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節
此話一出,他總覺得戴著帷帽的葉芷青靜了一瞬,才似自嘲般笑道:“我這般無法無天到處跑的性子,哪里像個賢妻良母的樣子?一般人也不敢娶??!” 這倒是事實。 但傅奕蒙心里有句話未講:不是……還有例外么?! 不過交淺言深,兩人還未到無話不談的地步,他也不好意思說這么露骨的話,便不再打趣她,兩人快要上船的時候,倒與碼頭上才靠岸的一艘船上下來的人打了個照面。 對面的人見到兩人,目光隨意掃過,便越過他們往城里去了,但葉芷青卻停下了腳步,連傅奕蒙也察覺了異狀,奇道:“師妹怎么了?” 她未曾出聲,等上了船之后才道:“師兄,上次你說過,售賣神仙膏的人近期回來邕州城,可知道那人幾時來?”方才與她打了個照面的不是別人,正是帶著幾名隨從的衛淼。 漕幫的生意是從兩淮往京城的,她倒是不知道幾時也往百越擴展了。 “也就這幾日吧,沒有確切的日子。怎么了?” “我就是……忽然想問問?!彼龑χ脸梁铀铝艘豢跐釟?,心里忽然有些沒底,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虎妞是中午的時候才知道錦姐兒不見的。 小丫頭昨晚早早就跟她表明態度:娘親都不帶我出遠門,我生氣了,明天別叫我起床,我要睡個大大的懶覺! 虎妞在錦姐兒面前本來就毫無底線,更何況縱容孩子睡懶覺之事,更不覺得有問題,便放任她睡到了日當正中,午飯都上了桌,才去敲廂房的門。 “錦姐兒起床了,肚肚餓了吧?我做了你最愛吃的銀魚蒸蛋……” 任憑她將房門敲的山響,里面的小丫頭就是沒動靜,起先她還笑罵:“真是個倔脾氣,氣性還挺大!”敲的時間再久點,才覺得不對頭。 房門從里面閂上了,她心里一陣發慌,忙去外面喊了賴大應過來,想辦法將房門打開,才發現人去樓空,小丫頭用她的狗爬字留書一封:跟四兒哥哥陪同娘親前往安北。 “師傅走的時候哪里帶錦姐兒了?”賴大慶傻眼了。 “誰說不是呢?”虎妞恨不得小丫頭在眼前揪過來拍幾巴掌:讓你胡鬧,到處亂跑! 夫妻倆惶惶不安,拿著錦姐兒的留書跑去找蘇銘商量,倒把他也給嚇了一大跳:“師傅走了這都三個多時辰了,現在就算是騎馬也趕不上了,我去寫封信,派個人順著水路追上去交給師傅,咱們再到處找找,不定是這小丫頭留書嚇唬我們呢?!?/br> 他也只能如此安慰大家。 將柳記攪的人仰馬翻的錦姐兒此刻正跟她的死忠跟班胡四兒,以及傅天佑三個人窩在傅家雇傭來的第三艘裝糧的船艙里。 船老大既然受雇于傅家,原本是不應該再捎帶別的人的,但是昨日禁不住姓胡的少年苦苦哀求,只道家中父母雙亡,家產被族中叔伯所奪,迫不得已要帶著倆弟弟投親靠友,花了銀子搭上了這條船。 錦姐兒年幼尚幼,扮作小兒郎至多引人多瞧兩眼,暗思這哥兒長的有些漂亮而已。 三個人都穿著粗布衣服,跟著船老大在貨船底艙里分得了一間陰暗潮濕的倉房,又怕船上萬一有傅家的人認出傅天佑,期間一直窩在艙房里,直到六七日船船靠岸,要轉陸運前往安北,這才下了船。 其實他們多慮了,傅家無數伙計掌柜,以及在外走鏢的趟子手,真正有機會見到在傅家族學里讀書的小少爺,也只有傅奕蒙身邊的貼身長隨而已。 邕州城里的蘇銘賴大慶等人遍尋不到錦姐兒,派出去的伙計坐船去追,信還未到,傅家雇傭的船隊已經回航了。 葉芷青跟傅奕蒙等人是在船靠岸,碼頭工人開始從船上卸糧食藥材,往碼頭上候著的車隊上裝的時候,才駭然發現三小的。 錦姐兒跟傅天佑本來就打著死纏爛打也要跟著前往安北的主意,船隊容易混進去,但車隊可不容易混。胡四兒用忽悠過船老大的說辭來忽然商隊,結果卻被人架著拖到了傅奕蒙面前。 傅奕蒙三言兩句,就將原委詐了出來,派人將藏在碼頭上的錦姐兒跟傅天佑給揪過來,臉頓時黑成了鍋底。 “誰讓你自作主張到處亂跑的?”錦姐兒他不好責罵,但傅天佑卻是自己的親兒子,如果不是周圍跟圍著一圈等著回話的管事,他都恨不得將兒子揍一頓,好讓這小子長長記性。 錦姐兒不著痕跡的往胡四兒身后挪,試圖將自己藏起來,毫不講義氣的將傅天佑獨個兒暴露在親爹的眼皮子底下。 傅天佑狡辯:“錦姐兒哭的厲害,不想跟師傅分開,央求我帶著她出來找師傅!” 錦姐兒從胡四兒身后冒出個腦袋,義正言辭的指責他:“胡說!明明是天佑哥哥想要跟著傅伯伯出來玩,捎帶上我的!” 傅奕蒙都快被這兩個無恥的小貨給氣笑了——還學會互相甩鍋了! 別瞧著傅天佑跟錦姐兒年紀小,這兩小貨的心眼子可一點兒也不少,做壞事的時候團結一致,被抓包了就開始內訌。 “既然你是來陪著錦姐兒來找你師傅的,為父這就將你送到你師傅房里去?!备缔让砂迤鹉?,將兒子連同錦姐兒先送到葉芷青身邊去,他還要留在碼頭盯著人裝卸藥材。 傅天佑小聲囁嚅:“父親……”被親爹揮手跟趕蒼蠅似的趕走了。 傅奕蒙是個周全妥貼的人,知道在碼頭上裝卸藥材糧食也得大半日功夫,往后又要曉行夜宿的趕路,條件會很艱苦,便早早派人在碼頭訂了客棧,到岸之后便將傅巖連暉,以及葉芷青送到預先訂好的客棧里沐浴休息。 葉芷青洗了個熱水澡,正坐在房里擦頭發,見到被送過來的錦姐兒跟傅天佑,頓時傻了眼。 “你……你們怎么在這里?”簡直是從天而降。 錦姐兒腆著臉往前湊:“娘親,我想你了,就跟著天佑哥哥一起來了?!?/br> 傅天佑還處于被親爹嫌棄的低氣壓中,整個人提不起精神,也沒精力再計較錦姐兒的甩鍋,上前與葉芷青見禮。 葉芷青不出意外的跟傅奕蒙一樣臉黑了:“你們……你們怎么來的?” 胡四兒早知做出這等事情一定會被責罵,但他對錦姐兒向來很是縱容,撲通一聲跪倒在葉芷青腳下:“夫人,是小的帶著錦姐兒跟天佑小少爺坐船過來的,求夫人別責罰錦姐兒,要罰便罰小的!” 葉芷青騰的站了起來,指著胡四兒破口大罵:“你這是當我不敢責罰于你嗎?” …… 傅巖過來的時候,葉芷青正拿著根竹條在打兩孩子手心,并不因兩人年紀有差而減少責罰,各領二十竹條。 錦姐兒被親娘一竹條下去就“哇”的哭出聲來了,葉芷青卻并不因為她哭的厲害就住了手,兩只手打腫了就打屁股,一絲不茍的打完了二十下。 錦姐兒長這么大從來沒被親娘打過,以前再淘氣也只是被嚇唬兩句,自有虎妞護著她,葉芷青是個心境平和的人,平日的淘氣她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過去了,但今日板著臉格外的嚴厲,錦姐兒連求饒都不敢了。 傅天佑聽得師傅說每人二十下的時候,還心存僥幸,結果葉芷青上來就打了錦姐兒,且毫不容情,輪到他就更抹不開臉求饒,他又是個要臉的倔強孩子,生生挨過了二十下,被打的滿臉淚花。 傅巖在房門外聽著她用力打孩子,都恨不得推開門將兩孩子護在身后,但他素來是個明事理的,也做不來溺愛之舉,只能躲在外面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