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裴池語噎。 辜七很是大度,給了他一次改正的機會。所以,她又將剛才那話重復了一遍。想比起上一遍,那語氣更是連個語調的起伏都沒有了。說完,她就用眼神示意裴池。 裴池盯著辜七,心想這真是被他寵壞了,怎么會這么“刁鉆”了!他不過維持了一瞬,見辜七眨了眨她水潤的雙眸,最后還真是開口配合了起來:“也罷,本王就改日再疼你?!?/br> 這話還是辜七想出來,裴池真是不知她哪來的這些惡劣的趣味。 可辜七呢,非但沒有體會道韶王殿下說這些話的羞恥,居然還更是蹬鼻子上臉了?!安粚?!不對!”她一臉郁結的神色,“不對,不是這么個調調!殿下,咱們再重新來一回?!?/br> 裴池干脆利落的坐起了身,“時候不早了,該是用晚飯了?!?/br> 外頭天已經黑了下來,裴池回來的時候才是下午,二人在床榻上紅浪翻被就是一下午,到這會,幾個丫鬟都還沒人敢進來打攪的呢。 辜七很有股韌勁,實在不是一個半途而廢的性格,見到裴池要走,便撲上去一把摟住了他的腰,嬌嗲嗲的說:“殿下要逃——” “殿下陪我說完這話才能走,不然我就一直不放了?!彼@會了可真是一副十分不要臉的無賴模樣,就跟著被人嬌寵著的小孩兒一樣。但卻也只有在裴池面前,她才能嬌氣又做作的這么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七七!”裴池扶額喚她。 辜七卻是跟充耳不聞一般,就差要無理取鬧的纏著他哭一通了。 裴池卻也拿她沒辦法,心想這世上怎么有她這樣的人,怎么還非得拉著人陪她一道做戲,連著神情語氣還要附和她的要求。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閨房之樂?哎,怎么他的嬌氣包連著這些都是有別于常人的。不得已,他還真是陪著她繼續做了一場戲,為了避免繼續無休止的重復下去,他勉為其難的用了幾分感情在里頭。 辜七見完成了心中的念想,整個人都是喜滋滋的,這才松開抱著裴池不放的手。這回順了她的心,辜七也就不覺得自心中悶氣了,舒暢的很。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裴池已經開門取了外頭的東西回來,是兩碗清粥,還有幾碟子小菜。 辜七看著他將這幾樣吃食往自己這邊拿,大約就是想這床邊上用了。 床……?! 辜七后知后覺的反應了過來,“殿下,還沒去凈身呢?!笔潞筱逶∈莾扇讼騺淼囊幘?,她忽然發現,今日的韶王殿下非但沒有去沐浴,更是端著吃食過來自己床邊上了,儼然就是要在這邊吃了。 關于沐浴一是事,剛才沒想到,倒是還好??涩F在注意到了,便覺得現在自己也黏黏糊糊的不舒服。雖然剛才裴池已經拿了什么給她擦了,可總還是沒沐浴來得舒爽的。 裴池語氣平淡道:“那個費時辰?!?/br> “……”辜七極為驚愕的看他,實在難以想象裴池居然這樣不講究了。這還是她的殿下么?因而便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殿下在軍營一段時日,都改了習性了?!?/br> 裴池剝了個雞蛋遞給她,“餓了嗎?” 辜七沒用手接,只將嘴巴湊到他手前頭,一口口的咬著吃。怎么不餓,剛才出了這么多力氣,自然餓得很。咬著咬著,就咬在了裴池的手指上。咬著的時候,辜七自己也是愣了一愣。此時她嘴里頭不光咬著裴池的手指,還含著小半口的雞蛋。辜七也沒多想,下意識的便用舌頭將口中的雞蛋撥去了一側。如此一來,濕柔軟的舌頭自然而然的就舔到了裴池的手指。 那酥酥麻麻的滋味便從裴池的指端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辜七感受到了他身上氣息的不同,忙是松開了自己的牙齒,羞澀一笑:“那個、我不是故意的?!?/br> 不是故意的?那就只好當她是誠心的了。裴池覺得辜七真是夠膽大包天的了,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自己,實在不可饒恕。 “啊喲——”辜七撫著自己的肚子嬌呼,“殿下,團子踢我呢!” 哎,這怎么看都是一副假模假樣! 裴池卻還是過去替她輕輕揉隆起的地方,動作細致輕柔,“這樣呢,好些了么?” 辜七點了點頭,“舒服多了。殿下,小團子要喝粥……” 好嘛,她現在已經發展成了團伙嬌橫了。 用了飯,辜七還是覺得不沐浴渾身都不舒坦,鬧著非去洗澡不成。裴池便扶著她去凈室,不過也并未多做逗留,將人送了進去就轉身出去了。 辜七心中暗道,他怎的這么爽快就出去了,相較起先前,還真是有些反常。她心中雖然閃過幾絲念頭,可卻沒去深究,速速沖洗了一把就起身了。 外頭候著的人聽見水聲斷了,就立即進來服侍。 見來人是拂玉,辜七心情就已經有些低落了下來。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殿下是不是走了?” 拂玉看著她的目光有些復雜,好似充滿了心疼和擔心,小心翼翼的回:“是?!奔幢阒皇沁@么一個單獨的字,都已經是拂玉斟酌來斟酌去好不容易才從牙齒縫中擠出來的,就唯恐這樣也會讓辜七傷心。 辜七沉默,卻是沒有再說話。等這邊穿戴妥當了再出去,見到屋子在燭火的映照下亮堂堂的,可也是空蕩蕩的。辜七走到了床邊上坐下,指腹微微拂過——仿佛床沿上還殘存著先前裴池坐在這時的體溫。 而床前不遠處,依舊還擱著那些沒來得及撤下的吃食。 辜七咬著下唇,心中說不出的難受——他悄悄的回去了。 其實,她倒也是能體會得到裴池如此做的深意。倘若他是當著自己的面要走,恐怕她會更控制不住情緒。 相比于死別,生離同樣折磨人。 第139章 到了五月下旬, 天氣越發炎熱了起來。 辜七同京中的書信往來一直都沒有中斷,太后如今已經成了太皇太后, 居于后宮不理世事。而鎮國公府已經分了家,辜七的爹安陽侯辭官歸隱, 已經帶著慧靈郡主出游去了。 然而,這些信里頭卻沒有提到如今京城的肅嚴, 抄家滅族的事兒每日都在發生, 丟了性命賠上身家的都是昔日在沈括失蹤那斷時日倒戈的。順者昌,逆者亡,沈都督開始一樁樁清算舊賬了,京城中人人自危。 而豐城那邊,又有幾戰告捷。戎勒已經沒有了初時的氣勢,原本合聚在一處大軍, 如今已經被得分成了數股四分五裂了。 辜七此刻正挨著窗子而坐,庭中綠蔭成片,陽光從反樹葉的縫隙中透下,落在地上形成了斑駁的陰影。她閑得無聊,手里頭一直在把玩著一把雙面繡蘭草的團扇,白玉扇墜被她撥弄得來回晃動,底下流蘇亦是如此。 這還是辜七頭一回在雍州過夏日,真是半點都不比京城涼快分毫,連著風都干燥得令人發指。 自從那日裴池走了之后, 她可是實實在在萎了好幾日才恢復過來。一時又覺著他倒還不如不回來了, 至少那樣的話自己還能維持平穩的心境, 不必如此一會悲一會喜了。 這種話幸虧是沒讓裴池聽見的,要不然定是要說她沒良心了。 而此時的韶王殿下正在營賬中獨自看沙盤地形,打了一個噴嚏后,他立即想到這大概是辜七在想自己了,心就跟被人揪了似得。為此,他則更是專心致志了起來,打算早日結束戎勒這邊。 房門口的竹簾被人撩起又放下。 “……小姐,奴婢去街上尋了幾圈,沒見著賣京中時報的,都說是有一陣子沒拿到貨源了?!狈饔駝倧耐忸^回頭,臉上被曬得通紅。她的性格本就爽利,因著流落在外一陣,比其余那幾個大丫鬟更適合去外面辦差。所以,一旦有這種要去外頭的差事,都是落在她身上去的。 辜七百無聊賴,發覺自己倒是有一陣沒見到那什么京中時報了,所以之前才想找一份過來翻看,也遂了她打發時辰的念頭?!芭??”這只是她下意識的疑了聲。思付了片刻,不覺心中有股子不好的念頭——難道是出了什么事? 京中時報就是裴池所辦,這會他要是在身邊,自然就能給辜七解惑了。不經意又想到了這人,她又不由抿了抿自己的唇。 “算了,沒有就沒有了?!?/br> 辜七這會真尋不到事情來做,想來想去還是決定自己親自給小團子做些針線女工,于是便讓拂玉去取了擱置針線東西的竹簍子來。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cao練,辜七的手藝還真是像模像樣了起來。雖然到底還是比不得上康mama的,可如今的進步也已經可說是神速了。 “小姐做的可真好?!狈饔窨滟?。 自然,辜七能有這等喜人的進步,也少不了身邊這等丫鬟的連番夸贊。有時候夸得連她自己都有些臉紅,隱隱覺得是太過了。她側過頭正要回話,目光從窗子掃過不經意看見康mama神色匆匆的朝著錦照堂外頭去,后頭還跟了個織玉。 什么事要這么著急,急得連步子都亂了。 辜七目光遲疑的看著外面,一時并未將其收回頭,拂玉瞧見她這模樣,也好奇的探出了視線。 “她兩個去哪兒?” 拂玉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同自家小姐面面相覷了起來。 辜七正要給自己找些事情做,這可不就來了么。她將手中還未完成的針線活擱了下來,“既然不知道,跟著去看看也就是了?!闭f著就站起了身子,緩緩搖著自己的團扇往外頭走。 拂玉知道是勸不住她的,也就跟著上前去扶著。在她心里頭,府中是不會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至多是底下人拿不定注意的什么事請了康mama過去。 而辜七這,想的則是跟她完全不相同的??祄ama腿腳雖然是好了不少,可像這般急走,顯然是發生了不小的事。因此,她才有了必須要去看一看的念頭。 到底是什么事情,還能叫康mama這樣的著急。 她二人是立即跟著追了出去的,雖是沒立即追上,可在后頭遠遠的跟著還是看見康mama和織玉的背影,總不至于跟丟了。、 怎的……是往前廳的方向去了? 又跟著行了一會,那兩人果然是走進了前廳。 雖然還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可辜七心中已經燃起了一股……不妙的念頭。還未等她和拂玉走近了,便聽見有個男子口齒不清的聲音傳了出來:“我說的、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都是……都是真的!” 拂玉一語擊中了要害,“怎么會有個醉漢!” 辜七也早就聞見了空氣中酒氣,隔得這么遠還能聞見,可見是醉的不輕。她也不在花廳外遲疑,將拂玉從游廊徑直轉了進去。 這廳堂當中此時只站了寥寥幾個人,除了康mama和織玉,還有兩個小廝模樣的人拿著棍子站在那,再遠些還站了個婆子。而正當中的位置,則是有個身量高大的男子正在被五花大綁著,饒是站著,也沒個正形,散漫得很。 康mama正要叱問,一見辜七過來,臉色當即變了幾變化,張著嘴巴不知該說什么了。 過了半晌,她仿佛才回過神,忙走過來就要扶著辜七要往外頭去:“王妃怎么來這了?這就是個醉漢而已,剛才在府外鬧事被抓了進來,沒什么好瞧的。拂玉,你快扶著王妃回去?!?/br> “發生什么事兒了?”辜七抽出了那只被康mama攙扶著的胳膊,問了一聲。見康mama不回她,她就又轉回了目光,朝著那兩個小廝打扮的仆役看去。那兩個人可不比康mama,被辜七微冷的眼神一掃,便爭著道:“回王妃,這人說他自己原先是……” “王妃?”醉醺醺的漢子打斷了話,又飽嗝了一聲,吐出了股濁氣。他身子左搖右擺的回過身,滿臉通紅的酒氣,瞇著眼,上上下下的打量起辜七?!巴蹂??醉漢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期間岔了氣,還咳嗽了兩聲,直將滿嘴酒氣直往人身上噴。 而在看這人此刻的神態——流露出了太多的鄙夷和不齒,仿佛在他眼中,辜七根本是配不上這個稱謂這個稱呼的。 “放肆!”織玉大喝了一聲。 余下那幾人經她這么一提醒才反應了過來,紛紛上來要堵上他的嘴??蛇@人卻是身子左挪右閃,雖然被綁著,卻是沒人能近得了他的身子。最后是輸在了醉酒的份上,他下盤不穩,幾個踉蹌倒是將自己的優勢全都丟了,被那兩個小廝齊齊壓住了。 辜七也瞧出了這是個有武功的,眉頭輕輕皺起。只等此人被結結實實的綁在了椅子上,這才略微安心。她斂了斂神色,朝著那人問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被狠揍了幾下,依然不見絲毫清醒,一副半醉半醒的模樣,對著辜七道:“都是、都是假的……” 這像是夢囈,又像是無意識的胡言。 醉漢的聲音越來越輕,眼睛也緊閉了起來,像是就要醉酒睡過去了,只有嘴巴還在一張一合著:“酒!給……給我酒!” 辜七站得久些就覺得吃力,這會子便坐了下來,對織玉吩咐:“去叫章安過來?!闭掳彩桥岢靥氐亟o辜七的侍衛,這回自然也是在府中的。她只是看這人有些眼熟,并不十分相信。 不一會,人就過來了。章安瞥見廳堂中的那人,神色當即一變,甚至忘記了要先給辜七行禮了。 見他如此神態,辜七也就知道了這兩人是認識的。遲疑了片刻,語氣平靜:“這么說來,他還真是王爺的侍衛了?” 章安垂首應是,隔了會緩緩抬起了頭,就好像……面容上的神情復雜,好似又驚又喜,“那日情況兇險,事后一直未尋見他人,便以為……”他所說的,就是辜七被沈括所劫的那次。 其實難怪的章安會有這樣的猜測,那地方本就地處深山,在窯爐不遠處便有峭壁山谷,若是不小心掉落下去也多半是要死的。 章安意外他還活著,意外馮匡為何會成了這樣子的。能在韶王殿下身邊做侍衛的,各個都是經過了層層考驗和考核的,章安實在不知,他為何會成了這個模樣。 辜七先不說話,打量了那人一眼,“先關起來,等他酒醒了再說?!?/br> 回了錦照堂,辜七問康mama剛才的事。 康mama回說:“剛才門房來通報,說是這人的外頭瘋言瘋語……” “當時說的什么?”辜七想如是一般的瘋言瘋語,只怕也就不會讓康mama這樣的火急火燎了。 康mama躊躇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是、是提及了那晚的事情?!彼D了一頓,叮囑了辜七道:“王妃,這人是萬萬留不得的了。不過才幾杯酒,就已經什么敢說了?!?/br> 這言下之意便是要辜七將人趕緊處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