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節
秦七做生意確有一套,但東宮也時不時收到重禮,太子妃與這位堂兄弟走的倒也不遠,這才在鹽道案發之后,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東宮乃背后主使。 周鴻帶著周浩在這五進的大宅子里走了一圈,從主屋到下人房連同花園都瞧了個遍,也沒瞧出個所以然。 時近傍晚,天上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將暑熱壓了下來,從秦宅出來的時候,周鴻回頭看著朱門重檐,若有所思:“你說……這秦七到底與太子有沒有干系?” 秦七被拘捕之后,經過各方審訊,倒是沒有供出太子,但他被打的血rou模糊,供詞卻閃爍其詞,不能交待清楚這些年的非法所得。 周浩跟著周鴻去天牢見過秦七,對這位全身被打的稀爛的重犯印象深刻:“那就要看秦七與秦氏嫡支的感情如何了?!?/br> 秦府嫡支被他連累全都下了大牢,男子骨頭猶硬,除了不認罪之外,尚能沉默。但女牢里就熱鬧許多,罵什么的都有,從秦仲年的姨娘到秦七的親娘,若不是大家隸屬同一祖宗,大約秦家十八代祖宗都統統逃不掉被問候一遍。 周鴻與周浩有幸偷聽了秦府女眷每日一罵,對秦仲年父子只有兩個字可以評價:勵志! 秦仲年是陪房丫頭生的庶子,自生下來在秦家祖宅就過的頗為艱難,但他百忍成剛,對親娘也只是泛泛,反倒對正房夫人及嫡兄尊敬有加,也是個狠人。 輪到兒子秦七,打小就被家中堂兄弟們瞧不起,秦仲年在外做官,妻兒都留在京中祖宅里,美其名曰敬孝。 聽正房女眷們罵秦七的話,歸納起來可以用市井俚語總結為:陰溝里的老鼠,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從根上就壞掉了,當初姨奶奶就是從陪房丫頭爬男主子床結出來的果子,能生出什么好苗子? 這些年秦七打理家業,每年往祖宅送節禮都是面面俱道,出手大方,才容易才一掃之前罵名,沒想到鹽道案將整個秦家都拖下了水,頓時引的秦府女眷們將三代的陳年舊帳都翻了出來。 若真說秦仲年一支與嫡出正根有什么深厚的感情,那純粹是笑話,不過是利用罷了。 太子妃是嫡房長女,若無意外將來便是國母,秦家富貴華更勝一籌,恐怕秦仲年這一支永世要在嫡房矮一頭,平日敬著巴結著,將來一府老小的前程全都要仰賴嫡房。 周鴻頭發被細雨打濕,笑意有幾分朦朧:“誠如你所言?!彼砩像R,才出了丁香胡同拐過兩條街,看方向是準備回去,卻突然撥轉馬頭,往反方向而去。 周浩連忙帶人跟上:“大人這是要去哪里?” 周鴻遣他們回去:“昨兒娘子說想吃劉記的荷葉冰糖肘子,這會去買了回去正好趕上晚飯?!?/br> 周浩忙道:“屬下去買,大人先回去吧?!?/br> “你買跟我買是一樣的嗎”周鴻趕他回去:“你帶人先回去報信,讓大奶奶留著肚子吃冰糖荷葉肘子?!?/br> 單身狗周浩完全不能理解夫妻情趣,往回走的路上還在想:不都是劉記的荷葉冰糖肘子嘛,難道我跟大人買回來味道還有不同? ——難道大人挑肘子格外有經驗? 他心里嘀咕,帶著一眾護衛冒雨回去,才將馬交給小二牽走,發現門口停著一輛馬車,看車夫卻是周府的人。他還當周琪又過來了,便不當一回事,進了小院的門就聞到一股藥味,廊下賴大慶守著藥爐子已經在熬藥。 葉芷青才從宮里出來的時候院子里整天飄著這股味兒,不必問大夫周浩都知道這是保胎藥,當下也顧不得擦干身上的雨水,幾步過去問道:“大奶奶怎么了?”這一胎也著實不易,從揚州到京里,再去宮里受了一遭罪回來,眾護衛每日看著葉芷青的肚子都替她擔心,生怕小主子保不住。 賴大慶守著藥爐子,隔著水汽裊裊,表情瞧的不甚清楚,但聲音里卻能聽出不高興:“我師傅可能是被嚇的,說是不舒服已經躺了有一個時辰了?!?/br> 葉芷青往床上一躺,虎妞出來吩咐一聲,院里就架起小火爐熬起了保胎藥。 周浩可是親眼目睹了周鴻對媳婦的疼愛,老是感嘆他轉了性,以前冷冰冰不茍言笑的戰爭狂人,娶了老婆之后都快從冰塊化成火爐了,看他注視大奶奶的眼神都覺得熱的慌。 這院里連周浩也不敢給葉芷青臉色,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還有誰敢嚇她? 他神色一變:“難道是宮里來人了?還是三皇子府?”上次保胎就是在宮里受到了驚嚇,周鴻已經告訴過他,讓他務必派人留心三皇子府的動靜。 賴大慶還未回答,簾子打了起來,秦嬤嬤從里面走了出來,見到周浩頓時大喜:“大少爺呢?夫人來了,趕緊讓大少爺進來?!?/br> 葉芷青不舒服進房躺著了,秦嬤嬤心里就打鼓似的,生怕母子倆再起了沖突。周震信里寫了什么她也知道,但周夫人看完信也沒像以往那般大哭大鬧,反而算得上平靜,她總疑心這平靜之下醞釀著大風暴。 周夫人來了之后葉芷青就要保胎,若是再負氣走了,當真都說不清楚了。 秦嬤嬤便極力鼓動周夫人留下來等周鴻,而葉芷青狀況未明之前,周夫人也不敢輕易離開,萬一她走了之后葉芷青真流產了,那真是有十張嘴也沒辦法洗脫了。 葉芷青在她面前受過折辱,真要出事了難道還指望她為自己說好話? 周浩大驚:“夫人來了?”婆媳之間的過節他也有所耳聞,聽得周夫人過來葉芷青便要保胎,周浩的第一印象便是周夫人刁難了葉芷青。 “大少爺呢?” 秦嬤嬤越顯焦急,周浩越覺得這是周夫人做事過激,出了事兒又要找周鴻來處理。平常時候婆婆刁難兒媳婦就算了,明知道葉芷青這一胎來的不容易,還非要跑來欺負她,縱是周浩也有些替周鴻不平。 周夫人他是不能指責,但秦嬤嬤卻是下人,因此口里便帶出了埋怨之意:“我們辦完事回來的路上,大人說是去給大奶奶買荷葉冰糖肘子,就先讓我們回來了。嬤嬤也真是的,怎的不攔著些夫人?現在是什么時候,大奶奶從宮里出來之后受了大驚嚇,當時孩子都差點保不住,臥床這么久才有起色,這時候萬一再動氣,要是孩子保不住可怎生是好?” 秦嬤嬤冤枉死了:“夫人也沒為難她啊,她身子嬌氣怨誰?”更可氣的是姓葉的丫頭連跪拜奉茶磕頭認錯都沒做,就跟家里來了平輩客人似的,客客氣氣的讓丫環奉茶,哪里有點做人兒媳婦的樣子? 周浩冷笑一聲:“嬤嬤若是懷著身子去宮里擔驚受怕的住幾個月,恐怕還不及大奶奶呢?!彼刈o的話意太過明顯,秦嬤嬤也替周夫人不值。 廊下說話聲讓周夫人聽到了,她遣了丫頭來請,還當周鴻回來了。周浩無奈,只得進去又向周夫人稟了一遍周鴻的去向。 周夫人心里的滋味簡直無處可訴。 她十月懷胎生的兒子,好容易養大了,背母私娶不說,對女人也太好了,寧可自己淋雨去買,都不讓護衛代勞。 歸根到底,全都是葉芷青的不是。 她越心疼自己的兒子,對葉芷青就越厭惡。 第一百九十三章 周鴻回來的時候,身上衣服都濕透了。 小雨如晦,濕潤沾衣,起先都不覺得,等濕意透骨,全身已被淋透。 他推開小院的門,先是聞到一股藥味,心頓時提了起來,再看到廊下肅然候著的周浩賴大慶,已是龍行虎步往正房走,人還未至聲已到:“娘子——” 門簾掀起,入目便是周夫人與侍立的丫環婆子,似乎院里聞到的藥味都得到了很好的解釋:“母親怎么過來了?” 方才聲音里的憂心被很好的壓了下來,虎妞從內室出來,他便將手里的油紙包遞過去:“大奶奶想吃的荷葉冰糖肘子,等吃晚飯的時候給她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