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節
葉芷青能說什么呢? 難道張口將人轟出去?! 秦婆子的態度挑不出錯兒,說的話更是有道理,只是……她不愛聽而已。 讓她閑的跑去跟婆婆同住,她是嫌命長還是養胎的日子太清閑了? 周鴻聞弦知意,立刻就知道了她今日郁悶的原因了,能讓蘭心姑娘的琴聲都沒辦法撫平的抑郁,可見秦婆子有多絮叨了! “你乖乖養胎,明兒一大早我就去府里讓秦mama閉嘴,她沒事找事跑來叨叨你做甚?”周少將軍很生氣,他連親娘的面子都不賣,怎會給個婆子留面子? 葉芷青被他哄的從頭發絲到腳趾頭都順心了,這才露出笑意來,摟著他親了好幾口,才放他去沐浴。 周鴻吃完飯之后,便召了周浩在側做書吏,喚了蘭心過來問話。 前去喚人的是虎妞,青禾沒想到周鴻會召蘭心過去問話,還興沖沖要她打扮,被虎妞給攔住了:“青禾meimei,大人叫蘭心姑娘去問話,你莫想歪了!” 青禾噘著嘴,心里十分不認同她的話,暗自嘀咕:誰知道大人是不是整日對著大肚孕婦難以下嘴,這才找了個借口召姑娘過去呢?當然是要好生打扮了! 還是蘭心攔住了她:“別瞎胡鬧,大人召我過去問話,想來是有事!”她在風塵見慣男女歡情,清醒的可比青禾這個小毛丫頭要早。 男人對女人上心了是什么眼神,她早見過的。 蘭心進去之后,見周鴻坐在上首,旁邊周浩在側磨墨,心里頓時涌上個不祥的預感,跪在地上向周鴻磕了個頭:“大人喚奴婢過來,可是有事?” 時間與環境能磨去一個人所有的心高氣傲,大腹便便的葉芷青讓她見識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男人的寵愛,天長日久竟是讓她生出了自慚形穢之意。 ——假如她也能得到一個男人的尊重與寵愛,那該有多好???! 青樓女子再被男人寵愛,那寵愛里也攙著褻玩之意,總拿她當個玩意兒,再好一點便當個珍玩器物一般,又哪里當她是個需要男人疼愛敬重的女人來看呢? 她心中暗嘲:誰又會真正的去敬重一個青樓女子? 沒了尊嚴的女人,談何自傲? 上首年輕俊美的男人從相識以來,從來未曾正眼瞧過她。今日卻低頭仔細打量跪著的她,蘭心熟知男人貪婪的眼神,卻被他冷冷審視的目光刺的心冷,只覺他眼神里含著劍光,將她的一顆心刺的千瘡百孔……如果有選擇,誰又愿意自甘下賤去討好男人? 周鴻仔仔細細將蘭心打量過一遍之后,忽的開口:“你可認識秦維新秦七爺?” 鹽道案轟動京都,縱然如蘭心般囿于后宅,也能零星聽到幾句,當下面色蒼白,搖搖欲墜,好半晌才僵著舌根顫聲道:“奴婢……奴婢認識!” 秦七爺,生性豪氣闊,出手大方,算是她那些入幕之賓里年輕又多金的恩客之一。 第一百九十九章 周鴻審視她半晌,似乎確信她說的是真話,這才淡淡道:“你或有聽說,秦七卷入鹽道案,已鹽道案的主犯之一,本官秉圣上之意協查此案,你若是不肯老實交待與秦七相交之事,本官便將你送往大理寺審查!” 年輕男人掌軍已久,威嚴日盛,但他在小院里是溫柔多情的,卸下了外面擋風遮雨的盔甲,蝸居一隅,與他心愛的女人似躲在桃源世界。 蘭心旁觀許多次他們夫妻在小院里散步,他扶著大著肚子的葉芷青散步,溫柔的不可思議,雖對她不加辭色,但是淡漠疏離的,而非今日的咄咄逼人。 她跪在地上,雖是酷暑,卻覺得地磚沁人,一直冷到了心里去了。 一個她暗存攀附的男人,卻審問她與另外一個男人相識歡好的細節,要么是他冷酷無情,要么便是心中對她不存一丁點想法,無論是那個,都只會讓她難堪。 但周鴻說的很清楚,她若是不肯據實交待,便將她送往大理寺審查,那遠比如今跪在他腳下交待更要難堪千百倍。 蘭心蒼白著臉,猶如一朵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花朵,楚楚動人的跪在周鴻腳下,斷斷續續交待她與秦七相識相處的點點滴滴。 周鴻審問的很詳細,無論是秦七每次呼朋喚友前來飲酒聽曲,還是他獨自留宿,包括榻上所說的話,都要追問。 蘭心最開始接客的那兩年,可算是醉月樓里風頭正盛的姑娘,無數男人前赴后繼想要求得一見,醉生夢死之際,有時候竟讓她生出一種虛幻的被追捧的滿足感,但清醒的時候卻知道,那不過是曇花一現罷了。 她與秦七歡好的次數并不多,到了最后她也不得不說句實話,仿佛把自己全身所有的體面都扒在了地上:“……其實秦七爺對奴婢不過尋常,他大約喜歡豐腴的姑娘,倒是往樓里嫣紅那里去的很勤,有時候包場就是半年,嫣紅……似乎很得他意?!?/br> 從男人的角度出發,其實周鴻也頗能理解秦七此舉。他是個務實的男人,詩酒唱和附庸風雅不過是為了維持體面而已,他讀書既非拔尖,琴棋書畫自然尋常,到了青樓便是解決實際需求,比起以才氣清高而出名的蘭心姑娘,榻上本事了得的嫣紅姑娘自然更得他意。 周鴻轉而道:“你可記得秦七爺前來醉月樓找嫣紅姑娘的次數多不多?嫣紅……可還有別的恩客?他每次前來見嫣紅,可有帶了別的什么人前來?” 蘭心松了一口氣,只要不是審問她與秦七的私密之事,她便樂于回答。 “奴婢聽青禾說起過,秦七爺去嫣紅房里的次數不少,每個月總有那么幾次,多的時候十來次,少的時候也有五六次,有時候帶朋友去,有時候……獨自一人去。奴婢多是在房里,青禾倒是樓上樓下的跑,知道的比奴婢更清楚?!?/br> 周鴻便吩咐門口護衛:“去將青禾帶過來!” 蘭心去了正房兩盞茶功夫,正房門口又有護衛守著,青禾不敢偷聽,便在房里急的走來走去,聽到門口護衛傳喚,心里不禁雀躍——這還是周鴻首次喚她過去。 她忙整整衣裳頭飾,目光在室內掃過一圈,將蘭心妝臺上的胭脂往唇間抿了一點,照了照鏡子,只覺氣色煥然,這才歡歡喜喜出來,跟著護衛往正房走,還小聲問:“護衛大哥,大人召我何事?” 護衛扯扯嘴角:“姑娘快進去吧,大人的事情,我們做屬下的哪里曉得!” 青禾掀起簾子進去,便是一怔。 正房里空氣似乎有幾分凝滯,蘭心倉皇跪在地上,周鴻利目掃過,竟有刮骨之感,讓她無端心頭一涼,方才涌上的歡喜便不由散了,小心翼翼跪在蘭心旁邊,用目光向她求助:怎么回事? 當著周鴻的面兒,蘭心還真不敢多嘴。 內室里,虎妞與思萱靜靜陪坐在葉芷青身邊,聽著外面一問一答,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三人都對青樓從業人員的日常生活不太了解,隨著周鴻審問蘭心與青禾,問題逐步深入,她們聽的目瞪口呆,可算是長見識了。 別看青禾小小年紀,但從小跟在蘭心身邊侍候,見識自然比一般的粗使丫頭要高上許多,尤其蘭心與嫣紅在醉月樓一直是競爭關系,關注對方的消息便成了她平日的消遣之一。 周鴻找嫣紅打聽情況的時候,問的也算是詳細,但卻遠遠不及青禾吐出來的多。這丫頭記憶力不錯,不但將秦維新去的次數記得清清楚楚,留了多久,竟是連他有時候帶去的人長甚個模樣也記得清楚。 樓里姑娘互相攀比成風,從衣飾到首飾,吃穿用度無不攀比,青禾對嫣紅平日得的賞賜也十分關注,暗搓搓去打聽,竟也能說個七七八八。 在她的交待之下,周鴻竟是從這丫頭嘴里問出不少有用的東西,又掏出秦維新人際關系新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