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除了自愿來到余的身邊,還擁有著這般迫切的,想要得到余的回應的心愿嗎? 即使,余在千里之外對你的到來、你所遭受的痛苦一無所知,心中所想也依舊沒有半分動搖—— ……哈哈。 可是余并不覺得高興。 反而,心痛至極。 “既然如此……不需要借別人之手?!?/br> “退下吧,將要挽回這個時代的義無反顧者們,余的軍隊將會在你們所期待之時出現。而此時此刻,在僅剩下兩人的此地?!?/br> “余會親自將他喚醒?!?/br> ***** ……離開的時候到了。 醒來……醒來吧……讓我……為你…… 為這暫時的分別……做最后的送行…… 熟悉的嗓音一別搖籃曲般若即若離的低語,雖然還是輕柔而遙遠的,但卻成為了讓他從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安寧中掙脫的啟示之音。 在艾爾利蹙著眉、努力將眼皮抬起之前,他就被人抓住手腕,拉起來了。 “好啦好啦,有個超級煩人的家伙在外面不停地催,都快要把天給催塌了?!?/br> 白發魔術師慢悠悠地說著,一點不像是被“外面的人”催得心急火燎的模樣。他把艾爾利拉起來后,還順手在尚還有些失神的英靈的身上拍了拍。 “……” 艾爾利也就趁這個機會,將殘留在腦中的那些混沌盡數排除。 緩緩張開的,顯露在明亮天空之下的雙眸與藍天同色,卻比藍天更為幽遠,宛如瞳孔深處還隱藏著浩瀚的星河。 雖然稍稍覺得有些奇怪——來將他叫醒的人不應該是留在現實之中、接到他的委托的藤丸立香嗎? 唔,應該只是順便吧,畢竟梅林剛好在這個時候來到了他的夢境。 在沒聽到梅林所說的“外面的人”的聲音的如今,他直接默認了那個人就是藤丸立香,就想著,“出去”之后,就能見到奧茲曼迪亞斯了吧。 隱隱地,靈魂被觸動的異樣感覺又來了。 他大概是——有一點激動。 因為是第一次,第一次會因為某個遲遲無法從心間消失的疑惑,而期待不知會等到何時的重逢。 好像沒想好真的見到面之后,除了問出那個問題以外還要說些什么……不過,其他的,應該也不需要如何絞盡腦汁地去醞釀語言了吧。 到時候,自然而然就會從口中脫出了。 “那么,我去了?!?/br> 再一次堅定了信念的他,眼里似乎閃動著比方才更加明亮的光,連帶著整個修長而瘦弱的身形,也變得耀眼了起來。 “之前的也是你的魔術嗎?在夢里還能睡一個好覺,好神奇……下次再見啦,梅林老師?!?/br> 站在花海中央的魔術師,目視著英靈朝著分不清方向的遠方前行,不由得微笑了起來。 “才這么一會兒,完全不覺得滿足啊。糟糕糟糕……難道連我也被傳染了么?!?/br> “好吧,就只有下次再見了。我還為悄悄準備了一份禮物呢,順手幫你修一修盔甲——唔,也不錯?” 當然,這時的艾爾利還不知道那份禮物是什么。 他徑直向前走,像是要走到花海的盡頭。那越往前越清晰的聲音成為了引路標,似乎并沒有過去多長的時間,前方,就看見了象征著出路的白光—— …… 隨即,現實中的艾爾利,也醒來了。 先是覺得光線有些刺眼,讓本來睜開一條縫的眼睛情不自禁地又閉了回去。 他想要活動活動昏睡了這么久后、按理來說應當會僵成石像般的身體,同時沒忘記自己屏蔽了契約后變成了一只鳥兒,當即就要揮一揮僵硬的翅膀…… 沒……沒揮得起來? 不對。 應該說,他抬起來的壓根就不是鳥類獨有的一側羽翼,而是——毫無疑問,人的胳膊。 艾爾利如今才意識到,他竟然又能夠恢復實體了。 可那一絲絲驚奇只在心中停頓了片刻,就被接下來的另一個驚人發現蓋過。 艾爾利:“……” 艾爾利:“……啊,奧茲曼迪亞斯?”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剛剛醒來、準備感謝藤丸立香的誠信行為的他,一臉懵地跨坐在了根本不是藤丸立香的另一個男人身上。 這個無辜的、大概是被他猛地一下砸到地上躺著、腹部也被他當成了坐墊的無辜男人,正是他想要尋找的偉大法老王,奧茲曼迪亞斯。 方才的那一剎那,好像還響起了疑似后腦勺重重撞擊地磚的悶響。 艾爾利:“……” 奧茲曼迪亞斯:“……” 依舊不知為何。 當艾爾利呆滯地低下頭,與壓在底下的男人對上目光時,脫口而出的不是醞釀了很久的疑問,更不是自以為自然而然就能說出來的問候,而是: “你的頭……掉了嗎?” 難道,是因為我突然出現,突然將你撲倒,以至于讓你的—— “嗯!不需要余開口就自覺地投入余的懷抱,艾爾,余切切實實感受到你的熱情了?!?/br> 極其震驚的發言被法老式正大光明(其實是強行)轉移話題給中途阻斷。 在這一期間,璀璨生輝的金眸中還明確地浮現出了“你剛剛什么都沒看到的”的暗示。 然而,可惜的是,再明確的暗示在艾爾利這里都得失去應有的效力。 對于剛剛那仿佛一閃而逝的發現,他非常、非常地在意。 “不,剛才確實是看到……” 這般疑惑地自語著,艾爾利不知不覺地俯下身,讓視線降低的同時,身體的重心也自然而然發生了轉移。 當盛滿困惑的尾音隨著拉長而漸漸從口邊消失時,彎下腰的他,就像是整個人都趴在了下方的男人的身上。 視野得以放大且變得清晰,臉快要湊到男人頸窩里的這個英靈眉頭不由得皺起了一些,終于仔仔細細地觀察清楚了。 “果然,受傷了?!倍铱粗€不是小傷。 雖然現在位于脖頸間的傷口已經淡了不少,不久之后應該就能夠完全痊愈,全因為剛才那一下磕碰太重,才一時不慎讓腦袋滑了一滑…… 但是,憑此更能夠意識到,最開始的時候,這道傷究竟如何而來——突然之間被泛著寒光的利器割斷脖頸,就算是英靈,估計也會在那瞬間后背發涼吧。 艾爾利還是有些疑惑不解。 他將就著這個比較方便的姿勢,在男人快要痊愈的傷痕邊輕輕地嗅了嗅。 “奇怪,沒有血的味道……”他頓了頓,緊接著就發出了疑問:“是誰干的,到底是誰能來到這座神殿,還能用這種手段傷害到你?” 在英靈那時刻印刻在心中的面容rou眼可見地靠近、又在他的頸間聞來聞去的時候,法老王身上的肌rou略微僵硬了一瞬。 顯然,在他看來,主動對王妃提起那般尷尬的經歷,到底還是有損法老的威嚴—— “不久前,余正坐在王座上休憩,忽然間感到一股寒意從身后傳來……” 結果還是提了,雖然語氣略顯勉強,呈現在法老英明神武的面孔上的神色也隱隱約約罩上了幾許陰影。 奧茲曼迪亞斯只用一兩句話就將發生在過去的事情簡要概括了,就像那確實是只需輕描淡寫談來的意外。 幸好被暗殺時他就在自己的神殿之中,身處此地不會死亡,缺陷便在于,在傷口痊愈之前不能離開神殿,以及,一不留神就會滑落的頭顱非常惹人煩躁。 “還痛嗎?”艾爾利問。 定定地注視了那么久,他在最初就心生了想要伸手去摸一模男人頸間的傷口的一點點念頭。 但是,隨即又想著奧茲曼迪亞斯肯定很痛,說不定比他因為還留在胸口上的傷而感受到的疼痛還要深,這個念頭就不能化為實踐了。 奧茲曼迪亞斯卻用似乎比正常狀態更為低沉的嗓音說:“也就麻煩了點而已,其他的余根本不可能在意……哼,本來是這么想的,結果沒料到,還是讓最不應該看到這一幕的你看到了余這般丑態?!?/br> 艾爾利微微一怔。 隨即才想起來,如果是奧茲曼迪亞斯,被人暗算還砍斷了……這種事,一定很不想讓人知道,更不想讓人問起前因后果。 畢竟他是一個高傲的王啊。 艾爾利后知后覺地感到了愧疚,他問得這么直接,肯定讓奧茲曼迪亞斯抹不開面子,或者心里不高興了。 應該再說點什么、用什么方法來補救呢? 他很努力地想了想,忽然靈機一動,短時間內肯定想不出比這還要有用的“辦法”了。 “沒關系?!?/br> “不要傷心,奧茲曼迪亞斯?!狈诜ɡ仙砩系倪@個英靈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淡淡的血色,似是被內心的欣慰感染上的。 又穿上了被梅林修復完整的銀色盔甲的他,忽然拉起了法老的一只手,塞進兩人的身體緊貼著的縫隙里,恰好讓法老的手心能夠貼住略微傳到了些許溫度的胸甲。 “我這里,也有傷口?!?/br> 眼神是鼓舞的,認真的,不帶任何敷衍的,他是真的想要讓法老王感到“安慰”:“好像是因為我說錯了話,被master一點也不留情地懲罰了?,F在想想……嗯,真的很丟臉,比你這個丟臉多了?!?/br> 所以,不要覺得不好意思呀。 艾爾利的本意一點兒也沒錯,可是,當奧茲曼迪亞斯聽完這番話后,自下方凝望而來的目光中,竟是摻雜起了難以言喻的復雜。 原先男人的嘴角還有淡淡的輕笑,來自于眼中再度映入摯愛之人身影的滿意。而此時,笑意不著痕跡地消失了。 “這算是,你對余的安慰嗎?” “是的……結果,你好像還是沒有高興起來……” “不!余非常高興。尼托克麗絲說得沒錯,今天應當成為舉國歡慶之日,讓余所有的子民都為法老的喜悅而喜悅?!?/br> “余會因你的歸來而喜悅,因你的熱情而喜悅,余更因為你的安慰而喜悅,這一點毫無疑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