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放眼望去,夜景極美。 夏清時今天是難得的活潑,她坐在船上,突然彎下腰,將一只手探出船體外,“嘩啦啦”的撥動起了一串湖水。 湖水涼浸浸的,夏清時將手收回來,轉過頭去瞧身側的霍廷易。 霍廷易正在研究路線,“要不要去看雁棲塔?” 夏清時立刻搖頭,想了想,她又道:“馬達聲好吵……把它關了,我們就漂一會兒,看看月亮吧?!?/br> 霍先生發覺今天的霍太太實在有些奇怪,往常她總是既不浪漫也毫無情調的,不知今天是吃錯了什么藥。 他剛抬手摸了摸霍太太的臉,霍太太便順勢往他懷里一擠——她難得這么黏他。 “你說——”夏清時在他的懷里抬起頭來,眼波盈盈地望著他。 霍廷易將她攬在懷里,靜靜地等待著她的下文。 誰知她接下來的話卻叫霍先生始料未及——“要是我和你媽掉進水里,你先救誰?” 霍太太是絕不可能問這種無聊問題的。 霍廷易抬起懷里女人的臉,細細打量了幾秒,終于意識到了是哪里不對勁——她喝了酒,剛才一直是在發酒瘋。 霍廷易知道她的酒量其實很差,因此向來是不準她在外面喝酒的。 他難得的黑了臉,“喝了多少酒?” 做壞事被抓包,霍太太頗有些心虛,她伸出兩根手指小心地比了比,“就一點點?!?/br> 霍廷易沒再吭聲,依舊黑著一張臉,但卻已經彎下腰去拿座位底下的救生衣準備給她穿上。 夏清時吐了吐舌頭,然后又扭過頭去,趴在船沿上。 平滑如鏡的藍色湖面上正倒映著一輪黃澄澄的月亮,她舔了舔嘴唇,“霍先生,你知道猴子撈月亮的故事嗎?” 霍先生從小在國外長大,算是個濃度95%的假洋鬼子,想來應該是不知道的。 夏清時玩心忽起,“我示范給你看啊——” 說著她便直起腰,探身要去夠湖面上的那一輪月亮。 她的這個動作極其危險,身子剛過船沿,便被從腰上傳來的一股力道拖了回來。 霍廷易一把將她拖了回來按進懷里,聲音里猶帶著幾分驚魂未定:“你發什么瘋——” 話音未落,他懷里的女人突然抬起頭,柔軟的、帶著水果香氣的唇瓣貼了上來。 霍廷易短暫一愣,然后便按著她的后腦,又狠又重地回吻了過去,他幾乎帶了一點報復性質地啃噬著她的唇。 他的吻太過密實霸道,夏清時幾乎喘不過氣來,被吻得滿臉通紅。 好不容易得了片刻的喘息,她一邊大口喘氣一邊笑道:“我猜你肯定是先救我?!?/br> 霍先生沒吭聲,拉過懷里的女人,再次重重地吻了下去。 …… 這晚兩個人實在太荒唐,而放縱的后果便是,第二天一早起來,夫妻倆雙雙患上了重感冒。 霍太太翻起臉來比翻書還快,她立即將責任全盤推到了霍先生身上,大早上的便將他撓了一通,“都怪你!煩人不煩人?!” 霍先生:“……” 他們回到市區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一點了。 據霍太太所言,她下午和制片人約在了東方廣場附近,因此兩人便直接去了悅亭吃粵菜。 吃過飯后,兩人便分道揚鑣。 出了酒店,霍廷易便給家里打了個電話:“joey現在在干什么?” 保姆芬姐答道:“霍先生,他剛吃完午飯,現在在客廳里玩呢?!?/br> 霍廷易思忖幾秒,然后道:“你讓司機把他送到我這里來?!?/br> 霍廷易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他從小到大,大多數時間是跟在父親身邊的。 但這并不妨礙他對他的母親了如指掌。 以霍母的個性,不可能在看到那些新聞后不來質問自己。 可是她并沒有,那便證明她早已自行聯系了夏清時。 霍母的性格他太了解,但聯想到霍太太的性子,一時之間霍先生也不太確認這兩人之間,到底會是誰受誰的磋磨。 霍先生別無他法,只得將joey帶過去轉移火力。 夏清時的母親不過只是霍父后娶的妻子,當初霍母便對著她百般挑剔。 現在他將霍父同后妻之間的老來子帶過去,想必霍母也不至于將所有的炮火都集中在夏清時身上,而以霍母的教養,她也絕不至于同一個三歲孩子計較的。 跟著他回國以來,joey還沒出過幾次門,因此路上的時候他便顯得十分緊張,全程都緊緊摟著霍廷易的脖子,奶聲奶氣道:“你要帶我去哪里?” 霍廷易想了想,然后道:“我們去的地方有一個小jiejie,叫圓圓。你想不想和她一起玩?” joey摟緊了他的脖子,奶聲奶氣地重復道:“圓圓?!?/br> 圓圓是霍廷易表兄葉垚然的女兒,今年才三歲,只比joey大一個月。 一路開進空軍大院,車子在葉家別墅前停下來,霍廷易一眼便看見了蹲在別墅門口的圓圓,同她一起的還有一個穿著背帶褲的小男孩,兩人一齊聚精會神地看著面前地上鳥籠子里的一只綠毛鸚鵡。 霍廷易牽著joey下了車,圓圓很眼尖地就瞧見了他,當下便興高采烈道:“婷婷舅舅!” 叫完又很興奮地拽著身側的小男孩,給他介紹:“蟲蟲哥哥,這是我的婷婷舅舅!婷婷舅舅,這是我最好的朋友蟲蟲哥哥?!?/br> 叫蟲蟲的小家伙聽見了,也仰起一張胖臉蛋來乖巧叫人:“小葉子的婷婷舅舅,你好!” 霍廷易失笑,他低頭去看joey,發現小家伙正緊緊抱住了自己的腿,看著面前的兩個同齡小伙伴,不敢上前。 他彎腰將小家伙抱了起來,又走到圓圓和蟲蟲面前,給他們介紹:“他叫joey,是——” 說到這里,霍先生不由自主地一頓,足足沉默了三秒后,他才繼續道:“……joey也是舅舅,小舅舅?!?/br> 第8章 時隔多年,夏清時依舊能夠當年回憶起當年那個霍母打來的電話。 是的,說來赧然。哪怕當年強硬地要求她同霍廷易分手,但她的這位“婆婆”也未曾露面過哪怕一次,就連她的秘書,也只是來見了夏清時一面而已。 她清楚記得當初那個電話中冷淡倨傲的女聲:“夏小姐,你應當清楚,你和廷易在一起時很不合適的?!?/br> 頓了頓,她又道:“你們也不可能在一起?!?/br> 前一句話夏清時并不贊同。 哪怕她同霍廷易是繼兄妹,可兩人從未在一起生活過。 他們談戀愛,是心甘情愿,既不背德也非luanlun,其他人無從干涉。 可后一句話她卻不得不承認。 霍母出身高干家庭,容貌好心氣高,從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角色。 當初她同霍廷易父親之間的婚姻勉強維持兩年便草草收場,正是一對怨偶。 事隔經年這兩人之間也未見得和解釋懷,霍母絕不會忍受同前夫有此交集,更不會容忍同前夫的后妻成為親家。 當然,不只是她,夏清時母親的想法亦是如此。 夏清時同夏曉棠的生日只差了兩個月,小時候她不懂,長大后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猜這便是生母拋下她和晏時遠走國外的原因。 從那段不忠貞的婚姻跳脫出來,于夏母而言是極大的幸事。 夏母的第二段婚姻遠比第一段婚姻要更好,第二任丈夫年輕有為,執掌著龐大的商業帝國。 兩人是中學同學,性情相投,生活和美無比。 夏清時只見過她一次,那還是她剛出國念書的時候。 在此之前夏清時從未見過生母,她長到十八歲的年紀,孤身一人來到異國他鄉,平日里再如何假裝老成,在那一刻也只不過是個因為即將要見到生母而緊張的女兒。 她不該原諒她。那時的夏清時想,缺席了十八年的愛和陪伴,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彌補。 可她依舊想要聽一句解釋。 她告誡自己不要心軟。 她知道到時候那個女人會有百般理由解釋多年來的缺席,會哭泣著請求她的原諒,妄圖用眼淚來瓦解她的心防。 可她絕不會心軟。 可惜這一切歸根結底,其實都只是夏清時的臆想。 重新見到拋棄多年的親生女兒,夏母既無愧疚也無悔恨,只是一臉漠然道:“你以后不要再來找我了?!?/br> 到了這時,夏清時才終于明白,原來她只將她同晏時當作一個錯誤。 他們的生母已經重新有了幸福美滿的家庭,而她同晏時,只不過是她極力想要從過去生命中抹去的一段錯誤痕跡。 霍廷易原本想帶著joey直接去找母親,但蘭姐卻告訴他:“你mama還沒回來呢,中午才打了電話,說是三點回來?!?/br> 頓了頓,蘭姐又湊近他,壓低聲音道:“來的那個小夏和你到底什么關系?她說她已經和你結婚了!” “她已經來了?”霍廷易只覺得太陽xue在突突的跳,“她現在在哪里?” 蘭姐努努嘴,朝二樓指了指,“在小花廳,老太太在問她話呢?!?/br> 既然霍母不在,那懷里的小家伙便失去了拉火力的用途。 霍廷易抱著他重新回到院子里,將他放在蟲蟲和小葉子面前,溫言道:“你們能不能帶著joey一起玩?” 蟲蟲興高采烈地點著一顆大腦袋:“當然可以啦!婷婷舅舅!” 反倒是小葉子,她看著面前比自己矮半個頭的joey,頗有些疑惑:“他到底是舅舅還是舅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