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節
“本王這么孝順,自然是讓葉大夫去為父皇施針,好讓父皇清醒過來!” 葉芷青的目光里充滿了懷疑,三皇子也不以為意,仰頭笑道:“不要以為本王不知道周遷客出公差做甚。他查出了本王多年暗中經營,前往安北去查本王封地,想要查明兩淮鹽道多年私鹽巨款的流向?!?/br> 葉芷青內心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而是駭然! ——他居然什么都知道! 不必她開口,三皇子都將她的神色瞧的一清二楚。 他粗礪的指腹在她面上輕緩的撫過,半點男女之情都不帶,就好像看到了一件制作者精美的擺件或者珍玩,純然欣賞的聲音:“瞧瞧,多么細膩的肌膚啊,周遷客真是好艷福!本王初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是蕭燁那蠢貨的人,打個轉身居然就成了周遷客的枕邊人,葉姑娘好手段吶!” 葉芷青無意為自己辯解,她不需要三皇子理解她與周鴻之間生死相許的感情,更巴不得他完全不理解,哪怕覺得他們夫妻大難臨頭各自飛,也比綁在一塊兒受他挾迫的好。 “有什么辦法呢?若不是周遷客數次相救于我,我又怎么會給他生個兒子呢。不過……周家不同意我進門,撐死一個外室,倒是連跟在淮陽王身邊做個側妃都不如?!彼冻鲞z憾的神情:“可惜淮陽王身邊姬妾如云,又有王妃在側,民女實在覺得有些累,這才暫時屈就,委身于周遷客?!?/br> 三皇子原本就對她與淮陽王及周鴻之間的糾葛知道一鱗半爪,可偏偏都是第三方消息,反正在外人看來,她就是周鴻養在外面的女人,連家里的妾室的體面都沒有,但凡是個有野心的女人,定然不甘于這樣的位置。 “那姑娘的意思是?” 葉芷青目中昭昭之意甚濃:“女人的身價都是依靠她身邊的男人,若是殿下能給予我想要的,無論殿下讓我做什么,我都會愿意去做的!” 三皇子自視甚高,目中厭惡之意一閃而過——不過是個為周遷客生過兒子的破鞋,居然還敢肖想爬上他的床! 但他需要一個與宮中內外,朝廷上下毫無牽扯的大夫效力,便忍了忍道:“……姑娘想要什么,不如自己努力爭???” 葉芷青將他的厭惡盡收眼底,卻微微靠了過來,雙手攬住了三皇子的胳膊,仰頭看著他,露出甜美的微笑:“三殿下既然什么都知道,那民女也就不再藏著掖著了,能將圣人瞞的滴水不漏,又驅使兩淮鹽道官員鹽梟為殿下所用,織成了一張巨大的網,暗中左右著大魏鹽業命脈,殿下真是雄才大略,算無遺策,真是讓民女好生仰慕!” 她本來只是猜測,有個六七分的確定,但是此事大概屬于三皇子平生最得意的一樁事,尤其此刻房內并無旁人,出得他口,入得她耳,再無人聽得見,頓時得意笑道:“姑娘眼光不錯!” 他雖瞧不上她,但能得她仰慕,男人的虛榮心還是得到了丁點滿足。 “既然姑娘已經瞧出來了,那本王就不再瞞著姑娘了,父皇知道了本王暗中cao控鹽業,震怒之下昏了過去,太醫院施針用藥效果不大,本王還等著父皇醒過來之后,傳位于本王呢?!彼寥坏溃骸皻v朝歷代為帝王者,須得雄才大略,太子空有仁厚之名,不過是個懦夫,連父皇的話都不敢反駁,規行步矩,怎能打理祖宗基業?” “殿下智計無雙,自然比太子殿下要強上百倍!”葉芷青心跳如鼓,只覺得自己是走在刀尖上,但此刻風吹草動不但能要了她的命,也有可能連累剛出生的嬌兒,遠在安北的周鴻,似乎以前無數次經歷過的生死攸關都比不上今次。 無論這話是否發自肺腑,但三皇子聽來都頗為順耳。 他嫉恨太子久矣,多年臥薪嘗膽,就盼著能夠打倒太子。但本朝太子對弟弟meimei都頗為照顧,對外又有賢名,若非魏帝年老昏聵,對太子生了嫌隙,也不至于走到今天這一步,給三皇子有機可趁。 “你倒是比父皇眼光好!” 三皇子朝后退了兩步,不再似方才威懾她。 他既知道此姝對周遷客懷有異心,野心勃勃想要往上爬,又兼她身后并無依仗,唯又一心攀附于他,神色便緩和了下來:“既如此,姑娘現在就跟本王走吧,先去瞧瞧父皇的病情?!?/br> 葉芷青心亂如麻,背著藥箱跟三皇子從圍屋里出來,冷風一吹,才覺得后背中衣緊貼在她身上,原來已經被冷汗浸透。 她回頭似隨意瞧了一眼圍屋:“上次民女在宮里的時候,隔壁還住著兩位芳鄰呢?!?/br> 三皇子還真是對她高看了一眼,沒想到此情此景,她還有閑談的心情,倒是奇異的讓他躁動的心也平靜了下來。 “哦,你是說父皇的那兩名采女???父皇重病,她們照顧不周,讓本王關起來了!”他隨意道。 葉芷青暗自猜測:恐怕并非關起來那么簡單,說不定是魏帝震怒之時,郭思晴等人見到了父子相爭的一幕,三皇子為了掩人耳目便找了個借口將人關起來了。 兩人往魏帝寢宮而去,前面還有兩名內宦提著燈籠,葉芷青借著燈光極力打量那兩名內宦,隱約有些眼熟,似乎是乾坤殿里侍候的小太監,只是瞧這兩人對三皇子俯首貼耳的模樣,也不知道投靠他多久了。 魏帝的寢宮燈火昏黃,值夜的太醫見到三皇子皆向他行禮,人前他倒是又露出孝子模樣,憂心忡忡道:“上次父皇龍體不適,就是請了宮外的葉大夫過來為父皇施針,本王想著葉芷夫既然熟知父皇的身體狀況,索性將她從宮外接了進來,為父皇調養身子?!?/br> 那兩名太醫立時便夸贊三皇子仁孝,好話說了一堆,又將葉芷青夸了又夸,恨不得將她立時送到寢殿里去,他們好脫出身來。 葉芷青焉能不知道這些太醫的想法。魏帝病重昏迷,以他們的醫術當然能診得出來他急怒交加,說不定早就猜出來魏帝病重與三皇子有關,但三皇子勢大,誰也不愿意得罪他,還有家小性命,全族前程要顧忌,就更不肯站出來做死諫的忠義臣子了。 三皇子對這幫人心中所想大概也知道的一清二楚,當下便道:“兩位太醫辛苦了,既然葉大夫來了,不如兩位就先去偏殿歇歇,這里有葉大夫守著就好?!?/br> 那兩名太醫忙不迭退了出去,內室里胡桂春迎了出來,見到葉芷青似乎半點都不差異:“葉大夫既然來了,就先替陛下把脈吧?!?/br> 葉芷青心中一跳——他是幾時投靠了三皇子的? 踏進內室,只有兩名宮女侍候,向來與魏帝貼身不離的胡衍竟然不見了蹤影,她心里就更是預感不好。 但凡是帝王相伴大半生的太監,必然是知道許多秘事的,魏帝病重,胡衍不在身邊守著侍候,反而是他的干兒子胡桂春在內室守著,又與三皇子目光之中頗多默契,情勢實在不妙的很! 第二百零五章 十月中旬的天氣,夜里已經很涼,魏帝的寢殿里燒著地龍,加之香料與湯藥的味道混雜,空氣混濁。 葉芷青一套針行下來,已是額頭見汗。 魏帝昏迷不醒,葉芷青都有點懷疑是不是被三皇子氣出了腦出血。 她行針的功夫,三皇子與胡桂春侍立在側,直等她收了針,三皇子才趨前問道:“如何?” 葉芷青搖搖頭:“情況很不樂觀,陛下如果一直深度昏迷,很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可惜此地沒有儀器檢測,單憑她的醫術還不敢斷言:“不知道太醫怎么說?” 三皇子面色沉沉,實在讓葉芷青不能理解——難道他竟是盼著魏帝清醒不成? 兩日之后,魏帝在葉芷青的看護下竟然真的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到葉芷青,竟是一怔,艱難的張口,聲音嘶?。骸澳恪趺丛谶@?” 葉芷青也不知道他醒來是好事還是壞事,對于大夫來說,當然樂于見到病患康復,可是作為有可能會失去行動能力的皇帝來說,還有虎視眈眈的兒子在側,委實算不上好事。 ——不能掌控大局,活著比死了更艱難。 “陛下昏迷之后,宮里派人來接民婦來為陛下調理龍體,陛下醒了就是百姓之福!” 魏帝唇邊露出個諷刺的笑意:“那個逆子呢?” 葉芷青心頭急跳,很不想看到宮中父子相疑相殘,但年老蒼老的魏帝緊握著她的手,示意她:“扶朕……扶朕起來!”隨即他發現自己的半個身子使不上力氣,心中暗驚,到底帝王生涯養成的不動聲色,做出病后體虛無力之態,由葉芷青使盡了全力,將他扶起半靠在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