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
“……” 法老王沉默了。 然后,最驚訝的不是他居然搭理了這個大膽的問題,而是,他給出的答案竟然是—— “余也不知曉?!?/br> “那個人是誰,余不知道,那個人長什么模樣,余不知道,那個人究竟意味著什么,為什么在余的記憶里沒有一絲半點他的存在痕跡的情況下,還讓余如此牽腸掛肚,難以安眠——” “想說這可能只是余的夢?愚蠢的家伙,收起你這令余不悅的眼神!哼,余跟你說這么有什么用呢,現下余只想知道,為什么余看那個黃金的王如此不順眼,非常有一種不顧后果把他殺死的沖動?” 藤丸立香:“……” 奇怪了,英雄王和法老王這種性格,不應該很合拍么? 英雄王吉爾伽美什也屬于“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就屈尊來迦勒底”的英靈之一,他可一點也不好相處。雖然沒有像法老王那樣說出在等什么人的莫名其妙的話,但是…… 當藤丸立香悄悄把這個疑問跟瑪修說了,想聽聽她的意見時,卻奇怪地發現,瑪修竟然沉默了。 沉默了很久很久,瑪修才開口。 “前輩,其實我很早就想告訴你了,可因為沒有任何根據,擅自說出來也不會有用,就隱瞞到現在。本來,我還在,那是不是我的錯覺,或者說我做的色彩太過鮮明的夢,但那位法老王,竟然也有這樣的印象……” “咦——瑪修,你的意思是?!” “嗯……我也依稀覺得,現在的迦勒底,少了一個很重要的,但是怎么也想不起來屬于誰的身影……” 瑪修對藤丸立香說,她就是有這樣若有若無的感覺,腦中也還殘留著一個就快要徹底破碎的畫面。 情景大概是,橘色的燈光下,她笨手笨腳地和一個人跳舞。 那個人比她要高一些,頭發、衣服什么顏色看不清,臉更是看不清楚。反正,那就是一場舞會。 “不止是我,好像……前輩也在旁邊,看著我們?!?/br> 藤丸立香大驚:“我也在?” 雖然瑪修說的或許和奧茲曼迪亞斯的話有那么一些相似之處,但可靠性還是有待商榷,若是其他人,這時候就算感到在意,也不會真的抓住這個不知是否真實存在的線索往下探查。 可是,藤丸立香是一個很有責任心,同時直覺也格外精準的人。 他覺得很有必要去調查一下,至少,去問一問迦勒底的其他人有沒有出現過跟瑪修他們一樣的情況。 結果,匆忙行動起來問了一圈,還是只有瑪修和奧茲曼迪亞斯。 “就常理而言,出現這種印象的目前只是極為少數的個例,還沒有達到可以認定絕對有特殊影響存在的程度……” 羅曼聽完匯報后,先是沉吟著如此道。然而,藤丸立香剛剛皺起眉,他的話音竟又一轉,面色嚴肅了起來:“不過,鑒于個例中,一個是亞從者,一個是真正的從者,他們的感應即使微弱,也有往下調查的必要,畢竟不能放過一絲一毫的端倪嘛?!?/br> “哇,醫生!” “咳咳,反正七個圣杯都已經回收完畢了,目前也沒有別的工作要做……不對,等等等等不對不對,差點忘了,不好意思立香!你和瑪修得再加加班了?!?/br> 藤丸立香:“啥???” 醫生這個指揮官真的是過分,前面說了這么多廢話,居然把關鍵的任務給忘到了最后。藤丸立香在心里不客氣地吐槽了一番眼前這個不靠譜的粉毛男人,緊接著,便收斂情緒,認真地聽到底還有什么工作。 羅曼這時才告訴他,圣杯雖然回收完了,但剛剛負責監控特異點的員工緊急匯報,臨時發現了數個十分特殊的微小特異點,需要派遣專員前去調查。 “特殊的微小特異點?怎么聽起來這么奇怪啊?!?/br> “是這樣的,一直以來你前往的是位于我們這個世界的歷史線之中的某一個時間點,沒有超過‘世界’的范圍是吧?可是,就在剛才,發現了超越了這個世界,相當于越過了空間限制的另外幾個獨立的世界……再解釋得簡單點,就是我們所在的世界是一個故事,那邊的又是繼而不同的另一種‘故事’,懂了嗎?” “哦,懂了,醫生你直接說穿越時空就好了嘛?!?/br> “……總而言之,只有英靈順應召喚去往異世界的先例,人類的穿越這還是第一次嘗試。我們的工作人員需要升級一下設備,你和瑪修就趁這個準備時間休息一會兒,到時間就開工吧?!?/br> 好吧,那就準備開始工作了。 瑪修和奧茲曼迪亞斯的感應事件只能暫時放在一邊,等到儀器升級完畢后,他就和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瑪修,一同踏上了新穎的修復異世界特異點的路途。 這一次,一共需要修復五個特異點。 而說是修復……實際上,到了地方之后,藤丸立香等人才發現,這些特異點根本沒有什么大問題,那所謂的“微小”,便在于,這些世界里,似乎存在著與他們的世界無形之中緊緊相連的“東西”。 那東西就像是一條脆弱的繩索,牽連著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就好像,在竭盡全力想要把它們勾連在一起。 修復的方法也很簡單,找到“繩索”的兩頭,然后,將其斬斷就是。 第一個特異點。 最先被找到繩索的一端,竟然是圓桌騎士中的太陽騎士高文。 高文對于這個發現深感詫異,完全摸不著頭腦:“太奇怪了,我并沒有自己曾經來過這個世界的記憶,這里的情景也十分陌生……不對,這里是!” 他們著陸的地點,是被修道院的遺址遙遙環繞的青草地。 草地的正中,也就是不到一米遠的地方,有一塊墓地。 ——亞瑟王長眠于此。 這里是,亞瑟王的墓。 而此時此刻的墓前,并不只有突然來到這里的主從三人。有一對夫婦早些時候就站在這里了,那嬌小的夫人剛準備彎下腰,將花與信放到墓碑之前,結果就被刷一下出現的幾個人嚇了一跳。 “哇呀呀野崎君這里有鬼——咦,等一下……呃……這不是高文先生嗎!” “啊?!?/br> 跟嬌小的夫人形成鮮明對比,個頭尤其高大的年輕先生銳利的目光掃過了藤丸立香和瑪修,最終,竟是落在了一臉錯愕的高文臉上:“確實是他沒錯?!?/br> “我已經不用找騎士系原型人物取材了,你怎么又來了?還好飯量可怕的亞瑟王不在,不過我還是拒絕再提供伙食!” 高文愣住了。 他沒有見過他們,從英靈殿下來的分身確實對這個世界從未涉及??墒?,這兩個人類的表情如此真實,看不出一絲一毫的虛假。 他們仿佛真的見過他,真的曾經召喚過他以及包括王在內的諸卿,此外,還召喚了另一個——英靈。 “這是我和野崎君……咳咳,我和梅太郎蜜月旅行啦。之前糾結了很多地點,但最后還是決定來這里了,十年前,很感謝大家帶我們來到英國,留下了這么美好的回憶?!?/br> 這位表現得尤為親切的夫人,如今已經改名為野崎千代了。 她笑意盈盈地對似乎突然間失憶了的高文先生說:“高文先生怎么會不記得呀,你不是,就在這里向caster先生表白的嗎?” “現在想起來,那可真是浪漫啊……對了,這一次故地重游,我還帶來了caster先生那時寫給阿爾托莉雅小姐還有你的信,因為似乎是當面道歉了,信就留在了我家。我想了想,十年過去了,還是把信帶過來,就當做物歸原主……” ……信! 藤丸立香和瑪修幾乎是下意識轉頭看向高文,卻發現,高文已經先一步將野崎千代提到的那兩封信拿到了手中。 他只拆開了寫著“給高文卿”的那一封。 時間,應當只過去了十分鐘。 可對于特定的人來說,卻像是經歷了一生那般漫長。 “高文……” 藤丸立香擔憂的話音突然戛然而止。 因為,他發現,捏著信紙的騎士原本肅穆的神色慢慢地,出現了變化。 “對不起,對于這個英靈,我還是……沒有印象,任何,線索,都想不起來?!?/br> “可是,到底為什么?!?/br> 仿若毫無陰翳的湛藍眼眸黯淡無光,男人的神情透露出掙扎、迷茫和痛苦。他真的很痛苦,那是發自于心的莫名的鈍痛。 “——我竟如此悲痛欲絕?!?/br> 第二個特異點的繩索一端,也找到了。 巖窟王已經知曉了前一個特異點的事情,對于這次自己被選中,還感到很是不屑。 “無名無形的英靈么,若是能跟我留下可以跨越世界的聯系,恐怕,那所謂的‘繩’,就只有仇恨了?!?/br> 然而,就當他這么說著的時候,靈子轉移。 他們降落在看上去似乎屬于某位貴族的臥室之內,最先看到他們的是一位貴族夫人。 她顯然上了些年紀,但從那雙依舊明亮動人的眼睛可以看出,她年輕時一定格外美麗機敏。那機敏直到現在還能得到體現,伺候在旁的女仆冷不防見到有人憑空出現,嚇得當場傻了,而貴婦人卻是反應迅速地在女仆尖叫之前讓她退下,并且不要發出任何聲音,也不要把此事告訴別人。 “伯爵大人,沒想到還能夠再見到您,真是讓我又激動又榮幸?!?/br> 伊麗莎白·達西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對著巖窟王說的。 她也確實很激動,眼里的光芒更顯得靈動??墒?,當她左顧右盼后發現與巖窟王同來的兩人中,并沒有更想見到的那道熟悉的身影后,光芒又遺憾地黯淡了下來。 “啊,神使大人……沒有跟您一起來嗎?我還很想問他,有沒有找到用熾熱的目光注視著他的‘那個人’呢?!?/br> 巖窟王的神色在貴婦人失望的視線注視下,不自禁地僵硬了起來。 他很不喜歡這樣的眼神,伊麗莎白·達西仿佛在悄悄地用眼神質問他,為什么沒有和那個不存在的英靈一起回來。 他下意識地感到憤怒,只要是觸摸不到、卻又糾纏不休非要纏繞過來的未知的東西,就會讓他如此地煩躁。 而同一時間,伊麗莎白在聽完瑪修的來意解釋后,也愣住了。 她不敢置信——非常地不敢置信,以至于驚訝地站了起來,走到一旁的書架,從角落取出了一個珍放了十數年的精致盒子。 她又從盒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張老舊的黑白照片。 “你們看吧。這是伯爵大人和神使大人離開之前,寄給我的最后一封信里夾帶的照片。不知為什么,在他們走后沒多久,照片就離奇地缺損了一個角,但我還是將它保存了起來?!?/br> 藤丸立香,瑪修,還有接過照片的巖窟王,都看到了那模糊而殘缺的照片內容了。 照片里,有兩個人,背景似乎是航行在海上的大船。 與巖窟王有著同樣面容的男人身著精致高貴的貴族服飾,白發用發帶扎起,頸前的絲巾被海風吹拂得微微揚起。 他和巖窟王無論哪里都一模一樣,只除了——此時的表情。 照片里的男人嘴角勾起的弧度雖然不明顯,但確實是笑著的,他的目光同樣柔和。而此時的巖窟王,卻是不知何時瞪大了雙眼,向來只淬出冷意的金眸中,緊縮的瞳孔在不斷地顫抖。 多么地不巧,又或是命中注定。 缺掉的那一角恰好位于照片的左邊,讓站在男人左邊的那個人的影子殘損不全,那裂縫也恰恰出現在他的胸口,斜著往上,抹去了他的面容。 如今,就只能看見,照片里的男人握著那個人的手,握得很緊,仿佛一刻也不想放開。 “前輩……” “嗯,我知道了。那個,伊麗莎白夫人,既然你記得那個英靈,也認識他的話,能告訴我們他叫什么名字嗎?還有,更詳細的情報,也請……” 伊麗莎白默默地注視著他們,最終,似是悲傷地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