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門內沒有聲音傳來,駱顯嘆氣:“朕不愛說這些話,偶爾說一次也沒人聽啊?!?/br> “在聽?!彼p聲說。 “朕說為了江山穩固百姓安寧的話不是廢話空話,如果皇室都不安寧,天下又怎么能和順?”駱顯說,“出于大局,朕不得不放了他?!?/br> “那……”舒慈咬唇,再提要求好像得寸進尺,過分了啊…… “朕已經找好了替死鬼,會替他包攬下所有的罪名。當然,那個替死鬼也不算冤枉,作為交換條件,朕會繞了他的家人,絕不株連?!?/br> 舒慈垂頭,用腦袋抵住面前的那扇門。 “還不滿意?”他沒有聽到她的回答。 眼睛一眨,有淚水滾落。 “嗚嗚嗚——” 駱顯吃驚,他站了起來:“你在哭?” 舒慈捂著嘴,哭聲從掌縫中流瀉了出來。 駱顯頗感無奈,心頭的大石也算落了地。他了解她,面對困境和危險的時候她絕不會哭,反而會很鎮定,而一旦卸下壓力,她才會放任自己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好了,你不是三歲,都快要三十了,還好意思這么哭?”他笑著說道。 “我二十七,離三十還遠著呢……”一道嗚咽的聲音傳來。 駱顯挑眉:“那你開門,朕好好安慰你一下?!?/br> “不開,你會被傳染的……” “不怕,等傳染了你再照顧朕,像照顧禹兒一樣,寸步不離?!彼碾p眼像是藏著大海,深邃幽藍,那一腔情愫被壓在海里最深的地方,偶爾會因為浪潮而冒出頭,讓人窺見,原來他也是一個滿腹深情的男子。 門那邊,傳來了一聲唾罵:“你想得倒美?!?/br> 他笑了起來,笑意從嘴角蕩漾開來,像是頭頂的月光,終于撥開了云霧,變得清晰透徹。 “皇上,紀將軍來了!”李江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勾著背低頭說道。 “有結果了?”舒慈抬起頭。 看著紀峒大步走來,駱顯眼眸一閃:“是,咱們可以為兒子討回公道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父皇,你真沒用。 駱顯:你說什么? 太子:不是我說的,是母妃,她做夢的時候說的夢話就是這樣! 舒慈:我做夢說“父皇,你真沒用”? 太子:前面是我,后面才是你說的。 舒慈:拖下去,打屁股二十下。 第102章 對陣 奶娘招供了, 她是受賢妃指使,將患了天花的病人曾用過的被面拆出棉花來, 在太子的布老虎里加入了這種棉花, 放在太子的枕邊。小孩兒病弱,用不到多久就會出現癥狀, 而這個時候奶娘故意吃壞了肚子, 企圖躲過嫌疑。只是她畢竟不是什么機敏之人,漏洞連篇, 怎么可能蒙混過關? 奶娘招供后便被扔進了刑部大牢,她半張臉都被紀峒給毀了容, 整個人有些瘋癲了。 “她為何要害太子?她是太子的乳娘, 以后什么樣的榮華富貴沒有?偏偏要做如此下賤之事!”紫嬋十分氣憤, 恨得牙癢癢,要是此時奶娘在她面前,她非得咬下她一塊rou來不可。 王喜不知道從何處聽來的, 此時說與紫嬋聽:“聽說她夫君好堵,已經輸出去了好幾萬兩銀子, 賢妃不知道從哪里探聽到了這樣的消息,以此為要挾,讓她做事, 否則就要到皇上面前揭發他夫君。這樣一來,不僅她夫君會被問罪,連她這個太子奶娘的身份也會被開革?!?/br> “她夫君不是國子監的侍講?” “讀書人就不會好賭了?”王喜挑眉,“現在查明了情況, 皇上連他一起下了獄。只是念及他家中有老母及幼子,不株連,只問罪他們夫婦二人?!?/br> “真是太便宜他們了!”紫嬋恨恨地說道,“殿下受了這么大的苦,活該讓他們的孩子也來嘗一嘗!” 偏殿里,舒慈一邊給太子喂藥,一遍聽著李江在外面匯報。 “現在賢妃也被關押了起來,一干人等都逃不過罪責,娘娘放心,皇上一定會為殿下主持公道?!?/br> 舒慈“嗯”了一聲,吹了吹勺子里的藥汁兒,喂到了小太子的嘴邊。 紫鵑起身,走到門邊,道:“李總管,娘娘知道了,您回去給皇上復命吧?!?/br> 李江預想中的舒慈會大發雷霆的狀況并沒有發生,他有些尷尬,道:“那麻煩紫鵑姑娘寬慰娘娘了,在下這就回去給皇上復命了?!?/br> “公公,請?!?/br> 藥汁兒喂了半碗,剩下的半碗小太子搖晃著腦袋不肯配合,實在是太苦了,同樣的招數騙他兩三天可以,次數多了自然也就失效了。 “你去問問徐季,藥浴的配方都研制出來了嗎?”舒慈將碗放在一邊,擦了擦他的嘴角,說,“本宮看他也實在喝不下去了,若是藥浴能有效就換藥浴吧?!?/br> “殿下真是受罪了,那些歹人……”紫鵑咬牙,“真是將她們千刀萬剮也不解氣?!?/br> 此時小太子哭了起來,大概是身上又癢又疼,讓他難受極了。 舒慈將他抱了起來,冷哼道:“本宮現在無暇跟她們算賬,等禹兒痊愈了,她們一個也別想逃脫?!?/br> “有皇上在,就算娘娘沒有精力處置她們,皇上也會為殿下討回公道的吧?!弊嚣N道。 “他的法子不過就是一刀將他們殺了,可殺人不過頭點地,怎能解我心頭之恨?!笔娲壤淅涞卣f道,她抱著小太子站了起來,她低頭看這個可憐的小人兒,痘已經全部出來了,布滿了他的小臉蛋兒,他伸手去抓又被舒慈阻撓,惱怒得直哭。 舒慈拍了拍他的背,帶著他在屋子里轉圈,哼著小曲分散他的注意。 晚膳時分,駱顯又來了,他站在門口聽著兒子的哭聲,拳頭越攥越緊。 “皇上,賢妃娘娘說想要見您?!崩罱p手輕腳走上前去,低聲說道。 “不見!” 李江又道:“賢妃娘娘說她愿意認罪,只求在認罪伏法前再見皇上一面?!?/br> “不去?!?/br> 這一次,聲音是從門內傳來的。 聽清是誰的聲音后,李江當即噤聲。 “現在不要動她,等本宮出來后,要親自問一問她?!?/br> 李江低頭,大氣兒都不敢喘。 駱顯點頭,道:“都依你,她就交給你處置了?!?/br> 屋內孩子的哭聲又大了起來,她抱著孩子走開,不再說話。 夜里,太子又開始發高燒,燒得他都迷糊了,哭聲也弱了下來。舒慈一邊按照徐季說的方法給他降溫、喂藥,一邊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自幼年時期過后,她便再也沒有流過這么多眼淚了,可看著生病的兒子,她忍不住抱著他啜泣。 “娘娘……”紫鵑守著她們母子,寸步不離。 屋外,駱顯拎著徐季讓他找最快的退燒方法。 “這燒退下去至少得半個時辰,這微臣已經盡力了……”徐季嘆氣。 駱顯背著手站在屋外,外面燈火通明,所有人都不敢大喘氣,滿宮只聽見太子的哭聲和舒慈的低聲啜泣。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無能為力,他恨不得把孩子的所有痛苦都轉嫁到他的身上來,讓他之后的道路是一片坦途,再無風雨。 一夜擔憂,太子終于在凌晨恢復了常溫,委屈地睡了過去。舒慈靠在他的床頭,扒著欄桿,就這樣睡著了。 *** 出痘,結痂,一共八天的時間。這八天,不僅舒慈疲憊不堪,太子也是哭得嗓子都啞了,后面結痂的時候因為太癢又不能撓,哭得撕心裂肺,讓每天都在門外看他們母子的駱顯心痛不已。 徐季研制出來的藥浴十分有效,待到第十天的時候,西宮的偏殿門打開,太子終于痊愈。 而守在門外的駱顯第一時間上前,將母子倆抱在了懷里。 這些日子折騰得太累,小太子已經睡著了。 舒慈也是一臉疲憊之色,她低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只覺得這肩膀前所未有的寬厚。 “好累?!?/br> “是朕沒有保護好你們?!?/br> 她搖了搖頭,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又休息了兩日,舒慈終于找回了精神,她穿戴整齊,美目如霜,看著銅鏡里的人,氣勢十足。 ”擺駕鐘粹宮?!?/br> 鐘粹宮從里到外都透出了一股衰敗的氣息,賢妃大概是早已料到了今天,遣走了大部分的宮女太監,就留幾個跑腿打雜的收拾屋子,偶爾添一添茶水。不過如今她就算是想擺四妃之一的架子也不行了,鐘粹宮的賢妃娘娘暗害太子,人證物證俱在,宮里宮外皆知。 看著舒慈走進來,她并不吃驚,笑著問道:“是你不讓皇上見我的吧?” “是我,但他其實也不想見?!笔娲葤吡艘蝗ξ輧?,隨意地坐在圓桌旁。 “我猜你今日來,是有很多問題想要問我吧?!辟t妃低頭,握著茶壺的手柄添茶,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舒慈輕笑一聲,道:“來之前是有很多問題,但一看你這副樣子,就全都明白了?!?/br> “哦?”賢妃放下茶盞,盯著她。 舒慈說:“你不像紀貴妃,她貪心得太多,所以死得很快。你要的很少,甚至非常合理,但可惜了……” “你終究是得不到?!笔娲茸旖且还?,若有似無地就帶著一股上位者的睥睨。 “你以為皇上是你的?”賢妃嘴角冷了下來,她目光里挾著一片寒意,“年輕貌美的女人成千上萬,她們每一個都想住進這皇宮里坐一宮的主人,你可能現在得意,但五年后十年后呢?你還能得意下去嗎?” 舒慈挑眉:“這樣的擔憂,自然是交給五年十年后的我去回答,此時的我需要cao這么遠的心嗎?”她有駱顯的寵愛,有將太子之位穩穩握在手中的兒子,里子面子都有了,就算她不能到達最后一步,那又有何憾? 賢妃冷哼一聲,篤定她是外強中干。 “你知道我現在最大的苦惱是什么嗎?”舒慈問。 賢妃輕哼一聲,側過頭不答。 舒慈輕笑,一字一句地說:“是如何讓你……生不如死?!?/br> 賢妃的眼里閃過一絲得意,她說:“我要是怕你對付我,還敢這樣下手嗎?” 她擺明了這一生是求不得了,靈魂已死,還會在乎這一條空蕩蕩的軀體? “你當然不怕死,估計也不怕我用刑?!笔娲鹊氖州p輕搭在桌面上,皓腕上的玉鐲扣響桌面,她低頭撫著自己修長的手指,輕笑,“那你怕不怕眼睜睜地看著我和他恩愛到老?” 賢妃的臉色頓變,她的手指顫抖了起來。 “你不是想問我五年或十年后還有不有把握留住他的心嗎?” “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親眼見證答案揭曉的那一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