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
現在,那“朋友”之一主動找了過來,對于艾爾利來說,是值得高興的好事。 他不但不會阻止,還會利用吉爾伽美什來時搞出的這一大動靜,加快完成他的計劃。 ——所以。 他會輕柔地呼喚:“艾爾利?!?/br> “快醒來吧,艾爾利。你的好友,那位英雄王吉爾伽美什,就在你的不遠處了?!?/br> 艾爾利也就在這時猛地驚醒。 不知道什么時候,他竟然睡著了。 就坐在露天花園中的石椅上,頭倚著被藤蔓纏繞著的木架梁,開在藤蔓間的小花點綴在海藻般長而柔順的發間,他睜眼時,心里還殘留著未能理清的疑惑。 本來說好,應該要去觀戰的。 可是,難以抵擋的困意突然來襲,讓他更不知曉自己在花園中睡去了多長時間。 天草的嗓音讓他清醒了一些,而話中提到的關鍵的名字,又讓他顧不得沉浸在疑慮中,精神頓時一振。 “吉爾來了?太好啦,我還擔心他呢。唔,讓他進入assassin小姐的堡壘,會不會……” “沒事,他是艾爾利的朋友呀?!?/br> 天草如此溫柔地道:“這邊的戰局稍微有些復雜,不過沒關系,我能夠處理,艾爾利就代替我好好接待英雄王吧,還請他包涵,我暫時無法脫身?!?/br> “可以嗎?” “嗯?!?/br> 艾爾利想起自己看到的天草的命運里,在與黑方的第一場戰役里,他不會有事,雖然放了一點心,但還是補充道: “master,如果有什么意外,請你一定要呼喚我。說好的要‘見證’,結果還是……” “這也沒有辦法呀,去吧。不用擔心我,我也,對你很放心?!?/br> 那邊看不見神情的天草輕聲地笑了笑。 “只要我們的契約還在,你就會回到我的身邊——對嗎?” 艾爾利沒有聽出他的深意,給予了肯定的答復。 話到此處。 已經能夠看見了—— 站立于鮮花盛開的花園中心,艾爾利抬起頭,若是白天,他的雙眼一定如天空那般明媚。 他向高處伸出了手,像是應和。 而乘坐維摩那越過染上紅芒的夜空,來到花園的正上方的御座上的王,也已經看到了正向自己伸出手的他。 “哼,還算是識趣?!?/br> 這聲冷哼送給某個已被定性的螻蟻,王的視線絲毫沒有轉移。 “吉爾——” 艾爾利在呼喚最是憧憬的王的名字。 然而,他卻沒能如期望那般握住王的手。 金色的鎖鏈探出,先一步捆住了他的雙臂。在艾爾利的驚愕之中,天之鎖緊緊地束縛住了他,直將他徹底地拖入虛空的深處—— 天之鎖將他拖入了王的寶庫之中。 這里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財寶。 這里是人類智慧原典的集結,英雄王將人間所有的寶物在此收納。寶庫中的大多數無價寶物,他可能都沒有用上,但,若有能夠入眼,能被王打上標記的“珍寶”,自然也應該放入此中。 艾爾利從未想過,自己會來到這樣的地方——其實,他曾經來過,但自身卻并不知曉。 這太不可思議,又讓他感到措手不及。 “吉爾,為什么把我——” 為什么把他帶進這里? 他想要這么問。 可是,先出的聲線竟在不知不覺間出現了微弱的顫抖。 “吉爾……” 被天之鎖捆住的他,只能仰頭躺在位于閃爍著光華的財寶之中的奢華床榻間,長發凌亂地枕在頭下。 “吉爾,你們要……” 賢王的手穿過他的腰下,略微蹙眉的同時將他攬起,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似要將他細細打量。 年輕一些的吉爾伽美什頗為不滿地占據了他身后的位置,將礙事的長發攥入掌心,眼中赤色加深,停滯在后頸雪白肌膚上的視線宛如陷入泥沼。 “噓~噓~不想受罪的話,就不要說話啦?!?/br> 最后進來的少年吉爾伽美什只好跪坐在側邊了。 如同對待最是喜愛之物那般,把玩著被鎖鏈放出的完美無缺的纖細手臂,少年彎起眉眼,欣悅地笑了起來。 “放心放心,別害怕,不會對你做過分的事情,畢竟,要是太過分的話,我一點也舍不得呀?!?/br> “這只是檢查啦,以后可能還會再繼續的例行檢查?!?/br> 但用歡快的語氣說到這里時,不止是少年。 另外兩個吉爾伽美什的嘴角都在勾起,從血色的眸底浮現出的,就是失去了獵物、又千里迢迢重新找回的雄獅的眼神。 “被碰了什么地方呢?吶,艾爾利,能說給我們聽嗎?” “是這里——” 少年用齒尖緩而又緩地摩挲不住想要掙扎的指節。 “這里——” 身后的男人仿若帶有極大的怒意,重重地咬上了裸露出的白皙脖頸。 “還是……這里?” 占據了身前的男人用自己的口堵住了他吃痛的呻吟,在品嘗到淡淡的鐵銹味兒時,才稍微緩和。 他直視著他因不敢置信而染上一絲莫名畏懼的雙眼,舍去了所有的仁慈,轉為毫無克制的侵略。 …… …… 嘖,也沒有做什么啊。 在害怕什么呢? 吉爾伽美什的心中確實有這么一個不算疑惑的疑惑。 霸道慣了的王就算沒有從來都沒有自己自我意識過于強烈的自覺,但是,偶爾有一些時候,還是會分出一點心神關注別人——“別人”的范疇也尤為特別,必須要是他感興趣,亦或是真真正正地放在了心上,可以縱容的那寥寥兩個人。 王現在不解的就是,艾爾利為什么會露出類似于害怕的情緒。 雖然很少。 時間也尤其短暫,只是在他們最初對上視線的那一瞬間。 那象征著畏懼的震顫仍舊被王的雙眼捕獲。 明明微乎其微,按照他的性格,這么點小小的細節根本不會放在心上,更有可能會覺得不滿——你屬于我,你怎么可以畏懼我。 如果這絲不滿出現,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也就不需要多加猜測了,已然擺在了明面。 在這里的來自三個不同時期的吉爾伽美什,想法或許會有些微的不同。 巔峰時期的年輕的王會因自己認定的所有物被不是自己的他人奪走而進一步感到憤怒。經歷得最多的王性子沉淀了不少,但還是會憤怒,就連年少的、性情看似與長大后的自己截然不同的王,也是如此。 他們的靈魂是相同的,他們的本質都是獨占與掠奪。各自的手段也有可能會出現差異,可歸根究底—— 他們會在這憤怒的影響下,強行占有艾爾利。不需要有什么愧疚,因為他就是“他們”的人,頂多在占有的過程中,出于憐惜,稍稍讓動作溫柔一些。 ……所以說,這只是“如果”。 很遺憾的是,真正發生的事實與這個假設還是不同了。 吉爾伽美什們在只差一線就要付諸行動的某一個剎那,就像是閃現的靈光,莫名就想起了恩奇都對他們說過的話。 那番話還是在艾爾利來之前,先到迦勒底的恩奇都拖著他們三個,非要灌進他們耳里的教訓。 “吉爾,你不覺得你求愛的方式很有問題么?” 第一句話是這個,當時的吉爾伽美什之一便皺著眉反駁,不要用“求愛”這個聽起來低人一等的詞來形容他,他只不過是在名正言順地“收回”,得到本就屬于他的人。 “好吧,這一點隨你怎么想,我真正想告訴你的是?!?/br> 在這瞬間而至的回憶畫面里,還能看見恩奇都那平靜的面孔上,同樣平靜的眼眸:“我的摯友啊,你真的確定,你現在所擁有的強烈的感情是‘愛’嗎?” “如若是愛,而不是單純的占有欲,我只能拋卻立場,如實地說,那位法老的做法遠遠比你高明。甚至,連不被你放在眼里的那一些克制、低迷的人,他們的感情也不會比你少,他們的等待也并非沒有意義?!?/br> 初聽這番話,拿奧茲曼迪亞斯跟他比較,放在往常,一定會讓吉爾伽美什勃然大怒,更何況,恩奇都提到的還不止那一個法老。 可最終,即使是最為肆無忌憚的那個吉爾伽美什,也在一愣之后面色難看地陷入了沉吟。 最古之王,還有著英雄王之名的吉爾伽美什——他是多么尊貴的存在啊。 天下所有寶物的原型都收納于他的寶庫,腳下的凡土是他的領地,愚昧而似乎無可救藥的人類是他的子民,他連神都不會忌憚。 很難想象,這個世界還會存在讓他無法掌控,讓他顧忌,甚至還會因其陷入猶豫的“寶物”。 存在嗎? 至少,在他的觀念中,不可能存在—— “所以說啊?!?/br> 說出這讓吉爾伽美什覺得荒誕之言的恩奇都,似乎是在嘆息。 摯友平靜的眸子里,終于緩緩浮現出了悲傷。 “還是再等等吧,吉爾?!?/br> “等你不需要我的提醒,能夠自己發現,能夠將你的怒火忍耐,即使是暫時的,也可以主動松開手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