按理來說,元夏柳為人不錯,否則邵云去也不會出手幫她。而沒了黃宇文,元夏柳算得上是度過了這一生中最大的劫難,從今往后就是大富大貴,無疾而終、逢兇化吉的命格。 怎么可能因為一場感冒說沒就沒了! 衛修洛接過邵云去遞過來的溫水,也沒喝,只是捧在手里,兩眼微垂,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br> 邵云去斟酌一二,“要不然我們去醫院走一趟吧?!?/br> “也好?!毙l修洛點了點頭,放下了手中的水杯。 兩人說做就做,各自請了假之后,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醫院而去。 到了醫院,邵云去見到了元父,他大概是剛剛趕過來沒多久,一身風塵仆仆,西裝上難掩褶皺,明明只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卻讓一臉的悲痛和發白的發梢襯成了五六十歲的老頭子。 見了禮,元父直接給邵云去鞠了一躬:“我聽夏柳說了之前的事情,多虧了邵同學你出手相救,這才……沒叫黃宇文得逞?!?/br> 他大概是想說這才保住了元夏柳一條命,偏偏又想到元夏柳沒幾天就病死了的事情,他眼眶一紅,哽咽著沒讓眼淚流下來,“這都是命啊?!?/br> 邵云去沉聲靜氣,默默的等著元父收拾好情緒。 “不好意思?!痹附舆^助理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眼角。 衛修洛輕輕一嘆,“對了,阿姨呢?” 元父一陣苦笑:“昨天一晚上沒睡覺,今天又在醫院里鬧騰了一上午,不吃不喝的,哭暈過去了,這會兒還在休息呢?!?/br> 說到這兒,邵云去和衛修洛對視了一眼,開門見山道:“元叔叔,不知道我們能否再看一看學姐?” 這個要求未免有些唐突,元父稍稍遲疑了一會兒,只以為兩人這是因為和元夏柳關系要好,所以特意過來見她最后一面,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可以?!?/br> 元夏柳的尸體早就移去了停尸房,在元父的帶領下,兩人順利的見到了她。 她靜靜的躺在狹小的床鋪上,身上蒙著一張薄薄的白布。 邵云去看著衛修洛,搖了搖頭,附近并沒有發現元夏柳的生魂。 道家認為,剛剛過世的亡靈叫生魂,亡者rou身四大分解后,承載著生命信息能量的載體從身體中經過大概十二個小時的時間分離出來,也就是我們俗話說的靈魂。 而生魂脫離rou身之后,如果陽壽未盡就會滯留陽間成為孤魂野鬼,壽終正寢的則會由陰兵拿著勾魂牌和批票押至出生地土地廟通關,核實當地《戶籍冊》之后送上黃泉路。 衛修洛伸手掀開元夏柳臉上的白布,露出她蒼白安靜的面容。 見此情景,元父哀聲說道:“唯一能叫我寬心的大概就是夏柳去的安詳,沒有經歷太多痛苦?!?/br> 衛修洛提起白布蓋回去,緩聲問道:“叔叔現在有什么打算嗎?” “還能怎么辦呢,總得讓夏柳落葉歸根不是。我想著等我家太太醒來之后就動身回老家?!痹笩o奈說道、邵云去掐了掐手指頭,實在是算不出來元夏柳生魂的位置,只得插話說道:“元叔叔,能不能告訴我學姐的生辰八字?!?/br> “生辰八字?”元父卻是一愣。 “有點用處?!痹跊]確定元夏柳的死到底有沒有其他因素干預之前,邵云去只得含糊著說道:“您放心,我絕不會拿學姐的生辰八字做惡就是了?!?/br> 想著邵云去之前好歹救過元夏柳一命,元父自然是相信他的人品的,既然邵云去不想多說,他也不好過問太多,“可以的?!?/br> 回到病房,元父把元夏柳的生辰八字寫在一張紙上,交給了邵云去。 邵云去接了過來,收好,然后正色說道:“元叔叔先別急著會老家,等我辦完事情再來找你,您看行嗎?” 元父怔怔的看著他,仿佛是明白了什么,好一會兒,他點了點頭,“好?!?/br> 離開醫院的邵云去兩人并沒有返回學校,而是帶著元夏柳的生辰八字回了四合院。 他找了個暗室,備上酒rou,然后將庫房里的香燭元寶紙錢全都搬了出來,最后找出一張貼金的黃表紙,裁成請柬模樣,共六折十二開,然后從左到右,從上到下,沾了朱砂依次寫上:敬備菲儀恭呈邊省奉縣土伯大人。 煩查元氏女諱夏柳者是否已核實送往地府。 邵云去頓首拜,某年月日。 寫好拜帖,附上生辰八字,邵云去點燃香燭,將三大箱元寶紙錢堆到一塊兒,然后將拜帖放在左邊的蠟燭上點燃,放進紙錢堆里,火苗瞬間竄了起來。 約莫過了那么十幾分鐘,一陣微風飄過,燒的正旺的紙錢堆中,火星子盤旋上升,一點點的聚成一張同樣貼金的黃表紙,慢悠悠的飛到邵云去手中。 “怎么樣?”衛修洛迫不及待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