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不僅如此,被中介坑過的人到處都是,圍觀的一個路人聽見這事,也憤憤地分享了自己大同小異的遭遇,曾經有個中介偷偷復制了房東的鑰匙,假裝成房東騙了他的首付,然后就溜得無影無蹤了。 王立兩口子聽得產生了無數的不好的聯想,又遇上中介的電話一直打不通,兩人興師問罪地跑過來,正好看見中介從另一邊的入口方向沖過來。 其實這人根本沒看見他倆,純粹是在趕時間,但由于兩人已經先入為主,不約而同地認定中介是出于心虛在跑,因此等他們抵達咖啡店的時候,秦如許在他們心里已經成了一個“托”。 要理清這些來龍去脈并不容易,四個人咄咄逼人地坐下來掰扯了將近3個小時,才將纏成麻球的誤會解開。 王立的女朋友有點愧疚,道了歉但秦如許沒理她,她這人有一點好,就是特別不圣母,秦如許將披肩一裹懶得伺候奇葩了:“這房子我不賣了?!?/br> 中介和買家一個都合不來。 中介一聽急了:“美女你怎么能這樣呢?你看程序都走到這一步了,不賣你可就是違約了?!?/br> 王立也不依,涉及到利益問題登時沒了隔夜仇,立刻站到了中介那邊:“就是?!?/br> “我違約?”秦如許被雷得笑了起來,嚇人她才是專業的好嗎,她敲了敲桌子說,“弟弟你說話注意點,你帶租房的人去看我要賣的房子,是你先違的約,你別存著僥幸的心思覺得我沒工夫告你,我們公司一個月告的人沒有100也有80,把你夾在中間還真不是什么事。所以你呢、還有你們倆要是想糾纏我,就先去查一下我是干什么的,下午我會叫人上你們門店取我的資料和鑰匙,就這樣,回見?!?/br> 她離開的背影還算風度翩翩,可是一出商場就原形畢露,氣得盯上了門口右側的垃圾桶,想上去踹一腳又不敢這么沒公德,就在原地狠狠地跳了會兒腳。 —— 有權微替他刷單,楊楨下午就高效率地出門帶看了。 中午他沒能兌現火鍋的承諾,因為下午還要工作,不能滿身都是調料的氣味,于是拿一頓小面先湊合了。 說是帶看,其實也就是走個過場,不然足不出戶就能租出房子,作弊也就太明顯了。 今天周六,建新街那個群租房里的人大部分都在,飯后兩人磨嘰了一會兒,過去的時候差不多是2點,李根生帶著他孫女已經等在了小區門口。 李根生本來說不用看,他相信權微不會騙他,但權微非讓他來,重點不是看房,而是趕人。 在狗咬傷孫少寧之后,權微給這小熊和吳杰下過通牒,讓他們一個月內搬走,然而打電話他們就說好好好,掛了電話卻沒一點要搬走的意思,同時絕口不提孫少寧的疫苗賠償。 對付賴皮好說沒用,權微就準備直接耍流氓了。 上次見了這小丫頭之后,楊楨回去就往包里塞了把門店招待客人的糖球,以防以后會遇到小朋友,這次他包里有貨,打招呼的時候就不是簡單的摸摸頭了。 糖球的包裝紙五顏六色的十分可愛,李漁眼里全是垂涎,可是她不敢接,仰著頭看她爺爺。 李根生被她這眼神給刺到了,眼神抖了抖,呼嚕了一下女孩的臉,對楊楨搖頭:“她在化療,吃不了這些東西?!?/br> 楊楨覺得有點扎心,將糖往回收的時候發現李漁直勾勾地在看,他將多余的漏進包里,留了一顆在手里剝了,蹲下來湊到了她的鼻子下面:“那就聞一下,香不香?” 李漁貪婪地吸著氣,被沖進鼻腔的橘子和奶味逗得眉開眼笑。 權微對老人有耐心,但是不喜歡小孩,不過這會兒他看楊楨哄小丫頭,又覺得這畫面很有愛。 然而沒一會兒上了樓,租房里的氣氛就沒這么溫柔了,權微敲開門,發現大家都在客廳里聊天,門打開后目光齊刷刷地射向門口,不約而同地匯聚在了李根生和他抱著的李漁身上,眼神或吃驚或抵觸,反正是沒有人歡迎。 其實也正常,本來都是年輕人,忽然插進來一個老頭簡直是畫風突變,一般人跟自家爹媽住一起都矛盾叢生,更別提要跟素不相識的老人家隔著門板共處一室了。 這也正是李根生租房難的原因,他租不起獨門獨戶,參與合租的大多又是年輕人,別人不愿意跟他們一起租,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房東怕李漁在自家房里…… 李根生被看得局促,悄悄往旁邊挪了一點,讓門框的邊擋住自己,明明他付一樣的房租,可就是抬不起來。 楊楨察覺到他的緊張神態,往前走了一步,跟權微并在門檻上,將探究的目光擋了個七七八八。 小熊笑著跟他打招呼:“權哥,租我那間房子的人就是這大爺???” 他這話有挑事的嫌疑,而且帶頭的作用極其明顯,其他人的不情愿逐漸堆在了臉面上。 其他人要是都不愿意跟老人合租,向權微投訴,到時候老人住不進來,他也許就不用打包鋪蓋了。 “不是你那間房子,”權微駁回說,“是我那間?!?/br> 李根生尷尬而倉促地完成了他的看房,縱然室內被還在居住的年輕人弄得有些亂糟糟,但家具齊全、采光也好,絕對不是800多塊錢就能租到的房子,他不可能感覺不到年輕人的不樂意,但為了方便李漁治病也只能裝瞎了。 天氣預報沒說有雨,然而從樓里出來卻碰到了小雨,李漁乖得權微都討厭不起來,主動問道:“大爺你去哪兒,我送你們?!?/br> 李根生脫了衣服裹住了孫女,憨厚地笑道:“不用不用,已經夠麻煩你們了,孩子他爸過來接,馬上就到了?!?/br> 權微:“那上車里等吧?!?/br> 李根生還要推脫,楊楨直接拉開了后座的門,十多分鐘后一輛出租車慢慢地停過來,跟著李根生的電話也響了。 有個人從車頭的方向繞過來,直奔站在車外接孩子的李根生而來。 “爸,你讓讓,我來,”這人說著就彎腰將上半身探進來,一邊抱孩子一邊抬頭準備說謝謝。 然而前后車廂的三個大人一照面,各自都愣了一下。 李漁的爸爸,儼然就是楊楨跟吳杰打架那天,權微半夜打的去接他的時候滴到的那個,提前一公里結束計費的出租車司機。 世界真小,又或許是善有善報。 回去的路上,楊楨接到了秦如許的來電。 “楊楨,找你賣房子,降價的事我同意了,你約一下你那個買家,然后盡快給我一個碰面的時間和地點?!?/br> 第79章 本來以為沒戲的事忽然垂青,感覺有點像天上掉餡餅。 楊楨雖然好奇,但還沒傻到去打聽秦如許為什么變卦,他簡潔地說了聲“好,約好之后我立刻把時間地點用短信告訴你”,掛了電話后臉上的笑意一下就深了。 不過顧慮如影隨形,楊楨之前跟周艾國表態堅持要維持原價,現在要是回過頭去妥協,面子上好不好看先擱置不談,問題是容易引起周艾國的警惕,對方很可能會追究忽然降價的原因,繼而進一步地提出壓價。 要是周艾國沉不住氣來找他,這么降下去才不會順理成章。 權微聽見他說話就朝旁邊瞥了一眼,這種句式權微平時聽得多,聞言十分懂行地問道:“是不是客戶?租還買賣的?” 楊楨對他沒什么好隱瞞的:“還是那個賣房的客戶,秦女士?!?/br> 交易途中反悔的人多了去,權微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那估計是跟王立談崩了,不過這對你來說是好事,花過的時間和精力都沒白費?!?/br> 楊楨點了下頭,想起什么似的笑道:“這下真的是借你吉言、開業大吉了?!?/br> 權微立刻真把自己當成預言家了:“咱先不驕傲,等積累一段時間,我再祝你月入百萬?!?/br> 楊楨笑得不行:“好,要是真實現了,好處咱們一人一半?!?/br> “好,發財……牛皮吹到這里就差不多了,”權微一改玩笑的態度,開始琢磨他感興趣的事,“不過我沒想到王立竟然沒買,過了這么一陣子,那房子早就漲過2w了?!?/br> “應該不是這2w塊錢的事,”楊楨猜測說,“要是對價格有疑義,根本走不到見面簽約這一步?!?/br> 權微用一臉“過來人”的嘴臉說:“難說,現在借貸、中介之類的機構都很賊,拿的都是空白合同,就是之前談出一朵花來,最后看的還是下筆那瞬間填的數目,也許是你那個賣家臨時又漲價了?!?/br> 楊楨的意見跟他相反:“不是,剛秦如許給我打電話,就是同意降價,讓我把周艾國喊回去簽約?!?/br> 權微聽到降價就眼神一動,反應神速地說:“不要降價,你就說這是最后一次機會,問他簽不簽?!?/br> 這么當中介是會被人打的,楊楨開玩笑地說:“然后他要是不簽,我就再給他一次機會是嗎?” “哪有那么多機會給他,他要是不簽,”權微的司馬昭之登時暴露,“你就帶我去簽降價的合同好了?!?/br> 楊楨愣了一下,很快就回過了神,認識這么久以來,這是他第一次產生這種感覺,那就是權微雖然閑散,但仍然是個炒家。 他會在背后搞小動作,也會抓住機會跳坑,不一定全然光明磊落,但他自己一點都不心虛,楊楨欣賞這種底氣。 要是有權微保底坐莊,那他對周艾國的態度就真能變成愛買不買了,楊楨心領神會地笑了起來:“你這是攔路打劫???” “是啊,”權微笑得有點縱容,“幫兇?!?/br> 楊楨一想還真是這樣,有時看似很小的一件事,背后或許都有千絲萬縷的分叉,促成結果的不是天意,而是局中人有意無意的選擇。 周艾國正在通話,楊楨看了眼時間,準備等到下班時間再給他打過去。 在送楊楨回門店的路上途經了一個叫不出名的寺廟,權微受它提醒想起了章其的交代,于是對楊楨說:“三慶鳳爪店那個右邊眼珠子全是白色的老頭,你還有印象沒有?” 這老頭當時嚇了他一跳,楊楨不解地說:“有,怎么了?” 權微:“他以前是個相士,就是給人看相算命的,他讓你有空上他家去一趟?!?/br> 楊楨雖然自己是穿來的,但算命的對他來說仍然還是街頭巷尾糊弄人的假瞎子,就是真的有蓬萊高人,也不會叫他這種平頭百姓遇到,他大概猜到是權微去找過老人,他沉默了一會兒后笑道:“老人家聽了我的情況之后,有說我是妖魔鬼怪嗎?” “也許他心里說了,但是沒跟我說,”權微真不是嘲笑他,就是覺得有點樂,“就你還妖魔鬼怪,別拉低群體的驚悚系數了?!?/br> 楊楨從沒想過攤牌之后會是這樣,對靈異事件該有的敬畏或對神經病人該有的忌憚權微一概沒有,不僅沒有他還老瞧不起自己,他啼笑皆非的同時又覺得自己幸運,找對了坦白的人,對他十分一視同仁。 今天楊楨沒有早退,他要為秦如許的單子做好準備,權微見他不回家吃飯,一個人連洗菜的欲望都沒有,就到海內菜市場蹭飯去了。 權詩詩難得逮到他,立刻將家里最迫在眉睫的問題擰上了臺面。 不過百戰百殆的她已經學乖了,不會再那么按著雞頭喝水一樣生硬地要求兒子去相親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她們愁婚父母也是進化階級。 權詩詩給權微舀了三精rou丸子,不懷好意地說:“小臉啊,一會兒吃完飯,你把倉庫里那箱倭瓜送到你石阿姨家里去,她白天就要,我給忘了?!?/br> 平時只要權微過來,跑腿搬貨的雜活都是他干,而且這是權詩詩第一次套路他,權微沒有防備,只有答應的份兒。 等他下樓以后,羅家儀一臉不贊成地說:“你小心他回來給你甩臉子?!?/br> 權詩詩死鴨子嘴硬:“我還沒給他甩呢,老娘的臉是他的兩個大!老羅我說你能不能著點急啊,你兒子老大不小了,一不丑二不窮的,連個女朋友都找不到,什么情況??!” 羅家儀往茶壺里注了捧水,心平氣和地說:“他不想找唄?!?/br> 權詩詩差點被他急死:“想,想個屁!我還不想長這么胖呢,那誰遂我的愿了嗎?他要是到了40還不想找,我看你還能不能這么淡定?” “那我不知道,”羅家儀誠實地說,“只有到了那一天,我才能知道我是什么心情。你看你自己,前兩年還在得意,我兒子這么帥,倒貼的小姑娘肯定有一個排,去年是自己心里著急但是不敢催他,今年變本加厲,為了讓他相親連騙術都用上了,人都會變的,小微也一樣?!?/br> 權詩詩將海綿摔進洗碗槽,無法反駁地回屋里生悶氣去了。做這些的時候她也心虛,但這就是她們60年代的人愛護子女的方式,笨拙沖動而又自以為是。 權微將貨框送到筒子樓的6樓,開門的不是石阿姨,而是一個戴眼鏡的年輕女性,邊打量邊細聲細氣地請他進門。石阿姨抄著毛線針后來居上,笑容滿面地一邊謝他,一邊熱情地給他介紹說那是她的侄姑娘,還要留他下來喝茶。 權微就是再遲鈍,也察覺到了這是一個偽裝過的相親會場,然后他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上火,而是他的爸媽還完全不知道楊楨已經有了新地位。 他沒留下喝茶,他都有目標了哪還能跟別人隨便喝茶,信口胡謅室友就在這樓下等他,好像室友吹兩秒冷風能死一樣堅決地走了。然后他前腳剛走,后腳石阿姨的投訴電話就打到了權詩詩那里,太后準備好了滿腔的怒火,準備問問權微是不是想氣死她。 然而她發火的對象根本沒給她這個機會,權詩詩在客廳等了半個多小時,還沒見權微回來,打電話一問,別人比她橫幾倍,二話不說直接開車回去了。 “媽,你下次再這樣,你的電話我就不接了?!?/br> 權詩詩拿他完全沒轍,心里委屈得要命:“你以為我想這樣啊,別人都在背后議論你是不是有問題,人言可畏你懂不懂,以后你想找都辟不清謠了?!?/br> 權微一聽就想這誰啊,這么能透過現象看本質,他笑著說:“那你有沒有想過,別人也許不是在造謠,我是真的有問題?!?/br> 權詩詩被他隔空嚇得打了個嗝,語氣反倒輕到像是怕刺激他了:“兒啊,你、你別嚇你老娘?!?/br> 問題就像癌癥,會越拖越嚴重,性向這一關遲早會來,不管以后權微帶回家的是不是楊楨,起碼這段時間里他喜歡的確實是男人,這就是他的現狀,家里人也有義務知道。 先讓權詩詩知道他喜歡男人,等她們震驚完了、否定過了、最后接受了,才是楊楨可以出場的時機,那種父母不同意還直接帶著對象殺上門的人在權微看來就是傻逼。 他雖然心疼權詩詩今晚可能會失眠,但還是說:“我體檢指標全部正常,沒病沒災,你別怕,我就是發現我的性向好像有點不對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