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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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討厭玄明神君?” “……” “……” 云母問得忐忑,生怕今晚看起來情緒平靜的兄長忽然露出怒容。然而石英意外地只是沉了沉聲,神情鎮定,連眉頭都不曾皺。他思索了一會兒,就道:“……硬要說討厭也算不上,只是不喜歡吧?!?/br> “……誒?” 云母怔住,這個答案與她預想得頗為不同,倒是一時接不上來。 石英見她一臉呆呆的模樣,反而是笑了。他上去重重地撞了云母額頭一下,撞得她吃痛地“嗚嗚”叫,下意識地往后縮了身子。石英也懶得說那些“突然冒出一個父親”之類的緣由,反正云母自己也想得到,他只是輕輕地挑了挑眼梢,問道:“你要勸我?” 云母之前就已與少暄聊過她的打算,故而現在就搖了搖頭,趕緊否認道:“沒有沒有?!?/br> 頓了頓,云母又說:“哥哥你本來就沒有見過玄明神君,在仙宮第一次見面時你甚至都是頭一次聽說他,要親近自然勉強……玄明神君也曉得這一點,才會讓我轉達他的道歉之言?!?/br> 石英淡淡地“嗯”了一下,臉上瞧不出喜怒。于是云母又壯著膽子過去蹭了蹭他,才問:“哥哥,你是怎么想的?” 說著,她便安靜地望著石英,等他回應。 云母在來之前便已打算與兄長好好談談,只是既然要好好談,便要知道兄長的想法,總不能是她自己一味地亂說。 石英看了她一眼,胸口煩躁了起來。其實說起這個,他自己未必就不覺得心情復雜了。石英一頓,方道:“他是母親的心上人,似乎也是當年和娘生下了我們之人。上古神君,犯天條后被你師父親自劈了一千兩百二十二道天雷,以修為化雨,藏了你我的行蹤,既是護娘,亦是護我們兄妹。還有……我的狐火與旁的靈狐不同,想來因有那玄明神君的一半血脈。上焚墮仙,下誅妖邪……比尋常狐火要特殊許多?!?/br> 說著,石英便在自己面前點起了一朵小小的狐火,任由它在自己面前歡快地燒著,橙紅色的火光在夜色中分外明亮鮮明。石英望著它,像是若有所思。 約莫因為這里只有他們兄妹兩人,又是靜謐的夜晚,他的聲音比平時要來得平靜,但反而令人聽不出情緒。 云母沒想到從哥哥口中聽到的都是些好話,不禁微訝。這些話里有不少都是石英成仙之前、兩人身世還未明確時云母隨口跟他說的,自石英成仙后就并未再與他提過,可是他此時卻講了出來,想來這段時間,他也是真的想過這些,方才將以前的談話都想了起來。 只是…… 云母聽他這么說,便眨了眨眼,疑惑地問:“哥哥,既然你都曉得,為什么還是不喜歡玄明神君?” 石英聽到她這么問,半晌沒有說話,有些不知該怎么回答。其實這時云母這樣問,他便不禁蹙了蹙眉,覺得好像“不喜歡”這樣的詞匯也算不上……他并非是厭惡,也并非是不喜歡,可是那種古怪的感情又不能單純地用這兩個詞的反義來形容。 短暫地思索了一會兒,石英道:“……正因這般,我才不知該如何待他。我原先并不知道有這么個人,與這位神君說實話并沒有什么交集,甚至素未蒙面……我并未做過什么對他有益處的事,卻平白無故讓他以命相護,如此……倒像是欠了對方人情,偏生他并沒有讓我們償還的意思……” 說到這里,石英微微露出了些不自在的神情。 他并不認識對方,可是那日相見時,玄明看著他和云母的眼神卻分明是慈愛。他過去不曾經歷過這樣的事,盡管不是厭惡,可終歸有些古怪。 石英抿了抿唇,整理了一下思緒,這才繼續說:“還有……我的狐火?!?/br>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之前燃起的那一簇小火苗上,云母順著石英的目光,也一同看了過去。 石英道:“……當年令妖牌還在我手上,整日有大大小小的妖物找我麻煩時,即便對方修為在我之上,我卻仍能得勝,現在想來,許是有大半原因都在此火……我原本以為自己能立足于此,是因我自己天賦不錯,且修煉不曾懈怠的緣故,可是如今這樣的話……” 他能活到如今,居然也是依賴于玄明。 恩情沉重到這般地步,著實令人不知如何報償。若對方護他是因感情,那想來便要以感情以報,然而感情這種東西哪里能說來就來,若是做得過了反而不真……倒像是為還情而強作親熱似的。這般種種,弄得石英焦躁不已,不知如何處理。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石英說著,便煩悶地抿了抿唇。雖說是云母主動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可他又何嘗不是借著與她解釋的機會理理自己的思緒。只是石英沒想到自己越是整理,越是不知該如何破眼前的局。他厭煩地移了視線,盡管自己都不曉得自己在厭煩些什么。石英從小狐恢復成了挺拔的大狐,九條長尾一展,正要心煩意亂地收了他的狐火,偏在這時,他察覺到meimei輕手輕腳地湊上來,努力踮起身子,在他臉上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 石英一愣,頓時就被壓了火氣,只覺得心里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小火苗被“噗”的一下弄滅了。他回過頭,就瞧見云母這會兒也慢吞吞地縮回身子,坐回原地不安地望著他,身后的尾巴一擺一擺的。 這個動作固然親昵,但小時候他們順著本能互相舔著順毛時,是總要被母親制止的。因他們終究開了靈智的靈狐,與尋常狐貍不同,娘覺得他們不能再總舔來舔去……故而云母這時雖然這么做了,卻仍然有種忐忑的負罪感。 她是看石英神情焦慮,語氣亦有種說不出的消極,為了安慰他才這么做。見石英轉過頭來,云母便垂了垂耳朵,有些沮喪地道:“哥哥,我擔心你?!?/br> “……!” 石英胸口一震。 只見云母搖了搖頭道:“天狐神火或許的確是幫了你不少……不過這也未必全是玄明神君的功勞。哥哥你能像如今這般用火,能像之前那樣大戰天兵天將……若非你長久以來一直刻苦修行、鉆研火術,又怎么可能用得出來?像我就……” 說到這里,云母臉頰不禁紅了紅,但還是為了哥哥自揭短處道:“像我就什么都吐不出……玄明神君留下的神火許是一道必要時刻的護符,但未來的路要如何走,能用它走到何處、走到多遠,終歸是靠我們自己的。神君他自是護了我們、助了我們不少,但即便要還恩,也不該自己悶著頭空想一通,按照自己的想法亂來……” 石英看著站在原地局促不安的meimei,心中已是柔軟,只是他張了張嘴,仍是說不出話。 云母挺了挺胸脯,又盡量用不會讓石英覺得不適、盡量不會冒犯的語氣試探地道:“哥哥不要勉強自己,也不要太鉆牛角尖了……玄明神君那邊,你若是真想將這些當人情還,不如等他回來,你再親自問問他到底希望我們如何再說?其余時候哥哥你便按照你自在的方式來,這樣就不必太過糾結有恩情與否……再說你們本沒見過幾次,也沒必要那么快下能不能相處的結論,倒不如先相處試試看再說。你就按一般的方式與玄明神君互相認識、互相接觸,只當他是個普通的神仙,以天界的一般禮貌相待便是。你若還是覺得和玄明神君相處不自在,我便一直陪著你……你覺得這樣如何?” 云母說得小心,她這樣出主意,無非是希望為石英緩解些心理壓力,不要太別扭了反而弄巧成拙。然而她本來正忐忑不安地望著兄長,不想卻見高她許多的兄長忽然一笑,彎腰低下了身子,將她從地上叼起來。 云母一驚,下意識地動了動想躲,可又被提著頸子懸空了,不敢掙扎地太厲害,只得叫道:“嗷?” 石英將她叼回臺階上放好,笑道:“你倒是會說?!?/br> 云母歪了歪腦袋,還有些不解其意。石英一頓,他不否認云母那番認真的話讓他心里的確輕松了不少,想了想,便道:“你說的話,我會考慮一二。不過……” 云母原本聽到哥哥會考慮,已經送了一大口氣,但沒想到后面還有轉折,當即就提起了心臟,忍不住問道:“不過什么?” “……不過順毛不是像你之前那么順的,就順那么一下,未免也太不用心了?!?/br> 石英笑著道,說著便作勢低了頭,要去蹭云母的腦袋。云母怔了怔,方才明白過來哥哥說得是她之前湊上去舔他臉的那一小下,眼看著石英已經湊過來了,但他們終究不是小孩子不好意思這么玩了,云母連忙“嗷嗷”叫著掙扎著翻來翻去試圖躲開。兄妹倆互相打鬧地嬉戲了半天,氣氛又重新祥和起來。 夜漸深,星光清澈。月亮不知不覺升到了半當空,倒是明亮得正好。 …… 云母接下來又在令妖宮里住了幾日,石英答應她會考慮關于玄明神君的事,多少算是放松了口風有些進展了,故而饒是曉得究竟能相處得如何還是要等玄明神君回來后再說,云母也不曾再喋喋不休地和哥哥提起這事,怕他煩了。她這幾日就是陪著兄長打發時間,兩只狐貍一起在林間跑來跑去玩玩,倒是真的想起了不少小時候的回憶。 少暄有時跟著他們一道,有時不跟就自己留在妖宮里,一段時間下來,竟是與令妖宮里的那些妖獸靈獸有些熟了。另外,石英的仙宮其實算起來還并未完全建好,偏偏他自己懶懶散散的不怎么在意,于是云母閑下來就試著幫他考慮,一來二去,居然就這樣消磨了許多時日。 這一日,是個晴天。 石英和少暄兩人之前都說要分個勝負,已經說了好些日子,但他們一方面怕嚇著云母,一方面既然要打,總要挑個完美的日子,偏偏每回挑好日子又有大大小小的雜事介入,就沒能成功。這一天風和日麗、天朗氣清,他們終于決定要做個了結,因此天色漸漸明亮起來,石英和少暄就到了院中,紛紛放出九尾,昂揚地準備斗上一斗。 云母趴在白及懷里打了個哈欠,雪白的耳朵有些沒精打采地垂了下來,她蜷著尾巴,回頭就往師父身上蹭了蹭。 白及一頓,抬手一下一下地摸著她的腦袋,云母的耳朵抖了抖,又瞇著眼睛去就他的手,姿態上已經顯出了掩都掩不住的好感。 因為昨日她就知道石英今天要與少暄斗,云母一大清早就醒了,起得極早,結果現在反而犯困。她其實沒有之前那么擔心石英和少暄斗火會出事了,畢竟之前她那么憂慮是因為兩人個性都有棱角,怕他們水火不容,可這幾日看下來,兩人盡管偶爾會斗嘴……但關系分明還不錯,頗有幾分志趣相投之意。 云母有時會為難兩人的性格,但卻放心他們冷靜時的分寸,因此情緒稱得上放松,還有心情與師父撒嬌。 石英與少暄這會兒還未開打,他眼角的余光瞧見自家meimei在白及懷中打滾,即便早就知道她在熱戀中容易冒傻氣,可見著她如此肆無忌憚地撒嬌,心里還是有點不是滋味。石英忍不住張口朝她那邊喊道:“云兒,你蹭得悠著點,別到時候把自己蹭禿了!” 云母被這樣一喊,當即就羞澀地紅了臉,“嗷”地一聲就鉆白及懷里拿袖子擋臉躲著不出來了。但過了好一會兒,她又忍不住不甘心地出聲反駁道:“我又不掉毛,哪兒有這么容易禿的!” 白及一聲不吭,任由云母鉆他藏著,見她在手邊,便抬袖緩緩地摸她腦袋,云母亦親熱地蹭上去搖尾巴。 石英看得牙疼,輕嗤了一聲,回頭燃起了火,對少暄挑眉道:“愣著做什么,來吧?!?/br> 少暄這段時間也從云母和白及的消息那里緩過來了,不再在意,聽石英口中有挑釁之意,他亦是一聲嘲笑以作回應,放出狐火迎上去。不久兩人之間就是呼啦呼啦的烈火飛舞之聲,打得激烈起來。 云母從白及袖中冒出頭來往外看,看了一會兒,見他們不曾再注意她與師父這邊,就又重新轉向師父。到底青天白日大庭廣眾的,云母不好意思化人形親師父,扭捏片刻,便拿鼻尖碰了碰他,旋即道歉道:“對不起師父……” 白及一頓,低頭問道:“何故道歉?” 云母有些羞愧地擺了擺尾巴,說:“這陣子我與兄長相處的時間多了……” 一天總共就是那么多時辰,她擔心石英,與兄長相處的時間多了,便不能像之前那樣沒有外人時就整日整日地掛在師父脖子上。這里又不是旭照宮,終究是白及不熟悉的地方,云母已竭力平衡,可難免有顧慮不到的時候。師父從來不會怪她,又少言寡語,她怕自己冷落了白及太多還不自知,方才有此道歉。 白及其實并沒有感到太多冷落,他略一沉聲,說:“還好?!?/br> 云母又道:“我已經與我哥哥聊過了,也在這里打擾了好長一段時間。再過幾日,我們再同他說一聲,就回旭照宮去吧……不過少暄可能會再留在這里一陣子,他好像與我兄長關系不錯?!?/br> 說到這里,云母著實松了口氣。 當初少暄會跑來旭照宮,多半就是因為沒什么同齡的朋友,如今他與哥哥玩得開心,無疑是件好事。而且石英也現在也算是嘗試著交到了仙界的朋友,令云母覺得安心了不少。 白及稍稍一滯,正要說若是云母想與她兄長再相處些時日,即便不要那么快回去也無妨,但他還未開口,忽然一陣仙風襲來,云母不禁“咦”了一聲。 兩人一起抬頭,就看見天上有五六個仙人成群飛過。 這一陣仙風不僅打擾到了白及與云母,還擾了少暄那邊的狐火。他的狐火被仙人的仙風吹得顫了顫,少暄不禁“嘖”了一下,但并不怎么在意那些過路仙,只沖石英挑眉,半是好奇半是關心地問道:“說來,你們母親可有什么新消息沒有?” 少暄曉得云母整日都很擔心她在凡間一個人想辦法成仙的生母,石英面上不顯,其實也很擔心,方才有此一問。反正干打也沒勁,索性聊聊天。 石英四周都被火焰包圍,他應下了少暄的狐火,又極為自然地運動仙氣迎擊,只道:“哪兒有這么快,玄明神君第四世才開始沒多久,即便娘運氣好立刻就尋到了他,也總要再等好些年才能有進展,現在……嗯?” 石英話還沒說完,他的狐火也被仙風吹得劇烈一晃。他懊惱地抬頭,只見天上有一條青蛟翻云而過,躥得飛快,也是往同一個方向去的,他身后還跟了兩位仙人,個個都是步履匆匆。 少暄對仙界比石英熟悉,見這等情況也覺得好奇,便出聲攔住他們,喊道:“喂!前面的仙友!你們往那邊做什么去啊——” 那仙人被攔住,卻也好脾氣地應道:“有新人歷劫了!現在趕去,還能瞧見最后二十道雷呢!” 少暄皺眉問:“這有什么稀奇的,半年前不是才有人歷過劫嗎?” 仙人說:“當然稀奇了!半年前降神雷那個,是玄明神君的孩子,今日這個,聽說是玄明神君的夫人呢!天官早早就圍在登天臺等著了,還有不少圍觀的,現在不去,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噗! 少暄與石英的火,當即就被嚇滅了個七七八八。云母聞言一驚,也險些從師父懷里掉出來。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結果石英與少暄這一日還是沒有分出勝負,等他們一并乘著白及的仙云抵達路過仙人所說的歷劫之處時,白玉已經是最后十道天劫了。 她生來是凡狐,不過是機緣巧合開了靈智,天資算不得出眾。以三百年的道行飛升,在千千萬萬至死也成不了仙的狐貍中或許算是不錯,只是在成仙者浩如繁星、百年內悟道成仙的天才亦不在少數的仙界,卻稱不上什么引人矚目的資歷。她既無震天撼地的天賦,亦無驚天動地的身世,只是蕓蕓眾生浩瀚星海中再普通不過的一點亮色,因此哪怕她做下當年那樁震動天庭的奇事,成了上古神君的夫人,誕下了兩個半神半仙的孩子,如今渡的,也只不過是九九八十一道最為普通的渡劫天雷。 既是一般的天雷,自然比不得震撼九霄的降神紫雷來的威武壯麗。然而即便是這區區八十一道平常的渡劫雷刑,對普通人而言也已是極為吃力。白玉這時早已虛脫,渾身上下遍體鱗傷,待她咬著牙硬生生撐下最后十道天雷,極為勉強地一步一步踏上天階時,幾乎已經站不起來,一身素雅的白衣被鮮血染得不辨本色,可謂狼狽至極。 接引的天官早已奉天帝之命在此等候,只是見白玉如此,仍是不禁微怔了片刻,有些不忍看。 這些年來成仙的人少,且來得不是二三十歲便悟道飛升的驚世之才,便是藏著體內神血能引降神雷的神君后裔。天命不凡者看得多了,竟是忘了對大多數人而言修行是何其之難、天劫是何其可怕,稍有不慎便是陰陽兩隔,即便渡過了,總也要走掉半條命去。 天官沉了沉聲,本欲匆忙將信息記了就讓她找地方先休息養傷,其余的事還是日后再說,誰知他還未開口,那渾身重傷的女子竟是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她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像是渾身的血都流在了衣服上,卻強撐著做出鎮定淡然的神情。接著,白玉像是沒有注意到今日登仙臺上旁觀者甚眾,一個個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她只是極恭敬標準地弓身一拜,出聲道:“有勞天官……帶我去見天帝?!?/br> 天官筆尖一滯,心中不知瞬間漫上來的算是何種心緒,遲疑片刻,方才擱了筆,輕嘆一聲,板著臉道:“隨我來吧?!?/br> 白玉很快就被帶到了天宮大殿之中,到了這里,哪怕其他仙人再好奇,在層層天兵天將把守之下,也不能再死皮賴臉地進來。于是白玉單獨被帶了進去,這回云母他們盡管急急地跟上去了,卻被領到了旁的殿中休息,不能立刻瞧見母親,只有等消息,急得團團轉。 然而這時,大殿之中,亦是人煙稀薄。除了白玉,便是高高坐在天君位上的天帝、常伴他左右的天官,還有幾位之前審訊玄明時就已露面的老神仙。 白玉在領來的路上,便被好心的天官用仙術姑且止了血、除了衣服上的血跡,此時她除了臉色依舊慘白、身體依舊明顯的虛弱,看著倒是比之前得體了許多。她身上的仙氣還在隱隱的波動,尚未穩定,但終究已經成了仙,身上總有些淡雅的清冷之氣。按理來說既已進了神仙界,俗禮便不必再行,但白玉站了片刻,仍是屈膝跪下,雙手置于額前,俯身下拜,行了伏低的大禮。 大殿內一片寂靜,只聽白玉一個人在殿中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平穩地道:“罪女白玉,今日特來請罪?!?/br> 天帝仍未出聲,有幾位老神仙不安地彼此交換了視線,但天帝沒有說話,他們也不敢率先擅作主張,只得讓白玉繼續以虛弱之身在那里跪著。 不過白玉本身也未有要起來的意思,她的額頭仍重重地磕在手背上,只是在一身寬大的白衣映襯下,她的身形顯得分外虛弱單薄,像是風一吹便能被吹跑了似的。她亦未等天帝或是什么人主動說話,只是低著頭繼續緩緩地敘述道:“我于未成仙時與玄明神君私自成親拜堂定下終身,違反天規,亂仙凡倫?!商焱ゾW開一面,如今我已應當時之約,生九尾,渡八十一道天劫,位列仙班,還請天帝兌現承諾,讓我夫君歸來?!?/br> 話畢,白玉又是沉沉一叩首,頭觸地而有聲。她一番話說完,大殿內又重新安靜了下來,眾仙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但她卻只直直地盯著地,面色似是沉靜而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