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節
“令郎天資聰慧,又極為知禮,對師傅恭敬難道不是教養使然嗎?”葉芷青故作驚訝:“難道傅公子對你的師傅不夠恭敬?” 傅奕蒙向她投降:“怎么都說不過夫人!”雖然隔著帷帽瞧不見她的表情,但聽她的聲音顯然很是愉悅,他都覺得此刻提起神仙膏之事簡直有點煞風景。 葉芷青卻不懂他的猶豫,開門見山道:“傅公子方才說有事,不知是何事?” 傅奕蒙便道:“我費了一番功夫,才打聽到售賣神仙膏的人近期要來邕州?!彼麖牧虏榈狡咴轮?,花了大把的銀子,以為傅奕誠聯系囤積神仙膏為由,才在青樓一名紅牌嘴里摳出來一點確切消息,著實不易。 他在打聽之時,也不時有青樓妓子向他推薦神仙膏,將神仙膏吹噓的天上有地下無,若是他不曾見識過傅奕誠癮犯了的狼狽樣子,心志不夠堅定些,對風月之事再熱衷些,說不定就著了她們的道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神仙膏長久以來都快成了葉芷青的心病了,聽說能找到售賣神仙膏的賣家,她當即跟傅奕蒙商量:“若是方便,不如到時候也帶我一起過去?” “也好?!倍俗h定此事,還未論及詳情,忽聽得遠遠一聲慘叫,頓時遲疑不定。 “我怎么聽著……好像是個孩子在叫?”葉芷青還怕是錦姐兒淘氣惹禍,但聽接連傳來的聲音,似乎是傅天佑的,就更加奇怪了:“快過去看看,孩子們怎么了?” 兩人拔腳起奔,才進了內院門,便瞧見傅天佑跟只大馬猴似的在地上跳腳,抖著衣服都快哭起來了,錦姐兒在旁邊驚惶大叫:“天佑哥哥你別怕,我來幫你了……”甩著帕子就要過來。 傅天佑大喊:“壞丫頭!方才就是你干的好事……你走開……” 錦姐兒拿帕子捂住臉,嚶嚶嚶哭了起來:“天佑哥哥你不識好人心……”這是她的拿手好戲,眼淚比水籠頭還方便,說來就來。 傅天佑聲氣兒都顫,眼眶里眼淚都在打轉,見到傅奕蒙,也顧不得別的,當場解起了腰帶,哭喊道:“爹,爹你過來幫我瞧瞧……我衣服里有蟲子……”直奔著親爹沖了過來。 葉芷青張口結舌:“……這是怎么了?” 傅奕蒙扯著兒子的后脖領子將兩只肥胖的青蟲子從傅天佑的衣服里撈出來,肚里幾乎笑岔了氣。他這兒子在親爹面前向來愛搭不理,不滿他長年累月丟下自己出門行商,性格有幾分別扭,大多時候假模假式的端著,幾時見到過這么“活潑”的一面了? 傅天佑被解救了之后,連衣服也不穿,直沖到錦姐兒面前,他個頭比小姑娘高上許多,氣勢洶洶的沖過來,連錦姐兒這種在黎依寨里橫行的小霸王都禁不住嚇的直往后縮,蹭到葉芷青身后,探出個小腦袋來,頰邊還掛著淚珠,不解道:“天佑哥哥,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方才是不是你說走累了腳疼,想要讓我背?” “是的呀,天佑哥哥你不想背就算了,你生氣錦兒好害怕!” 傅奕蒙見小姑娘嚇的直往親娘身后縮,面上也不好看起來:“佑兒,且莫魯莽!你自己身上掉蟲子了,怎么還往meimei身上賴?” 傅天佑此刻還覺得衣服里還殘留著蟲子蠕動的觸感,總覺得全身都臟,恨不得跳進浴桶里洗他個百八十回,眼睛都要氣紅了:“方才我們路過的地方哪有這種蟲子?” 傅奕蒙有好生之德,從傅天佑衣服里撈出來的蟲子扔到了地上,那兩只不怕死的蟲子此刻正努力的想要遠離案發現場,奈何行動過緩,還有點暈頭轉向,有一只竟向著傅天佑的方向蠕動。 葉芷青常年在外面跑,一看這大蟲子胖綠模樣,就知是只菜青蟲,環顧傅家內院綠植,頓時心里有數,將錦姐兒從身后揪出來,往傅天佑面前一推:“壞丫頭,怎么可以欺負天佑哥哥?還不快向哥哥道歉?!” 她很是無奈,沒想到這丫頭如此淘氣。 哪想到錦姐兒大眼睛眨巴眨巴扭身就抱住了她的大腿,放聲大哭:“他要來搶我的娘,我才不要道歉!他要搶我的娘!”她使出耍賴的本事,葉芷青將她從腿上撕下來之后,在場傅家父子都看到她一張精致的小臉蛋糊滿了眼淚,十分可憐。 傅天佑膽子不算小,但是唯獨對這種蠕動的蟲子沒轍,最初在族學里開蒙的時候沒少被同族的堂兄弟們欺負。那些堂兄弟們平日在家聽到父母抱怨傅奕蒙,便將這份厭惡埋在了心里,況且他又是傅巖身邊養大,庶房的孩子們既羨慕又嫉妒他與祖父這般親近,便想了很多辦法來整他,其中來自于各種植物的蟲子就是主要的武器之一。 那時候,年幼的傅天佑見識到了最多的蟲子,有丟在他座位上的,有夾在他字貼里的,好好的寫著字,還有丟在他后脖領子里的,轉頭連嫌犯都找不到! 大抵世上淘氣的孩子壞起來總有相似的地方,錦姐兒的淘法跟他當初族學里的那些堂兄弟們也沒什么區別,哪怕這幾年那些堂兄弟們再不敢孤立他,但童年陰影還是留在了記憶之中。 他連嚇太氣,原本的一腔怒意在對上撒潑耍賴的錦姐兒熄了火,大約是沒見過這么理直氣壯倒打一耙的兇手,手足無措愣在了當場。 葉芷青可不似傅家父子,被小丫頭的幾滴眼淚就糊弄過去了,她板起臉來教訓小丫頭:“做了壞事就要認錯,不然我就將你丟到衙門里,讓捕快打你板子!關到牢房里去,跟耗子蟑螂一起待著!” 錦姐兒原本哭聲漸微,聞聽此言頓時哭的更厲害了。 葉芷青:“……” 傅奕蒙:“……”我收回那句話,會哄老人跟會哄孩子真的是兩碼事! 唯獨受害人傅天佑對錦姐兒大為同情,小丫頭都未道歉,他便大度的不再計較:“以后不要再這樣了,我原諒你!”心有余悸的摸摸手背,總感覺還有蟲子:“我先回去洗個澡換件衣服?!?/br> 葉芷青本來還準備與傅奕蒙談神仙膏的事情,結果錦姐兒鬧了一出,她又跟個尾巴似的恨不得粘在葉芷青身上,不得已只能中止談話,往后院去尋傅巖跟連暉。 兩老往日見到錦姐兒都很高興,今日卻頗有愁容,氣氛極為奇怪。 葉芷青小聲問傅奕蒙:“他們吵架了?” 傅奕蒙深知傅巖的性情,搖頭低聲道:“瞧著不像。如果是吵架,早就合好了?!?/br> 他的話被傅巖聽在耳里,指著孫子笑罵:“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復轉愁苦:“今日一大早你連叔身邊的人來送信?!?/br> 葉芷青笑道:“我當是何事?原來是離愁別緒??!老爺子既舍不得連叔,不如再多留他住些日子,又何苦發愁呢?!?/br> 沒想到連暉卻否定了她的猜測:“哪里是舍不得我,而是因為安北之事。家中小廝來報信,說是安北今年開春之后就降雨量極少,到了五月份發生了大旱,六月中發生了地震,死傷不少人,天氣太熱,緊跟著便發生了瘟疫,少將軍派人來求助,想要讓我帶人過去治瘟疫?!?/br> 他口里的少將軍,正是如今的安北侯周鴻。 葉芷青整個人如遭雷劈:“他……他還好吧?” 傅巖與傅奕蒙不知“他”指的哪位,但連暉卻知道她口里說的必然是周鴻,所謂關心則亂,平日從不見她提起周鴻,但遭逢大事,她到底掩飾不住。 “前來求助的人騎的是驛站的快馬,來之前他還好,至于在路上的這段時間有沒有發生什么,他就不知道了。我現在心里很著急,想盡快趕去安北。葉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隨我前往安北?”他隨即苦笑:“算我老頭子多嘴,不該問這話。安北如今瘟疫橫行,你也沒必要淌這趟渾水?!?/br> 葉芷青整個人都有幾分混亂,誠然她與周鴻早已經形同陌路,各奔東西了,然而在生死大事面前,到底不忍撒開手去。更何況他身邊還有賢哥兒,也不知道這些年賢哥兒是跟在周震夫婦身邊生活,還是去了安北跟在他身邊。 不等她想清楚,傅巖已經向傅奕蒙交待:“蒙兒,祖父思慮再三,決定跟著連老弟去安北治瘟疫,你且去準備草藥跟糧食,到時候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東西。時間緊迫,今兒就恕不招待了!”這話卻是對著葉芷青說的。 葉芷青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熱血上頭,她脫口而出:“等等——我也同行?!?/br> 連暉勸她:“你還是別去了,到時候……”若是與周鴻碰上了也是尷尬。 他替她想想也覺得有點為難,不該強求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