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節
她自上次失蹤回來之后,家里人總覺得她運氣有點背,就連虎妞還拉著她往寺廟里去求神拜佛,捐過香油錢,期望著她能轉運。宋魁蘇銘等人更是時常提著心。 周鴻佯作怒色:“他們這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帶媳婦兒去逛街,難道還能將人給丟了不成? “少將軍找人的本領一流,無論我被人帶到哪里去,少將軍總能將我救回來,在下銘感五內?!?/br> “你這是……夸我呢還是罵我呢?”周鴻總覺得有哪里不對。 葉芷青伏身笑軟在馬背上,被周鴻攔腰裹在披風里,兩人心內暖意融融,只覺得歲月靜好,不負此生。 揚州城內每年總有幾次盛會,比如正月十五的西湖賽燈,五月端午的賽龍舟等,總能引的城里百姓爭相觀看。 快到了西湖邊上,往來人群摩肩接踵,寸步難行,周鴻便將馬匹寄放到旁邊一家客棧,牽著葉芷青的手往西湖邊上慢慢游蕩。 兩人今日都穿的素淡,不欲引人注目。牽手行來,言笑晏晏,便跟街上許多小夫妻一般無二。 葉芷青鮮有閑暇逛街,每日忙著看診鉆研醫書整理成方,還要留出時間陪周鴻,忙的不可開交。今日與周鴻出來游玩,尚屬首次。 兩人走走停停,見到沿途酒樓飯莊以及各家鋪子門前張掛的精巧燈籠,便停下來欣賞一回,見到有新鮮的小吃也買一點嘗兩口。便是一個果子兩人分食,也吃出了別樣的蜜意。 周鴻久在軍營,從小就更沒有與女孩家相處的經驗,帶著小姑娘逛街尚屬首次。他今日原只是為著討葉芷青開心,逛街于他來說可有可無??墒茄巯聼羰腥鐣?,小姑娘笑意盈盈,美或春花,嬌俏綻露枝頭,時而與他低聲細語,時而將自己吃不了的小食直接塞進他嘴里,卻是從未有過的體驗,他竟有些流連此時此刻。 葉芷青自來此世,亦從沒有今日這般放松過。 周鴻與她同住之時,她心中還不及如今安定。但自從周鴻將他的私庫以及俸祿交到她手中之后,好像一下子就有了歸屬感。 難道這就是金錢帶來的安全感? 她將此發現告訴周鴻,哪知道周鴻瞪著眼睛看了她半晌,似乎想從她面上瞧出朵花來一般,好半晌才氣呼呼道:“我這么大個人難道還不及一些金銀俗物讓你放心?” 葉芷青想起后世許多男友交工資卡的舉動,她自己無緣享受此待遇,沒想到遇上周鴻之后,反倒是有機會享受了一把。這種心理微妙又甜蜜,她搖搖周鴻緊握著她的大手,撒嬌道:“金銀雖俗,卻比人可靠多了,進了我的荷包就全是我的了!” 周鴻氣的擰了下她的小鼻子:“難道我進了你的荷包還能跳出來不成?” 葉芷青比劃了下他的個頭,為難道:“周少將軍這么大個兒,我要花多少布才能做個裝下你的荷包???”分明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周鴻繃不住先自笑了:“壞丫頭!”情不自禁在她面頰上迅速親了一記,便如毛頭小伙子一般露出得逞的笑意。 “少將軍還請注意形象!形象!”葉芷青提醒他,自己卻忍不住笑彎了眸子,滿心蜜意。 兩人視線對接,知對方心思與自己一般無二,眼中心中再無旁人,眼神里都快拉出糖絲兒,粘連不斷,真是羨煞旁人。 酒樓之上,周琪與周夫人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幕。 周浩帶人保護著周夫人與周琪到得西湖邊上的望客來酒樓,在二樓訂好的雅間落座,又叫了點心茶水瓜果,留母女倆在雅間吃茶看燈,他帶人守在門口。 周夫人起先并無興致,懨懨坐在桌邊,聽得周琪守在窗口一驚一乍:“……啊啊遠處那畫舫上的燈真漂亮,居然還有美人在燈下獨舞。娘親快來看吶——” “那些女子不過是想借此機會打響名聲,往后更多人追捧,有何可看的?”周夫人話一出口才覺得不妥,周琪雖自小有些頑劣,但外面這些事情也沒人講給她聽過她哪里知道青樓花魁們那些手腕伎倆。 好在周琪忙著看燈,目光所及不是人山就是燈海,熱鬧非凡,更有街上擠滿了顧客的小攤小販,她在樓上盯著下面炸元宵的攤子流口水,忽然瞧見一對男女買了一串炸元宵,那女子自己吃一個還往男子嘴中喂一個,隔的有些遠,瞧的不甚清楚,只覺得那兩人舉止之間帶著說不出的濃情蜜意,便忍不住多瞧了兩眼。 那兩人牽著手兒邊走邊吃,隔的再遠也能瞧見男子英武高大,身影更是極為熟悉,再細一瞧,頓時驚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興奮大叫:“母親,我瞧見大哥了!我瞧見大哥了!” 周夫人正恨兒子大好的節日不肯一家人團圓,跑去跟姓葉的丫頭團圓,心里不得勁兒。聽得周琪瞧見了周鴻,立時便來了精神:“你大哥在哪呢?” 周琪緊跟著便想到周夫人不待見葉芷青,她把人招過來大過節的不是刺親娘的眼,給她添堵嗎?但周夫人已經過來了,還連連問:“你大哥在哪?派個人叫他來陪咱們過節!” “方才還瞧見呢,一眨眼就瞧不見了?!敝茜骷僮魉南聦ふ?,暗暗盼著周鴻帶著葉芷青快點離開。但周鴻哪里聽得到周琪的心聲,拖著葉芷青慢悠悠行走,都快到得望客來樓下,他身量頗高,又英武俊朗,早引的路過的丫頭媳婦子偷瞧,在這一川人流里鶴立雞群,周夫人很快便瞧見了兒子,喜意涌上心頭,才要開口叫,便黑了臉。 ——她瞧見了兒子與姓葉的丫頭手拖手,笑容里都能淌出蜜來。 那姓葉的丫頭不知羞,自己咬了一口的東西,竟然敢送到兒子嘴邊,更沒出息的是她的兒子,女人的口水都肯吃,竟然張口咬了,還目光癡癡粘在姓葉的丫頭身上。 “不知羞恥!”周夫人冷哼一聲。 周琪心道:我的娘哎,您說的是自己的兒子還是葉子??? 如果說是葉子不知羞恥,我大哥也好不到哪兒去! 不過她知道周夫人心情不好,便縮著頭裝鵪鶉,實則目光小心瞟著樓下,恨不得暗示周鴻趕緊離開。此時路中間的人更擠了,周鴻擁著葉芷青往路邊躲了躲,正好到了望客來樓下,不知道兩人說了些什么,互相對笑,周夫人正要氣的轉開目光,便看到她那沒出息的兒子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偷親了姓葉的丫頭一記,露出蠢到不忍直視的笑容。 周夫人:“……”惜流年惜朱顏,都不及生個蠢兒子讓人更糟心! 樓下的兩個人根本不知道這一幕被周夫人跟周琪瞧了個正著,依舊手牽手甜甜蜜蜜隨著人流往更遠處走去。遠遠看去,男子寬肩窄腰高大英武,女的纖弱裊娜,小鳥依人,如果周夫人不是對葉芷青成見已深,恐怕也不得不贊一句:一對璧人! 但她心中對葉芷青成見太深,總覺得她不懷好意,心懷叵測,有所圖謀,今日見到她與周鴻相處的情形,但見她那向來不茍言笑的兒子竟然露出愚蠢的笑容,便如那些被外面的狐媚女子迷惑了心志的世家子,一顆心都沉到了谷底。 后來的許多年月里,周鴻每每回想起景泰二十四年的元宵節,總覺得春寒料峭的風都溫軟中透著甜意,一如當初他咬到的與葉芷青同吃的那半顆紅豆餡的炸元宵,外皮金黃酥脆,一如世情,披著冷酷華美的外衣,深究起兩人相依走過的歲月,甜到神傷。 第一百五十九章 過完了元宵節,兩淮各地都開衙辦公,鹽運司也不例外。 周鴻帶著下屬去鹽場巡視,又將官鹽販運流程梳理了一遍,發現不合理之處更改了一番,還帶人核實鹽稅,發現比之過去增長不少,心下大慰。緊跟著大量鹽商退市,市場以它獨有的方式淘汰了一批鹽商,真正留下來的恐怕也不可能再將官鹽賣出過去的高額利潤,鹽價徹底回落到普通百姓也能日常消費得起的地步,不會對鹽價望而生畏。 無論官場對周鴻如何評價,但普通百姓對鹽運使周大人感恩戴德,除了有人往鹽運司送禮之外,還有百姓為他在江南鹽場立了生祠,感謝他為兩淮百姓辦了實事,讓他們有鹽可吃,且吃得起鹽。 兩淮鹽道影響到了全國鹽價,雖蜀中有井鹽,西北有堿地鹽,但都不及兩淮鹽場產量高。兩淮的鹽價直接影響著大魏全國的鹽價,鹽價回落對于整個大魏百姓都是福音。 鹽道官員雖然對周鴻諸多埋怨,但是自從爛成根的鹽務被周鴻徹底扭轉,不但鹽價維穩,就連鹽稅也提高不少,對這位鹽運使總算是心服口服,不再對他諸多挑剔不滿。 升官發財,升官在前發財在后,雖有眼皮子淺的鹽道官員覺得周鴻擋了他的財路,但更多的下屬卻欣喜不已,暗想在這位鹽運使大人手底下出了政績,下一次考評全優,還怕不能升官嗎? 正在兩淮鹽務官員一片叫好聲中,鎖拿周鴻入京自辯的圣旨傳到了揚州鹽運司,頓時兩淮鹽道震動,令眾從屬官員震驚不已。那起子暗恨周鴻擋他財路的還在幸災樂禍,與同僚遞小話:“早說了姓周的這么搞不行,這是礙了京中哪位的眼了,要將他鎖拿進京。往后恐怕再回不來了,也不知這次圣人能讓誰來做鹽運使?!?/br> 若是喬立平未曾被拘捕,還可猜測他升任鹽運使,但他如今還在大理寺牢中,也不知圣心如何。 那位聽到小話的同僚心中暗嘲他目光短淺,比起貪一時之財,能夠帶著眾下屬將兩淮鹽道這個爛攤子一手清理干凈,還能平抑鹽價讓百姓交口稱贊,又在江南為他立生祠的周鴻顯然更讓人心悅誠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