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節
她一個身份低微的外室,能入府做良妾,算是天大的福氣了。 哪知道話還未出口,就被兒子幾句話堵了回去,當下面上就不好看起來。秦婆子在旁邊替周夫人不值,不由出聲為她鳴不平:“大少爺為了葉姑娘跟夫人嗆聲,卻不知自大少爺被帶走之后,夫人夜夜睡不著覺,到處求人幫忙,跪在佛堂里日日念經為大少爺祈福,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大少爺也要體諒體諒夫人!” 周鴻如果不是體諒周夫人,眼前的婦人是自己的親生母親,恐怕更難聽的話都能說得出來! 周夫人卻被秦婆子的話戳中了心肺,眼淚嘩嘩往下流,淚眼朦朧的瞧著自己的兒子,幾乎要哽咽:“鴻兒,你為了姓葉的丫頭,傷了多少次為娘的心?她真的就這么好嗎?” 周鴻也有幾分無奈,他才出大理寺牢房,根本就不想與周夫人發生不愉快。但是周夫人的作法他又實在忍不了,不說葉芷青還懷著身孕,單是宮里就不是她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應該呆的地兒。 正當周府母子為了葉芷青而再起口角之時,宮里卻因為喬立平臨死之時的那句話而變了天。 三司會審的的經過報到了圣人面前,他聽得喬立平臨死之時咬著太子的那句話,當時面色就沉了下來。 童文議跟三司主審當時冷的汗都快要下來了,誰都不敢替太子多說一句好話。 近年來隨著魏帝身體欠佳,他與太子之間的關系日趨緊張,與此不同的是別的皇子們忽然之間就開始得到了魏帝的重視,便是如七皇子那樣混吃愛玩的主兒都時不時接到宮里的賞賜,還被丟到了兵部去歷練。 兵部尚書卻是帶過兵的,最是嚴厲,對著這位都敢將姑娘召到兵部衙門的皇子卻也束手無策,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七皇子擺明了對最上面的寶座無意,目前來看這反而是最好的情況了。 整個兵部都對尚書大人的威嚴兩股戰戰,但自從七皇子來了之后,尚書大人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為了怕七皇子胡鬧影響兵部官員辦公,竟然還單隔出了兩間屋子供七皇子休息,那房里時不時便傳出鶯聲燕語,琴聲小調。 有一天大中午,大家正昏昏欲睡,七皇子那間房里卻響起了“十八摸”的調子,大家再多的困意都被yin詞艷調給嚇跑了,面面相窺,都不敢去看尚書大人的臉色了。 對于兵部尚書來說,這大概算是自己職業生涯之中最大的挑戰了。 但是,比起魏帝此刻所要遭受的挑戰,這還算是忍忍就能過的坎兒,至多是弄兩塊絲綿將耳朵堵起來,眼不見為凈。 魏帝卻不能裝聾作啞,依次問過了在場臣工當時的情形。大理寺符金的說詞比較客觀:“陛下,喬立平之前就有攀咬的前科,他這句話指向不明,誰知道會不會是別有用心?!?/br> 魏帝的目光移到了刑部尚書與都察院右都御史:“兩位愛卿以為如何?” 兩人躬身后退,恨不得將自己藏起來,但對上魏帝的目光,也只能硬著頭皮道:“陛下明鑒,僅憑喬立平的一句攀咬之詞,沒有中間的人證,也不能認定太子殿下與販賣私鹽之事有關!” 眾人都是在官場上一路摸爬滾打上來的,能走到今天的高位,都不容易。魏帝的心思這些朝中重臣都明白,橫豎是老子看兒子不順眼,無論是打是罰都是他們父子之間的事情。拿到朝堂上去討論是國事,但歸根結底還是家事。 真要手伸的太長,干涉了魏帝對于兒子的態度,無論是堅定不移的站在魏帝這邊,鼓動他處罰太子,還是堅定不移的站在太子身邊為他做證,在潛龍之時就站隊,都不是明智之舉。 朝堂上的風向,誰又能說得準呢,今天還是太子,明天就不一定了! 陛下若是在急怒之間處罰了太子,回頭后悔了,覺得傷害了父子感情——假如這對父子之間還有感情的話——沒準就要把責任推到臣工頭上去了。 “都是你們當時沒攔著朕……”,亦或“朕聽信了你們的一面之詞,推波助瀾你們倒是玩的純熟,卻害了朕與太子的父子之情……”之類的話也是大有可能。 帝王做久了,便不會允許自己犯錯,即使是錯誤的決定,那也是臣子的錯誤,而不是旁王的責任。 三名主審連同前去傳旨的童文議跪在宮中冰涼的地磚上,后背卻止不住涔涔往外冒冷的汗,既不敢過份為太子辯解求情,又不能眼看著魏帝處罰太子,當真是左右為難。 魏帝大約也不想再看眾臣為難,遣退了眾臣,不到傍晚竟傳出消息:太子被幽禁東宮,三司官員繼續配合審查鹽道案,務必追查出喬立平負責販售私鹽的贓款。 喬立平是死了,周鴻無罪開釋,但龔江等人卻還活著,此案還可以進一步審理下去。 入夜,魏帝高燒,宮中太醫院值守的太醫全都被召入魏帝寢宮,連同隨侍圣駕身邊的葉芷青都被胡桂春給吵醒來了。 “姑娘,快起來去陛下寢殿瞧瞧,陛下燒的渾身火燙,太醫院的眾位大人全都被召到了寢殿里去了!” 葉芷青本來正在睡意朦朧的想著,今日周鴻離開大理寺牢房,也不知道往后能不能還回揚州做官,她腹中孩子漸漸長大,分娩的日子正好是九月,不涼不熱的天兒,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長久期待著能將周鴻從牢房里撈出來,為此耗盡心神,無數次在宮中更漏聲中悠悠悠醒轉,撫摸著小腹里的孩子給自己打氣。 今日好不容易得到確切的消息,她當時都喜極而泣了,侍候她的小宮人等她哭完了,服侍她洗了把臉,勸了她幾句,才關上門離開了。 她在宮中無牽無掛,跟身邊的小宮人們相處的還算融洽,又因為她很明顯與陛下身邊侍候的小宮人們沒什么利益之爭,還時不時撒點銀子給她們,日子過的還不錯。 昨日她從牢房里回來之后,才入了夜沒多久郭思晴便被宮人送了回來,她房里侍候的宮人前來傳話:“葉大夫,我家采女有請?!?/br> 葉芷青與郭思晴不對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以后想要融洽也沒可能,況且葉芷青打定了主意要盡快離開宮庭,就更不準備與她維持表面的和諧了。 “我有點不舒服,就不過去了,只是不知道你家采女請我過去,有何事?” 侍候郭思晴的宮人是自她到了承乾殿才撥過來侍候的宮人,都想著她與楊采女是這批秀女里拔尖兒的,才入宮就被送到了陛下身邊,前途無可限量,頗有點攀上了高枝的意思,平日在葉芷青面前便不自覺的帶著一些蔑視之意,今日見她竟然不肯過去侍候才承寵的郭采女,當下口氣便硬了起來:“葉大夫不肯去,是想讓采女回頭在陛下面前進言嗎?” 葉芷青心里冷笑,不過是才承寵一回的采女,離貴妃皇后的位子還遠得很,竟然就敢如此囂張跋扈。她不過是不愿意與郭思晴計較而已,沒想到侍候她的宮人卻蹬鼻子上臉,她不去看看郭思晴想干什么,都有點對不住她這份心氣兒。 “既然郭采女非要我過去,那就過去看看吧?!?/br> 侍候郭思晴的兩名宮人交換了個眼色,悄悄在心里松了一口氣。她們也是在宮里多少年的,豈能不知道一個才承寵的采女,能不能在魏帝面前一句話便讓葉芷青獲罪,還真是未知之數,不過是拿陛下來嚇唬她一下而已。 到底是民間的女子,見識短淺,一聽要告訴魏帝,便怕不迭起身來侍候,總算讓她們在采女面前好交待了。 不過比起在宮里無根無基的葉芷青,郭思晴卻是皇帝的女人,如果幸運,此刻肚里已經有了龍種,后半生也算有了依靠,身份豈不比葉芷青要貴重許多? 她們也算是交了好運道,比服侍葉芷青的那兩名小宮人要幸運許多。 葉芷青隨了兩名宮人去了隔壁,但見郭思晴斜躺在床上,被子蓋的嚴嚴實實,頰邊還有一抹媚色,見到葉芷青進來,目光從她微微隆起的肚腹掃過,唇角帶著一絲嘲諷之意。 “葉大夫還真難請??!” “不知道郭采女找我何事?” 郭思晴示意侍候的兩名宮人退下,兩名宮人出門之時將房門拉了起來,房間里只剩下了她們兩人。 葉芷青坐的盡量離郭思晴遠一點,找了個凳子坐到了桌子后面,但屋子狹小,縱如此兩人之間也不過相距十來步距離。 “怎么怕我吃了你?”郭思晴躺在床上,目光卻始終盯著葉芷青的一舉一動,看著她懷孕后笨重的腰身,心里的恨意愈加深濃,但很快她就露出了勝利的笑容:“還能有什么事情呢?只是身上……那處有點疼,想找葉大夫開點藥來擦?!彼氯魺o意般道:“圣人久曠,急切了些,可能弄傷了我……” 她這是在說,圣人長久不近女色,所以饑渴了些,把她身上弄傷了? 葉芷青不可思議的看著她,真不明白有些女孩子分明是含蓄溫婉的教養長大,怎么一經了人事就放達起來,連閨房之事也可以講給別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