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遠坂凜聽完櫻相當心神不寧的敘述后,表情嚴肅了起來。 “雖然跟他沒多少接觸,但我大概看得出來,caster不是那種會把緊要事情藏著掩著不告訴我們的人,要么他隱瞞的東西不重要,要么……這件事就是與我們無關?!?/br> 她的腦子轉得很快,而且一針見血,把真相猜得八九不離十了:“rider跟著消失,可能也是因為caster,這樣就可以說通了?!?/br> “仔細想想,這個時候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們也做不了什么……啊,英靈不在身邊也不行,如果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你就用令咒——什么人?!” 遠坂凜還未說完,便猛地收住話音,回頭向身后望去。 少女們本來是在弓道部附近的廢棄倉庫前說話,說著說著忽然聽到倉庫內傳來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古怪聲音,不由得嚇了一跳。 等遠坂凜緊繃著臉踹開倉庫門,從里面拎出一個眼神飄忽兩腿打顫的藍頭發的家伙時,驚嚇又頓時變成了難以形容的無言。 只因這家伙出來后第一眼瞧見了間桐櫻,滿臉驚恐地喊出的第一句話是—— “哇啊啊啊啊救命!櫻,我可沒再來惹你啊,讓你那英靈離我遠點!” 遠坂凜:“……” 間桐櫻:“……” 嚎叫著的這個人自然就是間桐慎二。 說起來,間桐慎二似乎很久很久沒有出現在她們的視線范圍之內了。 剛從間桐家離開的時候,間桐櫻還曾想起過他,因為那個時候間桐慎二氣息奄奄,仿佛受了很嚴重的傷,本性善良的姑娘沒法忽略這個細節。 然而,艾爾利告訴她,自己已經代替master對間桐慎二致以了最親切的慰問,已經確定了他現在安然無恙。 其后發生的事情更多,間桐櫻不由得把間桐慎二此人放在了一邊,雖然說起有些懺愧,但現實確實是這樣:她這段時間完全沒有想起間桐慎二。 如今間桐慎二自己跳出來了——雖然是半被迫的,櫻和凜都在一愣之后,敏銳地捕捉到他話中的某個關鍵詞。 “英靈?你是說,caster?” 遠坂凜驚訝地追問:“他找你麻煩了?” 間桐慎二:“……” ——豈止是找麻煩! 間桐慎二的心聲如是說,充滿了悲憤與一言難盡的凄涼。 集威脅、恐嚇、暴力壓制于一體,一個突然出現的陌生英靈(修改過去之后,間桐慎二就沒有見過艾爾利的記憶了),將剛出院還鼻青臉腫的間桐慎二丟進無人的小黑巷,要跟他“打商量”。 ——第一,不許再sao擾間桐櫻。 ——第二,不許再跟間桐櫻說一個字以上的話,標點符號也算。 ——哦,對了,再補充一點。第三,最后一條,不許出現在間桐櫻所在二十米以內的地方。 面對這等莫名其妙且毫無道理的霸王條款,間桐慎二肯定是不會樂意遵從的。 “啊哈哈哈你這家伙在說什么鬼話本大爺是你能威脅的嗎上吧archer!”——這么得意洋洋地叫著,已然忘記自己是怎么被敵對英靈揍進醫院的間桐慎二挺起了胸膛,命令他的從者打敗這個囂張的英靈。 可是,又弱又消極怠工的archer居然懶洋洋地說:“首先,現在是白天。其次,master,我倒是無所謂,不過為你的生命著想,我還是建議你把頭扭到前面,睜大眼睛看一看那是誰?!?/br> 間桐慎二勃然大怒,但還是真的扭頭,往前邊兒望了一眼。 在雙手環胸堵在他正前、用口罩擋住臉的盔甲英靈的身后,也就是通往燈火通明的大道的出口處,赫然還出現了另一道人影。 那個縱使在光線暗淡的巷口也依舊顯得高大的身形,那雙冷冷投來的、仿佛目睹著令人厭惡的螻蟻的金色的眼睛,還有那種,只一眼就讓他渾身發冷雙腿發抖血液凝固的危險的氣息—— “好好好好好好我答應!以后絕對離櫻遠遠的!” 被毆打時感受到的絕望仿佛就是昨天的事兒,傷口就算已經痊愈了,此時又重新開始隱隱作痛。 間桐慎二屈服了。 從那天起,他都非常識趣地沒有吵著嚷著把間桐櫻找回來——沒有修改過去前那些齷齪的心思,他只是單純地不想自己做飯自己洗碗自己做家務而已——也很自覺地繞著道走。 都在同一個學校,有的時候難免會一不小心遇上……當然,這個情況,那可惡可恨煩死人的英靈也在事先預料到了。 那英靈像是在學校扎根了似的,學校的每個角落都有他的眼線。 一旦間桐慎二將要出現在間桐櫻的視線范圍,英靈就會如幽靈一般恐怖地突然冒出來,把間桐慎二驅趕到反方向,等櫻走了以后就不管了,隨便他愛去哪兒待著就在哪兒待著。 間桐慎二因此享受到了這個世界乃至其他無數世界的人都沒有的一對一專屬待遇,雖然他自己完全不覺得高興就是了。 今天會在這里撞見凜和櫻,間桐慎二也很意外。 他居然沒被神出鬼沒的英靈攆到遠離校門的小樹叢里蹲著,正高興呢,忽然就看見櫻往這邊走了過來。 條件反射之下,間桐慎二便自己找了個沒人用的倉庫避了一避。這之后發生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 “我的天——怪不得啊?!?/br> 聽完間桐慎二的控述,遠坂凜目瞪口呆了半晌,只能干巴巴地感嘆道。 怪不得煩人的間桐慎二消失了,怪不得caster對櫻在學校的經歷似乎了如指掌,原來——人家老早就背著她們天天蹲守學校了。 不提這一瞬間如何被別人家盡職盡責好英靈與自家大爺似的英靈的強烈對比扎了心,對于之前她們說起過的猜測,遠坂凜心中一沉,可靠性變得更高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要執著于把間桐慎二攆走,不過,這么看來,這么重要、一天不缺的事情今天都沒有完成…… ——caster那邊,一定出事了。 ***** 名為“手機”的物品,乃是現代的人類社會最為通行的聯絡工具。 可以跨越相當遙遠的距離,將自己的聲音準確無誤地送到聯絡人耳邊,當生活在千年前時代的英靈第一次聽說這種類似于魔術器具的道具時,也不由得驚訝了一下。 艾爾利有一個手機,是遇見吉爾伽美什的第一天拿到的。 “我可不會閑著沒事整天盯著你,話說回來,你的傳音魔術失效的可能性太大了。拿著這個,不要靜悄悄地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死掉就行了?!?/br> 鄙視了艾爾利那“偶爾”(真的是偶爾)會失靈的遠距離傳音魔術,英雄王緊接著就將一個手機隨手丟給了他,嚴令他收好不要弄丟了。 每個英靈來到現世,腦中就會自動塞滿這個世界的基本常識。 所以艾爾利是知道手機的,也經??吹饺祟愂褂?,他的master也在用??墒?,收到手機作為禮物,還真是感動非常的初體驗。 “好的,謝謝,我會小心使用,妥善保管?!?/br> 這么說著,他以萬分謹慎地態度收下了這個金光閃閃的手機。 然后——沒過多久,他就把自己還有這東西給忘了。 之前怎么呼喚都找不到吉爾伽美什和奧茲曼迪亞斯這倆人,勉強算是他的魔術又失靈了的緣故吧。 那時候艾爾利完全沒想起來用手機就能聯系到吉爾伽美什,事后他進行了反思,終于把那東西想起來了,并決定以后有機會就用這個。 誰料,剛這么想著沒多久,所謂的機會……就真的來了。 “我感覺很奇怪?!?/br> “一夜之間,不安在心中泛濫,以前從來沒有這樣的情況。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催促我趕緊離開,離master,遠坂小姐,還有奧茲曼迪亞斯越遠越好,可是這樣也不對,我怎么可以放著master不管呢?” 艾爾利把手機輕輕捏起,貼在耳邊。 對著電話另一頭的人傾述的嗓音乍似與平常相差無幾,可若是細聽,就一定能聽得出來: 他所提到的“不安”確實在略加停頓的字詞間浮躁地躍動著,足以讓人心煩意亂。 “……” 那邊最開始并沒有說話,但是,卻響起了有人將酒杯放下,杯底碰觸到硬物后發出的磕碰聲。 “蠢貨?!蹦沁吔K于開口了。 先不帶任何感情地嘖了一聲,然后再說:“我把手機給你,不是讓你大半夜打電話來擾人清凈的。難道還想指望我——本王屈尊做你的心靈垃圾桶?” “沒有,怎么會?!?/br> 艾爾利絕對沒有這個想法,他只是很直接地—— “吉爾,我想得到你的指點?!睕]錯,就是這么直接。 他望著掛在天邊的那枚快要趨于完整的月亮,目光充滿了真摯,仿佛那月亮就是吉爾伽美什的臉:“你說,我現在走還是不走?” 吉爾伽美什:“……” 如果在電話那一頭悲春傷秋的笨蛋不是他勉強認可了的“朋友”,如今大有可能已經被憤怒的王用ea轟到了天地邊緣的盡頭。 然而,雖然這個笨蛋的名字是艾爾利,但吉爾伽美什還是不想搭理。 那邊的王用左手握起了盛滿紅色酒液的高腳杯,幾度想要將杯沿湊到嘴邊,但眉頭皺起,又幾度將酒杯放了回去。 他莫名地不耐煩,只因為從艾爾利口中說出的法老王的名字。 那個埃及來的法老,打了一架出了從很多年前就記下的氣后,按理來說,他們就算不能友好相處,至少也可以來點惺惺相惜,讓關系緩和一些。 可是,惺惺相惜就算有吧,他們“關系融洽”的可能性還是為零。 吉爾伽美什一直認為,他對艾爾利的態度和對恩奇都大不相同,會產生這些區別,可以說是相當正常。 恩奇都是實力能與他不相上下的強者,他們的友誼始于欣賞與認同,地位從一開始就是平等的。 艾爾利就不同了。初時就是個弱得幾乎入不得眼的英靈,花了幾十年才恢復人形,想想也知道,最開始,吉爾伽美什把艾爾利當螻蟻,當恩奇都的寵物,就是沒把他當回事兒。 他對他的改觀是在恩奇都死后,或者還能再往后推移,到了他們一起尋找不死藥回來,他備受打擊,性情遭到打磨,沉默地開始做一名賢王之后。 那可真是一段漫長的歲月,囊括了王的后半生。 艾爾利遵守了與恩奇都的最后的約定,至始至終都在王的身旁。能讓吉爾伽美什正視他、改變對他的看法著實不易,但艾爾利做到了,靠的不僅僅是“時間”。 認可他擁有作為好友的資格,在緩慢積累下來的感情之中或許還混雜了幾絲王本人從來沒有承認過的親情,“將他納入羽翼之下”這個念頭也并非只是人生最后時刻無意義的想法。 所以,當遇到那個把當年的英靈害得那般凄慘、最后還活得相當滋潤的罪魁禍首,于情于理,或者說就算是為了讓自己順心,護短的王都得拿那罪魁禍首出出火氣。 出完氣之后就不管了,隨便那兩個有著相當復雜關系的家伙怎么折騰。 ——吉爾伽美什自己就是這么認為的。 ……唔,等等。 太奇怪了。 不知道怎么搞的,吉爾伽美什還是難以遏制住從心中升起的那找不出根源的煩躁。 此時的艾爾利還在苦惱地糾結“自己走還是不走”,同時還期盼地等待吉爾伽美什的意見。 他是真的相信吉爾伽美什,這份信心來源于他對當初那位烏魯克之王英明睿智看穿人心的強烈印象,對于吉爾伽美什的決定,他一點兒也不懷疑。 對此,吉爾伽美什品味了一番仿佛千年之前才感受過的絕對信任,并不覺得有多懷念,只是稍有些感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