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感激不盡，立馬爬了起來，道：“皇上，奴才伺候您洗漱吧？”

    駱顯哼了一聲，率先出門。

    舒慈倒在床上，扯過錦被，繼續睡。

    不一會兒，一串腳步聲朝龍床邊走來，她還未睜眼，一個帶著溫度的吻落在了她的額頭。

    “等朕下朝了一起用膳，不準先走?！?/br>
    她輕哼一聲，撈起被子蓋住腦袋。

    第107章 迂回

    舒慈在龍床上睡夠了才起身, 由宮人們伺候著洗漱完了，夏荷捧著新衣裳笑意盈盈地走來。

    “這是哪里來的衣裳？好漂亮?！笔娲壬锨? 伸手摸上布料的一角, 竟是難得的蜀錦。

    夏荷笑著道：“這是皇上私庫里的料子，一匹秋香色一匹鵝黃色, 都剪了給娘娘您做成了夏衫?！?/br>
    “什么時候做的？本宮怎么不知道?！笔娲润@訝。

    “大抵是開春的時候, 皇上聽您抱怨說春衫的料子不夠鮮亮，心里記住了, 回來就讓李總管把這兩匹蜀錦找了出來，比照著娘娘您的身形裁了夏衣, 您試試？”

    果然是飛云流彩的蜀錦, 這一穿上, 上面的云紋像是流動起來了一樣，一轉身，飄然若仙。

    舒慈的長相偏柔媚, 但氣質卻很獨特，時而端莊威嚴時而楚楚動人, 氣質多變復雜。這蜀錦裁制的衣裳美，但能駕馭這衣裳的人更是美得奪目。

    此時正值駱顯下朝，一進殿就有此等眼福, 某人眉梢都是笑意。

    不顧殿里還有其他人，他大步上前，一把將她舉了起來。

    她笑著撐著他的肩膀，居高臨下的看他：“怎么？看我穿上新衣裳美得你都把持不住了？”

    駱顯被她打趣慣了, 不覺得有什么，倒是夏荷不好意思地低了頭，然后看到了李江向她示意的眼神，兩人一起退了出去。

    駱顯抱著人，連連親吻她的臉頰，像是怎么也愛不夠似的。

    “夠了，夠了……”她抱著他的脖子，左右閃躲，“別糊我一臉口水?！?/br>
    他抱著她轉了兩圈，像是年輕的小伙兒抱著自己的新娘，心里滿滿的喜悅像是要溢出來似的。她感受到了他非比尋常的好心情，兩人倒在榻上，她翻身問他：“有什么喜事兒嗎？”

    他嘴角一勾，指了指他的唇。

    舒慈輕笑一聲，將自己的唇貼了上去，本想一觸即離，卻被他一下子吸住。氣氛瞬間擦熱，他摟著她的腰，熱烈地吻她的唇，反復蹂躪、撕咬，然后敲開唇關。

    她粉黛未施，妝發也沒來得及整理，可謂是素得不能再素了。玻璃窗外的陽光投射進來，將她的皮膚照射得像是毫無雜質的羊脂玉一般，溫潤而美麗。

    很多時候，舒慈覺得他在她面前就是另一個禹兒，會對她無緣無故地生氣，也會像此時一樣……無緣無故地撒嬌。對，她把這種毫無由頭的靠近稱之為撒嬌。

    大概過了一刻鐘，他狂風暴雨般的親吻才停止了下來，她臉色緋紅，氣喘吁吁。他眼眸深沉，手指戀戀不舍地在她臉頰上游移……

    “皇上，禮部的周侍郎求見?！崩罱穆曇粼谕忾g響起。

    “不見?！?/br>
    她握住他的手，挑眉看他：“為何不見？”

    “他來找朕只有一件事?！瘪橈@伸手撥弄她被蹂躪得通紅的唇瓣，“你猜猜?！?/br>
    她的唇被他的拇指揉捏，她一巴掌揮開：“我怎么猜得到，你直說好了?！?/br>
    “近來你可聽聞秦少卿的事了？”

    “你是說他和他嫂嫂的事情？”舒慈眼睛一亮，她正對此事有興趣呢，“說說，你都知道些什么?！?/br>
    駱顯輕笑，刮了一下她的俏鼻子，道：“朕哪里會知道得比你們這些女人更詳細?！?/br>
    “什么叫我們這些女人？注意你的措辭?！笔娲群吆?。

    “周侍郎來見朕不過就是想讓朕發明旨申斥秦禮，斥責他不顧倫常迎娶他嫂嫂?！?/br>
    “那你是如何想的？”舒慈好奇。

    駱顯說：“朕需要的是能為朝廷做貢獻的能臣忠臣，至于這些私德方面……他又沒有違背律法，朕如何干預？”

    “可我聽說不少大臣都上本參他了，你就這樣不見不理，不會出事嗎？”

    “可如果非要讓朕表態，朕會支持秦禮?！彼凵褚晦D，落在了她的臉上。

    舒慈皺眉：“這……”

    “如果是為了常倫而壞了一段姻緣，傷了兩顆有情人的心，那這常倫不要也罷?！?/br>
    舒慈終于咂摸出味道來了，她震驚的看他：“你——”‘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帶著沉穩的力道，他說：“秦禮和秦大夫人便是我們的先鋒。你能否和朕同享宗廟一起留名史書，就看這回了?！?/br>
    若是秦禮成功，倫常也就被打破，叔嫂都能結合，那他們在一起的阻力也就會小很多。到時候有了“前車之鑒”，大家的接受度也被秦禮拔高，轉頭再看他們的時候就不覺得驚世駭俗了。

    “可我畢竟身份特殊?！笔娲瘸蠲季o鎖。

    “你不愿偷梁換柱換了身份待在朕的身邊，那擺在眼前的就只有這一條路了?！瘪橈@看著她說道。

    舒慈抬頭，目光和他對接在一起……

    ”如果……”她咬唇。

    “如果什么？”他盯著她的神色，像是在找一絲她猶豫的裂縫。

    她想了又想，卻還是過不了心中的那關。瞞天過海，偷梁換柱，這些對于他們來說太過容易，可她就是做不到。她生來是舒慈，這一輩子就是舒慈，就算是死，她的墓碑上也只能刻著“舒慈”這個名字。

    “我不管?！彼袷窍露藳Q心，看著他，“這秦禮是馬前卒也好先鋒也罷，或者說他根本就是你派出去干擾眾人視線的也好……在這件事上，我只做舒慈，這是我絕對不會退讓的底線?！?/br>
    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朕果然沒有猜錯你?！?/br>
    如果她心軟了，現在改變主意了，他自然高興?？伤粫?，他這般試探她都沒有松口，可見她的內心是有多么堅定。

    她坐起身，一把環住他的脖子，整個人靠了上去：“就算你最終做不到我也不會怪你，這世間無奈的事情太多，我能理解的?！?/br>
    若是不成，日后她就住在行宮也不錯，帶著禹兒和樂暢一起生活，等他閑暇的時候來看看他們母子，一家團聚，這就足夠了。

    “你這女人，慣會口是心非?！彼焓謸н^她的腰，輕輕嘆道。

    有時候退一步比進一步更難，對付他這種男人，偶爾的讓步更能讓他覺得感動。

    “我沒有跟你耍心眼兒，這是我的真心話?！彼吐曊f道。

    “朕知道?！彼c頭，摟她摟得更緊，“所以朕更舍不得委屈你們母子了?！?/br>
    大的這個已經讓他束手就擒了，何況清泉峰上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小的，若要他受委屈，那他這個父親就算是白當了。

    “你真好?！彼淞瞬渌念i窩，難得撒嬌。

    他撫著她背，輕輕嘆氣。有時候他也會想，如果有一天有人將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讓他用這萬里江山來做交換，他肯定會毫不遲疑的點頭。這萬民易了主還能活，可他若沒了她，那真是斷了生的念頭。

    為什么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呢？他偶爾也會想要深究一下原因，她到底是哪里讓他魂不守舍，心甘情愿地淪為她的裙下之臣？

    說不清楚。

    而這世間最怕的就是說不清，病根兒都找不到，怎么開藥方？

    ***

    接連二十天，為了秦禮一事，朝堂在吵，街頭巷尾的百姓也在議論。大家興致高昂，一時間熟人見面聊的都是這件事，若是誰知道了什么新進展，那可真是人群中最閃耀的星了，保證頃刻間被圍得滴水不漏。

    而此時茶館里的說書人也瞄準了這熱點，各大茶館紛紛將此事改編成了故事，繪聲繪色地開始講了起來。有的說這秦禮是天上的文曲星，這秦大夫人是守護瑤池的仙娥，編出了一段轟轟烈烈的仙界愛情故事；也有的編造起秦禮和秦大夫人的前世今生，說兩人足足輪回了九世，每一世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錯過，直到今生重逢。

    然而，更受歡迎的還是秦大夫人是江南巨富之女這一說法。千金小姐，錦衣玉食，為了信義嫁給了一個牌位，這可是至誠之人啊……可命運給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她的真命天子竟然不是死去的夫君，而是她一手撫養長大的小叔子！兩人暗生情愫，感情卻深受禮教的約束，使得靈魂備受折磨……忽然有一日，秦大夫人不慎跌落在了湖中，九死一生，幾乎在閻王殿門口繞了一圈，醒來之后她開始不再抗拒和小叔子的感情，兩人決定沖破牢籠，不再畏懼世俗的目光，明媒正娶，昭告天下！

    這種帶著些許現實心理投射的故事顯而更得眾人的心，也流傳得最廣。時間一長，眾人真開始掰著手指數起來，這江南巨富之家到底那家是姓秦呢？

    “娘娘，您真是絕了?！弊蠇冉o舒慈豎了一個大拇指，“奴婢今日才曉得您竟然是大才女！”

    舒慈捏著一本畫本翻開，挑眉：“本宮的厲害之處還多著呢?！?/br>
    “可您讓人這樣寫，不怕秦大夫人說您造謠？”

    “造謠的人多了去了，本宮這是她夫君一臂之力，她感謝本宮還來不及呢?！笔娲鹊ǖ胤约菏谝鈱懙男≡挶?，對里面抓心撓肺的情節設置和華麗不失直白的詞藻十分滿意，尤其是秦大夫人落水一段，描述得十分到位。

    “這是找的哪位秀才？賞他二十兩銀子?！笔娲瓤吹门d起，幾乎認不出這是自己當初隨口謅的故事了。

    紫嬋笑：“肥水不流外人田，這是沈秀才主筆的?！?/br>
    舒慈拿開畫本，瞇眼：“你找的他？”

    “他自告奮勇要來寫的，奴婢就讓他試了試，果然不錯?！?/br>
    舒慈沉下臉：“本宮之前怎么跟你說的，那些話你都拌著飯一塊兒吃下去了？”

    “奴婢不敢?！弊蠇揉弁ü虻?，低下頭，“奴婢上次捉弄了他，內心愧疚，所以才會在皇上和娘娘面前救下他。娘娘不要誤會，紫嬋是有分寸的人，不會誤了娘娘的大事，也不敢拿自己的終身開玩笑?！?/br>
    舒慈盯著她，見她神色正經，不像是敷衍，這才收了凌厲的目光，道：“你知道便好，響鼓無須重錘敲，同樣的話本宮不想說第二遍?！?/br>
    “是，奴婢謹記在心，不敢忘記娘娘的教誨?！?/br>
    舒慈點了點頭，抬下巴：“去拿二十兩銀子賞給沈秀才?！?/br>
    “……是?！睕]想到舒慈還要賞他，紫嬋愣了一下，然后立馬站了起來，緩步退出去。

    紫鵑端著果盤進來，見舒慈皺著眉，上前道：“娘娘不用憂心，奴婢看紫嬋對沈秀才也沒有那個心思?！?/br>
    “哦？”

    “她上次害沈秀才掉進捕獸坑之后一直內疚著呢，此番估計也是想補償他一下?！?/br>
    舒慈捻起了一顆葡萄，說：“你平時與她走得近，多觀察觀察，要是有什么苗頭就趕緊給我掐斷。她的姻緣本宮已經有數了，待皇上來了行宮之后本宮就會與他商議?！?/br>
    “聽娘娘的意思是皇上身邊的人？”紫鵑試探的問道。

    舒慈瞥她：“你可不要通風報信?！?/br>
    “奴婢哪兒會做這等事，要真是良人，奴婢為她高興還來不及呢?！?/br>
    “放心，本宮多番考察過了，定是良人?！笔娲茸旖且还?，胸有成竹。

    紫鵑暗嘆：紫嬋，對不住了，只怪娘娘的口風太嚴啊……

    “還有你，本宮一塊兒幫你看好了?！笔娲瘸韵缕咸?，吐了籽，用手絹擦了擦手指上的汁兒。

    紫鵑詫異，趕緊道：“奴婢不急的?！?/br>
    “急不急的，你們說了也不算?！笔娲鹊脑捁樟艘粋€彎兒，“當然，本宮說了不算?！?/br>
    “那誰說了算？”紫鵑疑惑地問道。

    舒慈抬手指了指上面，她說：“老天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