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利的眼里有驚訝，有緊張，卻沒有一絲一縷的——“畏懼”。

    他對這里是熟悉的。就算被猝不及防地帶入隔絕人世的寶庫，猝不及防地被王這般肆意地玩弄，他的眼里也依舊沒有恐懼。

    “……哼，看來，已經被這么對待過了啊?！?/br>
    吉爾伽美什再度用手指抬起了呼吸終于平穩的青年的下顎，使他不得不將想要藏在床褥中的臉龐重新完整地展露。

    “真是讓本王生氣?！?/br>
    “明明是本王的所有物，居然會被本王之外的家伙先一步碰過?！?/br>
    話音落定之后，他復又低頭，同時垂下的眼瞼只將赤眸中的冷意淺淺地遮掩了一半。

    “嗚——”

    艾爾利只來得及發出一個短促的嗚鳴，剩余的音節全都被強勢地堵在了喉嚨口，再也無法成形。

    經由了兩次磋磨，嘴唇上傳來的宛如火燒般的疼痛越發劇烈，但是，這點痛在狂風驟雨的侵襲中顯得多么地無關緊要。

    王將他的怒火全都毫不留情地傾瀉了出來，作為被發泄的對象，就只能強忍著疼痛接受，根本沒有抵抗或者拒絕的余地。

    不知何時開始，他的手腳都被縛住了，身軀更是被緊密地覆蓋。

    從黃金鎖鏈下方滋生出的陰影縈繞著軀干，讓“不敢逃離”的念頭絲絲縷縷地浸入肌膚，深入骨髓，最后在顫抖的心間沉淀。

    “王……不……”

    直到如今，艾爾利終于感受到事實與預期的差異，開始不自禁地慌了起來。

    或許正如剛才吉爾伽美什所說的那般，一緊張，或是想要提出請求，他對吉爾伽美什的稱呼就會下意識地改變，換成最早的，也叫了最長時間的那個敬稱。

    可吉爾伽美什似乎并不喜歡他這么叫，非但沒有給出回應，侵略的進程反而更加快了。

    這時，王鎖住了他還妄想瑟縮的動作，手還在下移。

    艾爾利的心跳莫名地一滯，慌張正式地在心間彌漫。

    這個發展確實與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啊，現在終于醒悟，是他異想天開了。

    因為“曾經”發生過似曾相識的情況，同樣被帶入了寶庫，連遭遇也幾乎完全相同，不同就在于，現身于此的王只有一人。

    而且，曾經的他還沒有被做到更過分的事情。

    他以為現在也不會。他以為……

    “吉爾——”

    太慌了，并且也學乖了，艾爾利再用小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顫抖著呼喚王時，便用了最親近的名字。

    “吉……爾……不是……”

    如此脆弱的呼喚，似乎在一定程度上激起了王那稀少的仁慈心。

    吉爾伽美什又稍稍地停了停，給了艾爾利一個開口的機會。

    雖然，他先故意說道：“既然允許了你直呼本王的名諱，那就好好地叫，不要讓本王——我生氣?！?/br>
    “想說什么？說吧。哦，難道你還不滿足，想要得到我更多的寵愛？”

    “真是一個貪心的家伙啊……”

    故意這么說，王的指尖也在故意從貪心之人光滑的腰腹劃到大腿的內側，讓身下這具軀體的顫抖更加劇烈。

    “不過，本王允許了?！?/br>
    吉爾伽美什自然也沒有食言，在停頓的間隙里，他特意側耳傾聽了從艾爾利口中漏出的急促的字音。

    嗯，聽得還算是清楚。

    說的就是——沒有被這么對待過，到親吻的這一步就停了，希望，這時也能夠停下。

    事實似乎跟吉爾伽美什想的有稍許的出入，確實在聽完后，讓他的面上稍顯出一絲異色。

    可是，符合艾爾利期望的表現也就僅此而已了。

    吉爾伽美什先夸獎他：“竟然能意識到，本王是為那個不是我的‘我’的行為而憤怒么。不錯，可以為此給你一點獎賞?！?/br>
    但吉爾伽美什隨后就轉過了話音，不止語氣頓沉，占據了艾爾利全部視野的面孔中，也浮現出了明顯只有惡念的笑意，赤眸中的陰翳同樣令人心悸。

    “那是只存在你的記憶里的事，不要把本王，和你腦中的那個吉爾伽美什搞混了！”

    即使他們都是吉爾伽美什，連性格差異都沒有，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同一個人。

    但是他沒有這個記憶，他就不會承認。

    “不得不說的是，你多說的這句話還是起到了一點效果。嗯，很好，獎賞還可以再增加一點?！?/br>
    知道這個被他一眼看中的人還沒被別的雜種像這樣觸碰過，雖然表面看不出來，但王的心情還是好轉了些許。

    獎賞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

    王當然不會賴賬，但許諾的“獎賞”，跟會同時降臨到這個人類身上的懲罰相比，實在是太微不足道。

    將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計的最后一點掙扎輕而易舉地壓下，王在將人類似是含著啜泣的喘息吞進唇齒間之前，在他的耳邊又說了另一段話。

    嗓音中因溫度提升而產生的變化暫且不提，鎖住這個人的動作是強勢的，王的眼神將霸道的占有欲顯露無疑。

    “這是對你的懲罰?！?/br>
    “不叫我的名，違逆我的心意，還有，你最大的過錯——竟敢讓擁有你的王忘記你的存在，還妄圖逃離?！?/br>
    用寶具粗糙地抹掉過往的痕跡，然后就想用直墜深淵的死亡從他的身邊逃離？哪里那么容易。

    不允許。

    這是絕對不被允許的大逆不道之事！

    上面給出的理由，即使只占了一條，就足以讓吉爾伽美什選擇用這種簡單的方式來進行懲罰。

    說起來，倒是還有一個理由沒有說出。

    吉爾伽美什認為沒有必要說，自然就任性地把話音收回了。

    ——還要，為不應該出現在王身上的疼痛來懲戒他。

    不需要弄得多復雜，就這樣，讓“所有物”發自內心，痛徹骨髓，徹徹底底地意識到，自己屬于誰就行了。

    “艾爾利，唔……再給你補充一點吧?！?/br>
    “只有一個特定的時候，你才能稱呼我為‘王’。譬如此時此刻，你得到了本王能夠給予你的，最大的寵愛——”

    “明白了么？你是本王的王妃。時刻銘記這一點，在本王寵愛你的時候，盡情地以王妃的身份發出動聽的聲音……嘖，連怎么討得丈夫歡心都不知道嗎？那就從現在開始學起?！?/br>
    王如此命令道，然而，他好不容易（確實很不容易，但這一點他絕對不會承認）搶來的這個王妃，做王妃的經驗明顯不足，是一個相當失敗的王妃。

    學不出來，更不會迎合，只會把已經夠可憐的嘴唇咬得血跡斑斑，把王想要聽到的聲音拼命地咽下去。

    發現了這個狀況，就算自我如英雄王吉爾伽美什，也極其難得地無言了幾秒。

    討不了歡心，把王再寬恕他一點、以此為借口再對他溫柔一點的機會都堵死了。

    如果，他想要借此來讓人心生垂憐——

    “別癡心妄想了?！?/br>
    王在他耳邊說。

    只不過，在話音轉為冷漠之前，赤眸中又像是滑過了極淺的一絲無奈。

    “本王可不會心軟的……哼，笨蛋?！?/br>
    結果不必多說，最終還是沒有放過他。

    可是，投映在帷幕上的模糊影子晃動著，簾布有一角沒有落下，而是堆疊在了床邊。

    有一個人的手穿過了帷幕，震顫著緊緊抓住床沿——看得出來，纖細而白皙，宛如最完美的藝術品。但此時此刻，這只手的主人似乎正在歡愉和痛苦之間沉淪著，五指深深陷入床褥之中，緊繃起了骨筋。

    未過多久，就有另一個男人的手同樣伸了出來。

    扣住了前者的手指，以不容反抗、卻又隱約透出輕柔的力道，將柔軟而纖細的手掌拖回了帷幕后的世界里。

    第113章 番外6·2

    雖然……在那個時候, 不被允許再將思緒分到外邊兒，去想任何與現在正做著的事情無關的事兒。

    可是，不知怎么，艾爾利還是一不小心地又違逆了王的命令。

    最容易讓他作為難以舍去的記憶時?；叵肫饋淼?，也就是很早以前的那“幾十年”了。

    真的在一起度過了這么長的時間啊。

    金色的王，傲慢的王，直到最后終于承認他是“好友”的王……吉爾伽美什還未成為英靈的時候, 就是陪伴他最久的人。

    在最初見到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的那一天，艾爾利就幾乎把他們的人生“看”完了。

    他守著應當是此生最好的朋友恩奇都死去，這一點倒是之前就有所預料, 沒有預料的是，連吉爾伽美什的一生，都是他陪伴著走到最后。

    在此之前——亦或是之后的幾百年里，有誰的遭遇和烏魯克之王一樣, 成為艾爾利陪得最久、也看得最遠的人？

    沒有吧，就只有吉爾伽美什一個。

    艾爾利本以為, 即使他還是無法用語言準確地把吉爾伽美什是個什么樣的人描述清楚——但是，他能夠感受到，只要把最重要的那一點銘記在心，就已經足夠了。

    吉爾伽美什……吉爾, 是他的王。

    他尊敬他。

    他崇拜他。

    他覺得他是最睿智的，可以將一個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得到那么多民眾的推崇和喜愛，只要有什么疑問拿去詢問他, 一定能夠得到最正確的建議。

    他還知道，這位王不僅實力強大，就連內心也強大到讓別人只能敬畏的地步。

    在最早的那段時期，對于連自己處于迷茫之中找不到方向都沒能察覺的艾爾利而言，像吉爾伽美什這般耀眼的存在，無疑讓他在第一眼看到時就再也移不開視線。

    他下意識地想要靠近璀璨生輝的閃亮的靈魂，因為他自己沒有光，便只能從別的光那里汲取溫暖。

    由于沒被允許稱呼名字，似乎也在被眼高于頂的王無視著，艾爾利就學了烏魯克人民的稱呼，叫他“王”。

    讓這么一位既高傲又不服輸的王正眼看向他，亦或是，干脆屈尊把前進的腳步暫時停一停，等一等，真的相當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