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人呢?現在被關在哪里?” 紫嬋搖頭:“還打聽不出來,估計明天就會有消息?!?/br> “打聽出來后讓他們保持靜默,不要輕舉妄動?!笔娲葟墓P里捻起一顆葡萄,“咱們這位皇上,可不是紙糊的?!?/br> “那咱們要救嗎?” “救?!?/br> 這些人都是先帝留給她的,一共十五個,個個都是武功高強忠心耿耿的好手,若她就這樣坐視不理,寒的可是他們余下的人的心,以后她也不好服眾了。 “母妃,兒臣用完了!”樂暢側頭,脆生生的喊道。 舒慈輕笑,招手:“過來?!?/br> “殿下小心!”伺候她的宮女看到她蹭地一下滑下椅子,忍不住想上前護著。 樂暢擺了擺手,顛顛兒地就跑了過去,鉆進了舒慈的懷里。 “母妃,我想去釣魚?!睒窌彻傲斯吧碜?,像是小豬似的,可愛嬌憨。 舒慈揉著她的小鬏鬏,說:“不行,此時正是太陽最毒辣的時候,曬黑了可是不美了?!?/br> “美?樂暢以后會長得和母妃一樣美嗎?”小小的人兒抬起頭,一臉期待緊張的問道。 “本宮美嗎?”舒慈扯了扯嘴角。 “美!母妃是南秦第一個美人,兒臣知道!”樂暢點頭,小雞啄米似的,“父皇說了,再沒有比母妃更好看的人了?!?/br> 駱晟…… 舒慈撫著公主頭發的手頓了一下,神思恍惚。 “殿下,奴婢陪您去扎紙鳶怎么樣?”紫嬋見舒慈的神色不對,立馬彎身對樂暢說道。 “好?!睒窌滁c頭,滑下了軟塌,和紫嬋一塊兒出去了。 “好?!睒窌滁c頭,滑下了軟塌,和紫嬋一塊兒出去了。 午后的時光靜謐柔和,她閉著眼斜靠在蹋上,眼前似乎掠過了明黃的身影,眼角有淚珠滑落,那是痛到心底的苦楚。 “陛下……” *** 一晚上舒慈的神色都是懨懨的,提不起精神來。 紫嬋從樂暢的房間里出來后,上前說道:“娘娘,該就寢了?!?/br> 舒慈起身:“睡不著,你陪我出去走走吧?!?/br> “此時都宵禁了,現在出去不太好吧?”紫嬋皺眉。 “沒事,就到后面的林子里轉轉?!?/br> 紫嬋點頭,從箱籠里拿出一條五彩絲攢花結長穗的云錦披風,搭在舒慈的肩頭,仔仔細細的系好。 夜色甚濃,主仆二人的身影隱沒在了桃林里。 雖然朝陽宮地勢偏僻,但偏僻有偏僻的好處,起碼不會有人輕易來打擾,能在這樣月色不明的夜里獨行一段路。 “紫嬋,待樂暢出嫁后,咱們就出宮去吧?!笔娲染彶阶咧?,思緒萬千,想到哪里就說到了哪里。 “可是咱們出宮后要做什么呢?” “大好河山,不游覽一番豈不是枉來這世間走一遭?”她嘴角勾起笑意,“出閣前被困在府里的四方天地,出閣后不過是換了一個更大的籠子,好生無趣啊?!?/br> 紫嬋扶著她走過狹窄的下路,說:“您就是心軟,若不是當初答應了太后娘娘,哪里會進宮來,哪里……到現在連個子嗣都沒有?!?/br> 像舒慈這般人物,雖說求娶的媒人沒有把承恩侯侯府的門檻踏斷,但也是在世家高門里隨便挑挑就能尋到好兒郎的呀。偏偏因為太后,將半生都斷送在了這個吃人的紫禁城里。 “姑姑也是難做,不怪她?!?/br> “娘娘,您就是心軟?!?/br> 舒慈一笑:“好了,別討伐本宮了,事已至此,再怨懟也是無用的?!?/br> “奴婢是在勸您,多為自己想想。以前您一心撲在先帝身上,現在又撲在公主身上,您什么時候會為自己考慮呢?” “身為女子,先有家族門楣,其次是夫君子嗣,心就這么一顆,哪里還騰得出位置留給自己?” 何況她嫁的不是一般人,是南秦的皇帝,是萬人之主。后宮的漩渦早已吞噬了她那顆向往自由的心,十年的宮斗生涯,她已漸漸和這個宮城融為了一個顏色。 紫嬋無奈嘆息,抬頭看去,前方有若隱若現的水光,想必是到了梧桐湖了。 “娘娘,還走嗎?”紫嬋問。 舒慈停下腳步,前方有巡邏的士兵走過,燈籠的火光一閃而過:“回吧?!?/br> “娘娘您看,那可是皇上的儀仗?”紫嬋輕聲說道。 舒慈朝湖畔看過去,果真是駱顯的儀仗。他負手走在湖畔,身后的人遠遠地跟著,不敢上前打擾。 “娘娘,您說這個時辰了,皇上也是睡不著嗎?” “他的女眷還未進京,興許是因為這個睡不著?!笔娲鹊淖旖枪闯鲆荒ㄖS刺的笑意。 紫嬋:“娘娘……” “回吧,我不舒服?!笔娲绒D頭,并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那個人身上的殺伐之氣太過濃厚,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她仿佛都能聞到戰場上的血腥味。 聽說當時叛王的十萬人馬被他殺了過半,冀門外的亂葬崗尸體堆積如山,蚊蠅滿天。那天血流成河,東南風刮過,整座京城都聞到了鮮血的味道。 “那是誰?”駱顯盯著那黑暗中一抹旋飛的衣角,蹙眉。 “是舒貴太妃娘娘?!迸赃呺S侍的人答道。 第4章 新年 十月二十日,原厲王潛邸的舊人抵達京城,從王妃到侍妾,將依次接受新皇的冊封。 十二月十二日,前朝的鐘聲敲了十九下,皇后冊立典禮正式禮成,從此這紫禁城就有了名正言順的女主人。 “娘娘,天冷,咱們進屋吧?!弊蠇劝氧趺呐L拿出來披在舒慈的肩頭。 “你聽見鐘聲了嗎?”舒慈站在宮殿門口,今天太陽不錯,印得她臉色紅潤了不少。 “大半個京城都聽見了?!弊蠇葒@氣。 她畢生都無法到達的那個位置,有些人輕而易舉的就坐上了,真是有趣。轉了個身,她攏了攏肩頭的披風:“是有些冷了,進去吧?!?/br> “娘娘,您這樣避而不見諸位娘娘,會不會不太好?”紫嬋跟在她身側問道。 “有什么不好,她們不過是好奇我這位前朝的貴妃而已,我為何要滿足她們的好奇心?!笔娲戎S刺一笑,搭著紫嬋的手進屋,倚上了貴妃榻。 精致美麗的紫檀木貴妃榻,單翹頭,瑞草卷珠外翻球式直腿,透雕牙條是拐子紋卷草的圖案,圍欄的二龍戲珠穿云噴水透雕圖案更是栩栩如生。但如此精致的貴妃榻,比不上它上面躺著的人來得萬分之一的耀眼。 她閉著眼,白皙的臉龐也沉靜了下來,周身透著一股靜謐的氣息。 紫嬋悄悄退到一旁,放下支起來的窗戶。 舒慈猜得不錯,對于她這位曾艷絕京城的貴妃娘娘,其余人是又好奇又嫉妒,伸著脖子想瞧瞧到底是什么樣兒的人物,但無奈西宮早已對外面的人關上了大門,聽說是染上了風寒,已經倆月沒有出門了。 德妃,也就是潛邸時期的譚側妃,她伸手扶了扶發間的比翠玉簪,緩緩的說道:“咱們就算了,怎的連皇后娘娘親臨都不見呢?” 皇后元氏今年不過雙十年華,十六歲嫁入王府,育有一女,前些日子剛剛被冊封為和碩固倫公主,封號善雅。元氏的祖父是有名的大儒,門生遍布各地,在讀書人當中頗有威望,元氏滿門清貴,元后未嫁之時也是才名遠播的。如今她穿著朱紅色的常服坐在上首,面對這些比她年紀都大的妃嬪們,硬是端起了正宮的氣勢。 “貴太妃身體不適,本宮怎能不體諒?德妃要有多余的精力不如關心關心子嗣問題,你比本宮早入王府幾年,怎么到現在都還沒有未皇上開枝散葉呢?”元后不輕不重地說道。 子嗣,又是子嗣!德妃捏緊了石榴裙,擠出了一個微笑:“是,是臣妾無能?!?/br> “德妃也別灰心,皇上看重你,你只要以后收緊心思,機會嘛,自然有得是?!痹缶従徴f道。 “是,臣妾謹記皇后娘娘的教誨?!?/br> “退下吧,本宮乏了?!?/br> 以德妃為首的妃嬪們依次屈膝告退,正殿一下子就空了許多,顯出了空蕩寂寥的一面。 元后倒在榻上,靠著靠枕,心神不定。 “主子,要不要宣太醫來瞧瞧?”在旁邊此后的掌事宮女低聲聞訊道。 “本宮剛才刺了德妃一句,怎么倒覺得刺到了自己心坎上來了呢?!痹蟪冻鲆粋€無奈的笑容,這個時候才顯出她真實的一面。 “主子別這么說,您還能再生小皇子的?!?/br> 元后搖頭:“連薛神醫都說了本宮是生善雅的時候傷了底子了,你又何必來安慰我?” 落雪緊張的看向四周,說:“娘娘,慎言吶。如今不是在王府,咱們得防著隔墻有耳。您子嗣艱難的事情千萬不能被其他娘娘知道,尤其是太后,不然……” “她還會主張廢了我不成?”元后冷笑。 “您也知道太后對子嗣的看重,又何苦去跟她老人家唱對臺戲呢?!?/br> 元后仰頭,眼睛酸澀:“生為女人家,總是這么的艱難。以前倒也罷了,能在北地無人逍遙自在,如今進了京城,以后的路怕是更艱難了?!?/br> “您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多少女子想要成為您呢?娘娘,您可不能灰心吶,您還有善雅公主,得護住她呀。要是最后實在不成咱們抱一個孩子也成,只要是記在您的名下,誰會不肯呢?” 元后名下的孩子,成為太子的勝算總是要大幾分的。 元后搖了搖頭:“不,本宮不會養其他女人給他生的孩子?!?/br> 落雪的話在喉嚨打了一個轉,又咽了回去。有時候真相太過殘忍,說出它的人就像劊子手一樣顯得無情。 “皇上只有一個孩子?”舒慈感到疑惑。 紫嬋答道:“是,只有皇后所出的善雅公主?!?/br> “當年先帝的后宮三十七人,如今他有七人,真是……”舒慈不知道該用什么詞來形容,卻陡然想到了狼子野心,“他在北地練兵,先帝在京城廣納嬪妃,如今這樣的結局,本宮倒是有些佩服他的自律了?!?/br> 紫嬋也看出來了,嘆了一口氣:“勤王不過是借口,真正的目的皇上已經達到了?!?/br> 舒慈輕笑一聲:“開年就要大選了,本宮到要看看他到底是真君子還是個藏不住馬腳的真小人?!?/br> 日子還長著,她且等著看這等豺虎之心的人到底有何下場。 轉眼就到了新年,正月初一,皇上率文武百官在祈年殿祭天酬神,伴隨著渾厚悠長的祭天樂聲,五名手持長鞭的太監用力揮起了手中的鞭子,一聲聲清脆的甩鞭聲,讓殿內殿外都肅靜起來?;噬险驹谂_階之上,手持香燭,對著天壇的方向三拜,后面跟著文武百官撩袍下跪,三跪九叩。 后宮里,皇后穿著明黃色緙絲五彩云金龍八團兩開踞的朝服,披領及袖皆石青色,鳳袍上的繡文為九龍,前后身各三,兩肩各一,裹襟一。她胸前戴著三盤朝珠,東珠一盤正佩于胸前,另外兩盤珊瑚朝珠交叉于胸前,由左右肩斜掛至肋下。隨著祭祀樂聲響起,皇后率領著后宮嬪妃朝東門的方向下跪磕頭。 德妃用余光審視前方的端正威嚴的皇后,忍不住想:若當年祖父未曾獲罪革職,以譚家的威望實力,她完全可以替代皇后的位置,可惜…… 德妃的目光驟然變得凌厲,她想到了譚家的仇人——舒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