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
秦寶心道:不怪嵩哥對她念念不忘,如果說她在京城的模樣就好比是含苞欲放的花骨朵,未來綻放之日的美麗已可預見,那如今便是盛放之時,清香妍麗,他偷偷多瞧幾眼,手腳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甚是不自在。 他也是自小市井里混大的,早些年跟著劉嵩沒少胡混,秦婆子管教起來也會連喝帶罵,好歹良心還留了一半兒在腔子里,知道姑娘家名節重要,太過缺德的事兒也能及時剎車。 來揚州之后,跟著劉嵩身邊走動,也見過不少花街柳巷的嬌娘子。 江蘇漕幫的幫主羅炎的愛好不多,美人兒算是一項,劉嵩要找幫主問事兒,十次里有九次半得到窠子里或者花樓去找人,秦寶都有好多次被窠子里的姑娘們扯著胳膊不肯放,也不是沒見過漂亮的姑娘。 但與涂脂抹粉的姐兒相比,不事打扮的葉芷青有種讓他說不出口的舒服,只覺得見到她便神清氣爽,可親可敬。他卻不知那是葉芷青當大夫久了,面上便帶出了慈悲之意,目光平和清正,極易讓人生出親近之心。 衛淼見秦寶一徑盯著葉芷青瞧,心里便有幾分不痛快,喊了一聲:“秦寶——”見他還有些傻呼呼的,便吩咐小桃:“你帶秦寶去外面喝茶吃點心,我要跟jiejie說說話兒?!?/br> 秦寶被帶下去之后,衛淼便湊過去看葉芷青培土,向她訴苦:“姐你不知道,我最近被嵩哥弄來一個白胡子老頭,快要折磨死了!” 葉芷青失笑:“胡說!劉大哥是那么不靠譜的人嗎?再說他請個老頭子過來,打又打不過你,攔又攔不住你,能怎么折磨你?” “讓我讀書認字??!”衛淼有一肚子苦水要倒:“那老頭整日搖頭晃腦,字寫錯了要打手心,背不出書要打手心……我這么大個人了,整日被打手心,還要罰抄書,連睡覺的時候都沒有。你瞧瞧都有黑眼圈了。我被這老頭折磨的晚上都睡不著了,生怕第二天再被逮著打手。姐你這兒有沒有止痛或者安眠的藥給我弄點?” 葉芷青恍然大悟:“我說怎么今兒瞧著你近來有點不同,原來是開始讀書了啊,雖然年紀不小了,但現在開蒙總比一直當個睜眼瞎的強。讀書明理,你可不能懈??!” 衛淼傻呼呼看著她,大約是沒想到她比劉嵩還“一心向學”,聽到他讀書極為高興:“回頭等你走的時候,我送你一套文房四寶,還是鴻哥送我的,據說不便宜。我醫館里拿來寫藥方也有些糟蹋,不如給你去好好讀書,縱不是為著考狀元入仕,可多讀書總是好的?!?/br> “jiejie,周大人送你的東西,你怎好再轉送我?”衛淼一徑推脫。 若是這套文房四寶帶回去,劉嵩就算不知道是周鴻送葉芷青的東西,可聽說是葉芷青送他的文房四寶,定然能夠領會她送禮的意思,指不定怎么讓那先生折磨他呢。 ——她這分明是陷害他,讓劉嵩對他讀書的事兒更加重視起來! “姐……不要了吧?” 葉芷青大笑,還從來沒見過衛淼這么可憐求饒的模樣:“姐給你的,你就拿著,客氣什么呀!” “怎么也不見你給我弄點安眠的藥啊,一覺睡了再叫不醒的那種?!毙l淼幽幽道。 葉芷青指指手底下那幾株橢圓長葉綠植:“這棵麗春花不就是?不過還沒熟呢,等花敗了之后,會結出橢圓形蒴果,內藏種子。此花的果殼可入藥,鎮痛止咳止瀉,還能止胸腹筋骨禹種疼痛等。但最厲害的是在殼壁上隔開小口子,能流出乳白色的汁液,干燥之后能治心絞痛,但長期應用能成癮,慢性中毒,長久形成依賴性,身體日漸差,想要戒斷就難了,吃不到六親不認,最后非要死在這上頭不可。不過此殼止咳效果很好,還能用來治腎虛引導起的遺精,滑精等癥?!边@玩意兒其實就是罌粟花,雖是毒品但也可入藥,只是后世大面積泛濫,這才有了后來的煙鬼。 她是種草藥習慣了,跟蘇銘賴大慶提起山茱萸rou蓯蓉等藥物也從不見臉紅,提起罌粟花就更正常了,但講完了就見衛淼一臉尷尬,頓時自己也察覺出了幾分尷尬。 “這個……我平時跟阿銘他們講習慣了,但凡做大夫的必要多了解藥材藥性,才能開出好藥方來?!?/br> 衛淼倒好似很快就將那點尷尬排解,湊近了細瞧:“姐,這麗春花真有這么神奇?”他聽到葉芷青說長期應用能成癮,慢性中毒,形成長久的依賴,不知為何心中一動,忽冒起一個念頭:若是把這東西給羅炎吃,不知道他能不能聽劉嵩的話? 葉芷青根本不知他心中所想,還當他好奇,便圍著這株花講了半日,一再告誡他此花有毒:“……對于醫家來說,有些毒藥用好了也是藥材。比如砒霜,吃多了就玩完,但是少量的配伍用于湯劑,就能治療哮喘,還能降血壓,外用還有皮膚美容作用,可見用處用量不同,結果也全然不同?!?/br> 衛淼似乎對她的話有所觸動,道:“姐你這么認真叮囑我,難道還怕我服這麗春花汁不成?我又沒生??!” 葉芷青拍拍他的肩:“這不是整日叮囑阿銘跟大慶習慣了嘛,反正你也不習醫,以后有個頭疼腦熱來找我就行了?!?/br> 衛淼一笑:“還是家里有人會看病比較好!” 他臨走之時問及葉芷青對于劉嵩的想法:“我瞧著嵩哥似乎對你還是放不下,姐你真的不再考慮下嵩哥了?” “劉大哥人是不錯,只是我們大概沒緣份吧,你可別在中間胡亂牽線。我跟鴻哥以后是不可能分開了。以前我們分分合合好幾回,這次他是鐵了心了?!?/br> 自那日周夫人去了回春堂之后,也不知道周鴻是不是得到了消息,當夜就回葉家過夜,此后多日白天出去辦公務,有時候也吃完晚飯很晚才回來,但卻天天不落,風雨無阻。更要命的是,隔了幾日他還將自己的日常用品跟衣物全都大喇喇的搬了來,儼然一副長居于此的架勢。 葉芷青懷疑他知道了周夫人之事,還將家里那日在回春堂的統統叫來問了一遍,大家都再三向她保證,并沒有跑到周鴻面前去告狀,半點口風都不曾漏。倒讓她疑惑了好幾天,怎么周鴻有點反常? 不是周夫人來了揚州之后,他應該日日在親娘面前盡孝,而不是跑到葉府來住吧? 她也曾旁敲側擊問過周鴻:“你最近不忙嗎?怎的好像要在我家里扎根一樣,竟是連衣服日用之物都搬了來?” 彼時周鴻正抱著一本兵書倚在床上看,聞言抬頭瞧了她一眼,笑道:“怎的,你不歡迎我回來???” “這倒不是?!眱扇送又?,她便已經做好了打算,只要周鴻在外面沒有別的女人,未訂婚成親之前,兩人都是自由之身,就算有悖于世情,但只要他們雙方都喜歡廝守在一處,旁人也管不著! 她小心翼翼道:“只是……我聽說周夫人來揚州了,你不要回府衙去陪夫人嗎?” 周鴻瞧了她一眼,目光極為復雜,葉芷青說不出來那是怎樣一種目光,似乎心痛憐惜皆有,她實在不明白他眼中之意,他卻輕描淡寫道:“我以前常年在外征戰,偶爾回去一趟,母親也習慣了。她習慣了阿琪陪著,我有空要多陪陪媳婦兒呢,趕明兒咱們也生個兒子,跟我學武讀書,你說好不好?” 葉芷青臉兒紅紅,小聲嘀咕:“說的輕松,又不是你來懷孕,也不是你挺著十個月的大肚子。我醫館不開了???這一大家子要喝西北風?” “養家糊口是男人的事兒,你不必cao那么多心!”他將書卷在手心里一敲,懊惱道:“我說最近怎么老覺得哪里不對,原來是沒給你養家銀子!媳婦兒都摟上榻了,我自己倒是搬過來了,銀子還沒搬過來,這是要入贅嗎?” 他起身下床,站在房里高呼:“來人啊——”周浩應聲進來,他問道:“你怎么不提醒我一聲,只搬了家常用品跟衣物,卻沒把小庫房搬過來?難道我還要讓媳婦兒養不成?你今晚就回去,帶人將我的私庫理一理,留一部分給……后衙開支,其余的全搬過來交給葉子。往后我的俸祿全都拿到葉府來,交給葉子處理?!?/br> 葉芷青傻眼了——這是上交工資卡跟存款的節奏嗎? “等等——”眼看著周浩要走,她連忙阻止:“你這是做什么?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大半夜的還不夠折騰人的。我這里銀子夠用,你若是覺得自己吃住在這里不好意思,每個月定時交點伙食就行了,把你的私庫搬到我這里,我這成圖什么了?” 她有點心慌。 周鴻跟她在一起之后,周夫人都要跑到回春堂去辱罵她,若是知道了兒子深更半夜把私庫搬到葉府來,也不知道她得氣成什么樣兒。 “你圖我的人啊,不然你還能圖什么?我又沒把周家祖產給你搬過來,你怕什么?”他抬頭催促停下來等著葉芷青說話的周浩:“還不快去整理?明兒就搬過來!” 等周浩離開之后,他道:“往后你只管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就好,以后家里的花用都由我來。你以后只管吃喝花用,都是你男人拿命掙來的,給媳婦兒花天經地義,你可別胡思亂想!” 葉芷青傻傻看著他,只覺得燈花之下的周鴻英俊無匹——他方才說“家”! 雖然只是一個字,但是卻讓她眼眶都紅了。 他霸氣的決定了這件事情之后,便將葉芷青一把抱了起來往床邊走去,還小聲在她耳邊道:“你若是不花,外面多少女人排著隊的等著花呢,你舍得把你男人賺來的花在別的女人身上?” 葉芷青感動的看著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哪怕以后有無數的女人要來搶他,哪怕他以后終歸要娶妻生子,再也不屬于他,可是此時此刻,他是她一個人的! 他是她的男人!